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淑藍的目光越過孫大少奶奶的肩膀,看向她身後敞開的窗外,目光有點散亂,語氣低沉道:“姐姐,想必你應該聽說過,沈十三的髮妻,是開國公府容家的大小姐。”
孫大少奶奶回過神來。
孫大海的嫡親表妹司徒倩倩嫁給沈十三做了二房,有關沈家的事情,孫家知道得還挺多的。
包括沈十三的髮妻,是原開國公府嫡長女這件事,以及開國公府被抄家滅族後,這位國公府大小姐被沈家放逐一事,孫大少奶奶都知道。
只不過,她並不知道容家大小姐的名諱,更從未把眼前的少年與京城的開國公容家聯繫起來。
雖然他說過,自己是潁州容氏的子弟。
但是,潁州容氏,嫡系旁枝加起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人。
她怎麼能想得到,世界會這麼小?
她更加想象不到,一個女孩兒,在母族被滅,夫家將她視若棄子遠遠放逐之後,竟然女扮男裝,在亂世中孤身闖蕩,創下了這份偌大的家業!
孫大少奶奶眼裡有着震驚有着驚歎有着敬佩,她神複雜地看着容淑藍。
“阿藍,你,該不會是沈十三奶奶的妹妹吧?”
容淑藍收回目光,看着孫大少奶奶苦笑道:“姐姐,我母親只生了一子一女,我哥哥在我六歲那年就因故去世了。我父親並無妾室。京城開國公容氏長房這一代,只有我一根獨苗苗!”
“啊!那你豈不是沈十三的——”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是容淑藍親口承認了,孫大少奶奶仍忍不住驚呼出聲。
“結髮妻子”這四個字,被孫大少奶奶險險地剎住了。
“大少奶奶?”
門外並未走遠的肖嬤嬤,聽到孫大少奶奶的驚呼聲,擔心地走到門邊,敲了敲門。
雖然小姐跟容少爺已經義結金蘭拜了姐弟,但是畢竟是孤男寡女,萬一有什麼不好的謠言傳出去,大少爺聽了不高興可怎麼辦?
孫大少奶奶本來就心思坦蕩,這會滿腦子都被“弟弟變妹妹”這件事給震驚了,哪裡顧得上門外人的小心思?
連忙揚聲道:“嬤嬤,你守在門外,誰也不準靠近。我跟少藍有事情說!”
肖嬤嬤只得退後,愁眉苦臉地立在門外,當起了雕塑。
屋裡,孫大少奶奶的臉色有點潮紅,壓得低低的聲音仍控制不住的激動。
“阿藍,你真的是女兒身?真的是沈十三那廝的髮妻?”
容淑藍翻着眼皮道:“前一個問題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是的。後一個問題,我的答案是,不是髮妻,是前妻。”
孫大少奶奶被容淑藍一副嫌棄的模樣逗得忍俊不禁,眼裡的複雜之色倏然散去。
容氏只是被沈家放逐了,並沒有被休棄。不然,當如司徒倩倩進門,就不是二房,而是繼室。
孫大少奶奶想起這點,嗔笑着伸手點了點她,“藍弟弟,難道你打算這輩子就做個假男人?沈十三當日娶司徒倩倩雖然不妥,但是我感覺他似乎有苦衷。”
只看司徒倩倩那副陰陽怪氣的怨婦嘴臉,孫大少奶奶就知道她過得不好。
一個女人嫁人後過得不如意,除了不得丈夫寵愛,還能有什麼?
容淑藍聳聳肩,只回答了前一個問題:“不行嗎?我覺得單身挺好的呀!”
孫大少奶奶看她不似說笑,正了正臉色,勸道:“阿藍,不說沈家的潑天富貴就在眼前,只說你跟沈十三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姐姐就不得不嘮叨你。難道你想一輩子孤零零的過,到老了也這樣,沒有兒女承歡膝下?”
容淑藍看着孫大少奶奶,也正色道:“姐姐,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是,我不覺得孤單。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再說了,想要孩子還不簡單?領養一個,或者找男人生一個!”
孫大少奶奶被容淑藍隨性而無所謂的語氣和神態給震住了。
良久,她才喃喃低語道:“原來你的心壓根不在男人身上……難怪,難怪你成天混跡在男子中,卻沒有一個人發現你的秘密……”
說着說着,孫大少奶奶又沉默了。
容淑藍也不說話,拿起茶壺給孫大少奶奶添了熱茶,再給自己倒滿,端起茶碗慢慢地喝了起來。
又過了許久,孫大少奶奶忽然就笑了。
看着容淑藍,眼裡露出暖暖的笑容,柔聲道:“阿藍,我懂了。如果這輩子,我沒有遇見大海,或許我也願意像你一樣。”
像你一樣,做一隻自由自在的雁,也不願做那籠子裡,失去了自由的金絲雀。
兩人相視一眼,默契地一笑。
容淑藍微微繃緊的心絃就鬆懈下來。其實心裡也有點忐忑,擔心這個新認的姐姐會不喜她的離經叛道。
她嘴裡說不孤單,其實是假的。
一個人在異世,身邊沒有可以信賴的親人、朋友,不孤單,那是假的。
她不期待愛情,但是渴望友情和親情。
孫大少奶奶本來就不是思想保守頑固的人,很快就把這個消息給笑話了。並開始八卦起容淑藍和沈十三的事情來。
“阿藍,你跟沈十三是怎麼回事?給姐姐說說唄!你們真夠可以的,硬着把我跟你姐夫耍得團團轉!”
“姐姐,你別八卦了,我跟他沒關係!”
孫大少奶奶哪裡肯相信?一雙媚眼跟雷達似的,對着容淑藍上下掃視不停,重點放在了她平坦的胸部。
“阿藍,你怎麼扮的男裝,怎麼這麼像呀?你這張臉,是真的嗎?還有你的胸……”說着,伸手就朝她的胸部點過來。
容淑藍快速地側身躲開,一把抓住孫大少奶奶的手,嘿嘿笑道:“姐姐,你不會是不相信我的話,想驗身吧?”
孫大少奶奶先是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再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瞄着容淑藍。
“驗身?好主意!來來來,你且脫了衣裳,讓姐姐看看,你到底是弟弟還是妹妹!”
說着,反手拉住容淑藍的手,摸了一把,指腹間傳來的意料之外滑膩感令她微微一愣,低頭一看,忍不住讚道:“阿藍,你這雙手長得可真漂亮啊!這分明是一雙女兒家的纖纖玉手嘛,怎麼這麼長時間,愣是沒人看出來你的真身呢!”
容淑藍但笑不語,她的手的確很美,不過卻不像一般女孩兒的手那麼小巧玲玲。
她的手掌窄,手指卻纖長,像玉筍似的。
這麼長時間混跡在男人堆裡,卻沒有被人識破,重要的不是長相,是她身上那股坦蕩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