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一樣,李世民身上所特有的好運氣發作,冬天時到的蛇和老鼠的追逐驚醒了他的侍衛,使得兩人在定楊軍偷偷摸上來之前尚有時間騎上戰馬,逃脫對方的圍殺,這樣怪異的事情的發生,從某方面來說,倒也證實了李世民的所謂王者之氣,使他對自己更具信心,皆信在自己的目標面前,沒有任何一個對手能夠擋住他的去路。
所謂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就是如此!
不過,他確實有資格如此驕傲,畢竟,他的確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物,雖然,並不是什麼以一當百,甚至以一抵千的猛將兄,在李唐建國之路的征戰中,也很少有單騎突陣的經歷,然而,就憑他那一手箭無虛發的箭術和精良的騎術,就逼退了身經百戰的定楊軍悍卒,使其不敢輕騎來追。
又有本事,運氣又好,還能期望一個人再擁有別的什麼呢?
他又如何不對自己充滿信心,在追尋目標的態度上,充滿偏執呢?
唯偏執狂才能成功啊!
從定楊軍的輕騎斥候的圍殺中逃脫之後,李世民就沒有再輕易出營去偵察敵情了,在過去十幾天的時間內,他差不多已經看清楚了定楊軍營地的配置,觀察好了周遭的地形,定楊軍的優缺點一一在目,所有的這些更加堅定了堅壁清野,以深溝高壘對抗定楊軍的已有戰略計劃,並且。各種各樣具體的戰術手段也在他腦子中慢慢成型了,他堅信勝利一定屬於他李世民。
就是不曉得日後在面對他地畢生大敵,那個在少年時期並不爲他看重的武癡,他曾經秘密派遣天策府的死士暗衛前去刺殺,卻刺殺未遂的高暢時,他是否還能有這樣的信心!
而就在他信心倍增,感覺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時候,他未來的大敵高暢這個時候已經出現在了冰天雪地的北方。在趙郡渡過白溝河之後。途經了趙郡。恆山郡,上谷郡,來到了疆界地最北方,郡。
進入郡地界,道路更加難行了,連日來地大雪,然後。被凜冽地西北風一吹,雪又化作了冰,在泥濘的土道上薄薄地鋪了一層,不要說是馬車的車輪,就算打上了鐵蹄的戰馬,在這樣的路上行走起來也分外的艱難,要想快馬疾馳,純屬天方夜譚。
三江閣!
管平所在的管家所建立地商社就名叫三江閣。承擔着和北方草原貿易的任務。而高暢一行現在扮演的就是這樣的一個角色,乃是三江閣前往邊塞的一個車隊。
高暢自然是車隊的主人,蘇雪宜和阿嵐是他帶在路上陪伴的小妾。那一百多個親衛僞裝成車隊的隨行武士,夥計,以及下人,雄闊海是武士地頭領,薛仁貴乃是高暢地僮僕,在那十來輛大車裡面,也的確裝載着貨物,都是隨行親衛們所裝配的甲冑和重型武器,包括各種各樣地弓弩,當然,從外表看,別人是看不出來的,只能認爲這是一個油水甚豐的商隊。
三江閣,由於具有官方的背景,沿途的官府自然對他們多有照顧,何況,夏國的政策一向就是以揚商爲主,商人的地位並不低下,士農工商的排行在夏國是行不通的,雖然,實際情況下,那些士人階層仍然牢牢地佔據着高位,位居食物鏈的最上層,超脫於某些法度和規則之外。
不過,由於夏國的揚商政策,官員和商人之間的關係就以勾搭爲主,對抗爲輔了,所謂官商勾結,在這片華夏大地上,可以說是歷史源遠流長。
因此,對這些行走北方邊塞的商隊來說,只要你繳足了賦稅,並且,沿途上下多有打點,來自官府方面的壓力可以說並不大,他們真正擔心的還是縱橫在北地的流寇和馬賊。
雖然,高暢已經在名義和實際上統一了北方,夏國所施行的一些制度和法令也有利於流民聚居,變賊爲民,然而,北方各地仍然有不少不願意放下武器,重新拿起鐮刀的人,對於打家劫舍的生活,他們已經習慣了,不想改變,拿武器去搶劫別人,在有時候看起來,是比辛勤耕種的收穫要來得輕鬆啊!
