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的坐騎受傷之後,前一刻鐘倒還跑得飛快,不過,推移,它的體力消耗甚大,血也流得越來越多,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剛剛轉過一個山腳,就快被宇文成都追上了,他心中大急,再次用劍尖去捅坐騎的屁股。
戰馬長嘶一聲,揚起前蹄,高高立起,李密措不及放之下,摔下馬來。
天滅我也!
李密仰天發出一聲長嘆,在他身後數十步,宇文成都正驅馬趕來,眼看幾息之間就要趕到,而秦叔寶還在兩百來步的小山坡上,已經很難趕過來救駕了。
就在這時,數十騎轉過山腳,朝着李密的方向疾馳而來。
爲首那人頭戴紫金冠,身披亮銀甲,座下一匹烏馬,雙手倒持兩柄漆黑髮亮的大銅錘,只見他膚色黝黑,鼻樑高挺,一雙眼睛閃閃發亮,脣上一抹細細的茸毛,面容仍然透着一絲稚氣,正是內軍驃騎四大統領之一,瓦崗小將裴行偐。
裴行偐,字元慶,今年年方十八,比羅士信還要年幼,也是與羅士信一般,十五歲就上陣殺敵,其父裴仁基立下的戰功,大部分都是靠他那雙錘打拼而來。
“元慶,快來救我!”
李密瞧見裴元慶率衆趕來,就像溺水之人瞧見漂在河面的一根枯木,他顧不得主君的尊嚴,朝着裴元慶大聲呼救。
當初,得到李密派人快馬傳來的命令後,裴元慶,程咬金。羅士信三人立刻率衆拔營向童山大營趕來。雖然,他們率領的都是騎兵,行軍速度極快。不過,由於他們與童山大營相隔甚遠,故而,一時之間無法趕到。
裴元慶心急,率領自己地數十親衛作爲前鋒離開了大隊,先一步趕到了戰場。正好遇見李密被宇文成都追趕,情急之下墜馬,這也算是李密命不該絕吧!
裴元慶輕喝一聲,身下地烏馬得了號令,加快了速度,猛地向前竄去,在宇文成都趕到之前,先一步來到李密墜馬之處。
他並沒有勒住馬繮。停下來向李密詢問,而是繼續向前衝去,迎向宇文成都,至於李密。自然有身後的親衛照料。
宇文成都的大名,裴元慶早就久仰多時了。在他十五歲隨着父親上陣殺敵時,就時常聽見有人提到宇文成都地武勇,陛下曾經金口玉言,稱其爲大隋第一勇士,這讓同樣勇冠三軍的裴元慶甚爲不滿,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第一勇士這個稱號對武將們來說是一個莫大的誘惑,自然不願輕易讓人奪得。
那時,裴元慶就暗中立下了誓願,一定要找個機會和宇文成都交手,將他那大隋第一勇士的稱號奪回來。
不過,一直以來,他都找不到這個機會,畢竟,兩人都是大隋的武將,同時又天各一方,湊不到一起來,他一直在跟隨父親裴仁基征討變民軍,宇文成都則作爲禁軍統領一直跟隨在楊廣身前,他不可能離開軍陣,趕到王駕之前挑戰對方。
他的父親殺了監軍肖懷靜,率衆投靠瓦崗之後,兩人終於成爲了敵對之勢,然而,這個時候,楊廣卻停留於江都,不理政事,他和宇文成都仍然沒有交手地機會。
宇文化及殺了楊廣,率衆北上,瓦崗軍正好擋在了他的西歸路上,並且,很快就形成了交戰之勢,雙方在黎陽倉城前,在永濟渠兩岸擺下了陣勢,裴元慶心中暗喜,以爲自己終於有機會打敗宇文成都,奪得大隋第一勇士的稱號了,不想,李密爲了防止東都方面突襲本方,讓他和羅士信,程咬金三人率領本部內軍驃騎留在了後方。
裴元慶原以爲自己有生之年都沒有機會和對方交手了,只能任由那傢伙頂着大隋第一勇士的稱號,不想,世事難料,宇文軍突然渡過永濟渠,朝童山大營發起了猛烈的攻擊,李密急招他和羅士信,程咬金三人率部來援。
幸好他不喜和大隊一起前行,先一步趕來,不然也不會救李密於危難,更讓他高興的是,他終於有機會和宇文成都放對廝殺了,七曲鎏金鐺,這不就是宇文成都的獨門武器嗎?他雖然不識宇文成都,卻認得他的這把兵器。
“宇文成都!”
裴元慶稍稍減緩馬速,準備向宇文成都報出自己地大名,起碼要讓對方知道是誰打敗他,是誰奪去他大隋第一勇士的稱號才行。
不料,宇文成都根本就不理他,他的衣甲雖然華麗,那兩柄大錘也顯得極其引人注目,不過,或許是他面貌清秀的緣故,宇文成都並沒有將他放在眼底,只不過將他當作了一個雜兵,他地注意力仍然放在墜馬的李密身上。
“死開!”
宇文成都低喝一聲,打斷了裴元慶地話,鎏金鐺帶着一溜金光,朝裴元慶迎面搗來,在出手之際,他的視線也不曾落在裴元慶身上,而是緊緊地盯着前方的李密。
裴元慶發怒了,他從來就沒有受到過這般輕蔑,由於他年少勇猛,喜歡廝殺拼鬥,瓦崗的一干武將像秦叔寶,羅士信,程咬金,單雄信等人無不是他的手下敗將,沒有人敢在沙場上這般視他如無物。
“呔!”
