這些孩子在這樣一個藏污納垢的地方,吃着有毒的黴米長大,能學好、能長好身體嗎?
容淑藍默默地跨上小黑驢的背,輕聲道:“小黑,我們回家吧。”
小黑馱着容淑藍,揚起四蹄,吧嗒吧嗒走了起來。
看見她離去,孩子們的眼裡皆露出了遺憾和不捨。
大哥哥還是走了,卻沒有再送他們那些好吃的漂亮的糖。
大哥哥還會再來嗎……
貓兒突然朝容淑藍的背影追了上去,並大聲喊道:“大哥哥!”
小黑下意識就頓住了驢蹄。
容淑藍轉過頭,看着跑到自己面前氣喘吁吁的孩子。
貓兒一邊輕輕喘氣,一臉繃着小臉道:“大哥哥,你生氣了?”
容淑藍凝視着孩子泉水一樣清澈的眸子,沙啞着嗓子道:“貓兒,我沒有生氣。”
貓兒聞言,眉眼就舒展開來,露出一絲甜美的笑容。
孩子臉上純真無暇的笑容如冬日的陽光,明亮而溫暖,驅散了容淑藍眼裡的陰霾。
是啊,她不生氣,她不能生氣。
貓兒拉皮條,不過是爲了謀生。他或許還不懂,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如果沒有人教導他,他怎麼能夠分辨是非黑白?
就像方纔那個黑瘦孩子說的,長大後他不要去礦山工作,要靠賭博賺錢。
這個年紀的孩子,缺乏教育,又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他們壓根分不清什麼是正經本分的工作,什麼是旁門左道。
容淑藍目中緩緩露出一絲堅定。
貓兒突然又道:“大哥哥,你能告訴我,剛纔那個漂亮的糖叫什麼名字嗎?”
容淑藍微怔,很快就微笑道:“玫瑰花糖。好吃嗎?”
“玫瑰花糖?”貓兒輕聲重複了一邊,閃亮着黑眼睛答道:“好吃!謝謝大哥哥請我們吃糖!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糖果!”
容淑藍看着貓兒,語氣輕柔道:“貓兒,我就住在烏山縣,家裡有一間鋪子還差個跑堂的,你願意跟我回城在鋪子裡當學徒嗎?”
貓兒的黑眼睛刷地亮了起來,然而很快,黑眼睛裡的亮芒又一點點熄滅。
他垂下兩排濃黑捲曲的睫毛,掩住了目中的情緒,小聲道:“大哥哥,謝謝你,可是我不能去。”
容淑藍默默看了貓兒一眼,沒有問他爲什麼。
她擡眸又看了看不遠處睜大眼睛看着她的孩子們,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對孩子揮揮手,道:“你們都回家去吧,我走了。”
話音一落,小黑就跑了起來,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風,轉眼就不見了蹤跡。
孩子們看着前方被小黑揚起的塵土漸漸飄落,眼裡都充滿了失落。
容淑藍回了城,一路上,腦子裡都是那羣孩子黑撲撲的小臉和貓兒明亮靈動的黑眼睛。
次日一大早,穀雨就來敲門。
“小姐,您起了嗎?”
容淑藍睡到半夜就起來開始修煉,這會剛剛收功。
“進來吧。”
穀雨推門進來,開始準備容淑藍今天要穿的衣服和洗漱用具。
今天是孫家小寶寶的百日宴。
穀雨怕容淑藍睡懶覺睡習慣了,錯過了時辰。
洗漱穿戴後,容淑藍用了早飯,帶上穀雨和強子,拉了一大車禮物前往孫家。
車上裝的大部分都是吃的。還有一些穀雨親手給小寶寶做的衣裳鞋襪。
時辰還早,孫家已經熱鬧非凡。
兒子的百日宴,孫大海決定熱鬧一番,幾乎把烏山所有名流全都請來了。
容淑藍到了孫家,直接去了內院,見了孫大少奶奶。
花廳裡,孫大少奶奶正陪着五六個面生的貴婦人在吃茶說笑,看見長福領容淑藍走進來,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阿藍,這些天你都跑哪去了?人影都不見!”
容淑藍呵呵一笑,對孫大少奶奶身後好奇地朝她看過來的貴婦人們,微微頷首示意,才答道:“姐姐,石頭街那邊幾間鋪子剛開張,我不是忙得走不開嘛!”
孫大少奶奶嗔了他一眼,對一旁的肖嬤嬤道:“嬤嬤,你去看看麒兒醒了沒有?把他抱過來見一見他……舅舅。”
肖嬤嬤應聲而去。
很快就抱着一個穿着大紅棉襖的白胖娃娃走進來。
孫大少奶奶接過孩子,在孩子白嫩的小臉蛋上親了一下,把他的臉舉到容淑藍眼前,柔聲笑道:“麒兒,來,這是你少藍舅舅,你記得他不?”
小娃娃睜着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容淑藍。
容淑藍衝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小娃娃的桃花眼撲閃了一下,就咧嘴笑了,並掙扎着朝她伸出小手。
孫大少奶奶驚喜地睜大了眼睛,“阿藍,麒兒他認得你!”
“是呀!我們麒兒是天才寶寶!”容淑藍呵呵笑着抱過麒兒,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小臉。
“姐姐,小寶寶起名字了?”
“起了小名叫麒兒,等週歲才起大名。”
容淑藍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用紅繩掛着的紫黑色的貔貅,掛到小寶寶的脖子上。
“姐姐,這貔貅是我用萬年桃木心親手雕刻的,就送給麒兒做百日賀禮。”
孫大少奶奶笑眯眯地點頭:“好。麒兒,謝謝你少藍舅舅。”
姐妹倆說話的片刻功夫,花廳裡又進來了幾個女眷。
孫大少奶奶要招待客人,容淑藍一個“大男人”留下也多有不便,就回了前廳。
前廳已經坐了好幾桌客人,孫大海滿面紅光地穿梭在賓客間,只來得及跟容淑藍打了個照面。
容淑藍隨意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一擡頭就發現沈瀚竟然坐在自己對面。
沈瀚微微一笑,“阿藍,你特意坐到我身邊,有事?”
沈瀚本來只是隨口逗逗她,沒想到容淑藍一本正經道:“沒錯,我的確有事找沈大人。”
沈瀚微微坐直身體,鳳眼含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靜待下文。
容淑藍看了他一眼,“沈大人最近吃得飽嗎?”
沈瀚笑吟吟道:“不大吃得飽。家裡沒有米了。”
容淑藍笑道:“我知道有個地方的米好吃又便宜,沈大人家裡沒米了,正好去買點回來。”
沈瀚鳳眸一閃,聲音微微下沉,“願聞其詳。”
容淑藍盯着沈瀚的眸子,輕輕吐出三個字:“雙虎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