更何況,在這些人中間,還混雜着許多不知來歷,抱着其他念頭的武裝團體。
縱然,進駐在城池中的夏軍多方圍剿,各地也紛紛建立起了民團組織,就連新建立的農莊在農閒時候也必須進行軍事訓練,分發武器配合正規軍剿滅馬賊和流寇,北方的這些流賊和強寇團體就和北方特有的雜草一樣,刀割不盡,火燒不滅,春風一吹,立刻復生。
因此,每一隻商隊都有數量極其龐大的武士團體來護衛,身披甲冑,手持武器,這也是獲得了官府批准的,他們只要在商社註冊所在地獲取認可的文書,就可以拿着武器穿越各地郡縣,當然,像高暢一行的裝配這般變態卻也是不可能的,像弓箭之類的武器,商隊護衛允許佩戴,像弩這樣的東西,就是軍中管制物品了,一般的商隊不准許佩戴。
高暢這次巡視北地,除了希望微服出巡,打探民間的具體情況之外,還有其他的目的。
第一個目的,自然是視察他的軍隊,在薊縣到長城一線的廣闊土地上,管小樓和薛萬鈞正在訓練一隻萬人規模的騎兵,當然,這一萬人不是像死去的羅藝手底下的那五千具裝鐵騎一般皆是重甲騎兵,那樣,夏國的財政收入根本就負擔不起。
當初,羅成和他率領的具裝鐵騎在和高暢的對戰中中計全滅之後,高暢將那些重裝鐵甲修復完畢之後,再次裝配全軍,也只有三千餘騎。其他那些無法修復的鐵甲已經被送回百工坊地武器作坊回爐之後,變爲了別的武器。在夏軍的各種戰術操典,各兵種的團體配合作戰之中,重裝騎兵的作用已經不是像南北朝時代那般大了,在高暢看來,快速靈活的集結,颶風一般快捷的突襲,這纔是騎兵的正道。重裝鐵騎。只有在大規模兵團會戰中才能用上。並且,對地理條件地要求也非常之高,不然,就很有可能像幽州
樣連敵人地影子都沒有見到,就全軍覆沒了!
因此,夏軍地騎兵部隊以輕騎爲主,由於夏軍的弓弩製造水平超過同時代的其他軍隊。所以,夏軍騎兵隊伍採取的戰術以高暢制定的騎兵操典爲主,這個操典借鑑了不少後世蒙古人的騎兵作戰手段,現在,這樣一隻大規模的騎兵隊伍正在管小樓和薛萬鈞地通力合作之下進行建設,它將是高暢明年征戰天下的殺手鐗,他這纔不遠千里地來到冰天雪地的邊塞,就地觀察。看這隻軍隊似乎符合他心中的期待。
另一個目的也很重要。高暢這次出巡將秘密出塞,在長城外和突厥王子阿史那什鉢苾會面,在上次管小樓和阿史那什鉢苾簽訂的合約展開更大範圍的合作。
現在。天下大亂,中原不靖,軍閥混戰,而草原上的情況,卻也不曾好到哪裡去,阿史那什鉢苾和自己那個成爲了新任突厥可汗地叔叔阿史那矣利弗之間地矛盾越來越大,雙方已經開始了兵戎相見,起因是阿史那矣利弗召喚阿史那什鉢苾前去見駕,阿史那什鉢苾自然不願自陷險地,因此以重病在身爲理由,拒絕了徵召,阿史那矣利弗立刻以此爲理由,糾集一般支持他的突厥王公率領軍隊朝東方而來,希望能一舉擊敗阿史那什鉢苾,把東方的草原置於自己地統治下,平定內部的動亂之後,再大舉南侵,反正定楊軍劉武周已經在幷州爲突厥人打開了一條通道。
在阿史那矣利弗看來,李唐的軍隊無法抵禦劉武周的大軍,爲了劉武周尾大不掉,阿史那矣利弗決定削弱定楊軍的實力,因此,以草原戰事爲藉口,逐漸減輕了對定楊軍的支持。
同時,在給李淵的信上,他卻是以讚賞的口氣,說李淵將西突厥可汗阿史那達曼交給自己誅殺,表現出了非常好的態度,深刻地體現了突厥人和大唐人民之間良好的友誼,因此,他決定斷絕對定楊軍的支持,希望大唐人民在唐皇李淵的英明領導下,早日趕跑入侵他們家園的強盜賊寇。