他大喝一聲,兩隻手臂猛地向懷內合攏,掄起兩個大銅錘,劃了個半圓,合在一
好夾住宇文成都迎面搗來的鎏金鐺。
—
“鐺!”
一聲巨響從兩人兵器相交處傳來,兩人的坐騎突然停下了前衝之勢,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兵器上傳來,通過兩人的身體,然後傳導在坐騎的身上,兩匹戰馬齊齊發出一聲嘶鳴,踉蹌着朝一旁退去。
宇文成都用力抽回鎏金鐺,握着鐺身的雙手在微微顫抖着,剛纔那一擊他實在是太大意了。並未使出全身力量。隱隱吃了個小虧,雙手的虎口似乎都被震裂了,過了好一會。方纔重新使上勁來。
好傢伙!
他瞧了對面地小將一眼,收起了小覷之心,信奉一力降十會地他,還是第一次在戰陣上遇見和自己力氣相當的武將,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還只是一個少年人。
“來將通名!”
他將鎏金鐺橫在馬前,朝裴元慶拱手爲禮。強者指揮尊敬真正地強者。
經過剛纔那一次交鋒,裴元慶也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對方號稱大隋第一勇士,並非浪得虛名,本來,他想利用宇文成都小覷自己,未使出全力之機,用雙錘夾住那柄鎏金鐺。將其奪過來,羞辱對方,不想宇文成都反應極快,在他還沒有使上全部力量之前。將鎏金鐺拔了回去。
看來,要想擊敗對方。奪得大隋第一勇士的稱號,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裴元慶從來就不會認爲這世上有自己無法戰勝的人,他將雙錘交在一手,另一隻手朝宇文成都伸起,翹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異常驕傲地說道。
“大個子,爾需記得,打敗爾的乃是我,瓦崗裴元慶!”
“哈哈!”
聽到裴元慶如此狂妄地回答,宇文成都不怒反笑,他面色陰沉,目光陰翳地盯着裴元慶,雙手緊握着鎏金鐺,指節骨隱隱發白。
“小子狂妄!”
話音落下,雙腿在馬腹上狠狠一夾,戰馬猛地向前竄去,十來步的距離,瞬息即到,鎏金鐺化爲一道金光,劈頭蓋臉朝裴元慶落將下去。
“來得好!”
裴元慶低喝一聲,左手掄起大錘,銅錘化爲一道黑光,與金光在半空中相撞。
“鐺!”
又是一聲巨響,宛如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悶雷,稍微隔得近一些,聽見這聲音,大部分人都會覺得耳鳴,胸中發悶。
左手錘擋開鎏金鐺後,裴元慶地右手錘立刻朝宇文成都砸去,宇文成都的戰馬小跳一步,從側翼奔了過去,裴元慶那一錘頓時落到了空處。
就在雙馬交錯之際,宇文成都在馬上猛地朝後仰去,鎏金鐺舞出一道扇形的金光,朝裴元慶的後背砸去,裴元慶驅馬向前一竄,掄錘往後一檔,將鎏金鐺架了開去。
這一回合,兩人沒有佔到對方的絲毫便宜。
兩人圈回戰馬,換了個方向,再次形成對峙,這時,秦叔寶已經率領士卒趕了過來,裴元慶的人將李密救助上馬後,也向這個方向圍了過來,而宇文成都只有孤身一人,形勢明顯對他不利,有裴元慶這個與他旗鼓相當的對手在,不要說斬殺李密,現在,就算是想脫身恐怕也會付出一些代價,畢竟,他已經征戰好幾個時辰了,而裴元慶還是生力軍。
“秦二哥,且在一旁押陣,看我如何擒下這廝!”
裴元慶偏過腦袋,向一旁的秦叔寶大聲說道。
秦叔寶點了點頭,將馬槊橫放在身前,目光炯炯地盯着宇文成都。
“今日你人多,暫且放你一馬,來日必將你斬落馬下!”
宇文成都朝裴元慶大聲喝道,突然驅馬朝一側疾奔而去,那裡,是一個小斜坡,無人阻擋,眼看形勢對他越來越不利,此時不走,難道真地留下來和裴元慶廝殺,他又不是對方那樣的武癡,不會做出這樣白癡的舉動來。
“休走!”
裴元慶大聲喝道,然而,宇文成都一心想逃,並非那麼容易追上的,秦叔寶擋在了裴元慶身前,打消了他想要追殺宇文成都地衝動,對秦叔寶來說,這個時候李密的安全,整個戰局地發展纔是最重要的,宇文成都不過是一武夫而已,讓其逃走也沒有什麼。
“主公,要不要就勢衝下去,殺了李密那廝!”
在遠處的一個山林內,雄闊海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興致勃勃地向一側的高暢建議,剛纔裴元慶和宇文成都的交鋒讓他看得熱血沸騰,恨不得自己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因此,才提出這樣荒唐的建議來,一點也不考慮本方加上他和高暢才二三十人,而圍在李密周圍的瓦崗軍已達數百騎。
“走吧!”
高暢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若是沒有裴元慶,秦叔寶在,雄闊海這個建議到可以實施,而現在,衝下去只是送死而已!
反正他只是想實地考察瓦崗軍和宇文軍的戰鬥力和作戰方式,已經達到了目的,就不必多生事端了,李密,姑且讓他多活一段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