阿史那矣利弗打的算盤非常簡單,他希望定楊軍和唐軍打得旗鼓相當,不可開交,等兩邊打得精疲力竭,兩敗俱傷之際,他再率領統一了草原的突厥大軍南下,佔據中原這座花花江山。
阿史那矣利弗原以爲阿史那什鉢苾實力薄弱,支持他的王公貴族不多,因此,能他夠非常輕易地將其剷除,在大雪降下之際解決戰事,然而,令他想象不到的是,阿史那什鉢苾的軍隊人數雖然不多,戰鬥力卻極其的強悍,他們裝備的武器和鎧甲都遠比本方的軍隊要精良,甚至,還有一批中原人打造的弓弩,那玩意兒對騎兵的殺傷力太強大了,也不曉得阿史那什鉢苾是從哪裡弄來的,一不小心,阿史那矣利弗就吃了大虧,原本以爲會勢如破竹的攻勢被打上了休止符號。
大雪在草原上降臨時,阿史那矣利弗還沒能解決掉阿史那什鉢苾,只好黯然退兵了。
他不知道的是,阿史那什鉢苾軍中所用的武器大部分都是夏國的兵工廠出產,並且,夏國支持了阿史那什鉢苾大量的糧食和物品,以此來換取草原上的良馬,用來組建新型的騎兵。
突厥人是強大的,只是現在猶如一盤散沙,阿史那矣利弗雖然是名義上的可汗,卻也不可能像中原皇帝對臣下那樣對突厥的王公貴族,但是,若是等他擊敗反抗他的阿史那什鉢苾,就很有可能改變目前的局面,像日後成吉思汗統一蒙古部落一般,因此,高暢斷不允許北方出現這樣的強敵,所以,才暗中以相對性能較差的武器和甲冑來支援阿史那什鉢苾,來換取他需要的良馬。
要想將北方組建的強大騎兵隊伍調到南方參加中原征戰,也要和東方草原的阿史那什鉢苾搞好關係才行,所以,這一次高暢的北方之行是必須的,雖然,在天寒地凍,大雪紛飛的狀況下趕路,並不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情!
“到良鄉還有多遠?”
高暢站在山坡頂上,遙望着北方,對身邊的薛仁貴說道。
午時時分,他們一行將車隊趕離馳道,來到了一個小土坡上,準備解決掉午膳之後再繼續前進,郡地處邊塞,人煙稀少,開發的力度不夠,除了在河水流域的旁邊,很少能夠看見村落和塢堡,在曠野上,大多是放牧的族羣,不過,在這樣的天氣下,他們也多半在避風的山谷內紮下了營帳,待來年開春雪化了之後再繼續遊牧。
因此,一路行來,入目之處,盡是白茫茫的一片,遠方的山脈,它們的腦袋上也戴上了白色的帽子,那遙遠的一點青色,看上去是那麼的賞心悅目,它們是雪原旅客眼中唯一的慰藉。
不過,過了縣,要到良鄉之後,道路上偶爾還是可以瞧見行人了,甚至,在馳道旁邊的某處,他們還會看到空中嫋嫋升起的青煙。
“在天黑之前,車隊能夠趕到良鄉!”
薛仁貴躬身行了一個禮,簡短地說道。
一路上,高暢不停地在問他的問題,關於天文,關於地理,關於排兵佈陣,關於……各種各樣的問題都有,層出不窮,一直以來,皆是如此,高暢對薛仁貴,不,不僅是薛仁貴,還包括他身邊的其他僮僕,他對他們的教育方式就是如此,不是填鴨式的灌輸,而是一問一答,開動那些孩子的大腦思維能力。
在十年之後,夏國政權的統治就要依賴於像薛仁貴他們這樣的一批人了!
“嗯!”
高暢點了點頭,他本來準備說些什麼?不過,遠方的某處場景吸引了他的視線,他把即將出口的話嚥了下去,在他視野裡,在距離營地一里遠的前方,一騎正瘋狂地往這邊飛奔而來,在那人的身後,十來個騎士正急急地緊追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