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戰場上,爲了挽回逐漸爛的戰局,羅藝率領兩千戰場,隨着中軍帥旗的前移,暫且止住了頹勢,幽州軍在高暢軍強有力的攻擊下不再往後退縮,敵我雙方在方圓十里左右的原野上展開了殊死拼殺。
在羅藝率領的兩千親衛中,有着一百多名騎兵,然而,在已經形成混戰的戰場上,這一百騎兵派不上多大的用場。
最初,羅藝也是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揮舞着馬槊,在騎兵親衛的簇擁下,衝入了敵陣之中,然而,他尚未殺得幾人,戰馬的前衝之勢就已受阻,他感覺自己就像深陷在泥潭之中,不得前進一步,也無法後退,無數杆長槍向他扎來,他左格右擋,卻也無法遮擋得住,雖然有甲冑的防護,並沒有受太大的傷害,然而,卻也被那些驍勇善戰的悍卒打下馬來,要不是幾個親衛搶救得及時,他極有可能就此斃命。
在他身後的那些騎兵最後也和他一樣,不得不捨棄戰馬,下馬步戰。
騎兵若是沒有空間衝殺起來,一旦陷入敵陣之中,也就成爲了敵人上佳的靶子,故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捨棄戰馬步戰也就成爲了唯一的解脫之道。
羅藝今年四十不到,也算是正當壯年,作爲一個從底層拼殺起來的武將,他的武藝自然不凡,一把馬槊使得是有章有法,力大招沉,一般人很難抵禦,再加上,跟隨在他身邊的親衛皆是百戰勇士。戰鬥力遠比一般士卒悍勇。因此,在這股生力軍加入戰場之後,高暢軍的攻勢有所減緩。
從高空往下望。戰況方一覽無遺。
雄闊海率領地陌刀營在幽州軍地左翼狠狠地砍出了一條大口子,所向披靡,無人能當,一部分高暢軍跟隨在他們身後像釘子一樣狠狠地扎進了敵陣之中,當面直抵就像被洪水猛烈衝擊的堤壩一樣,幾成潰壩之勢。
而在幽州軍的右翼。羅藝率領兩千親衛地加入不僅抵擋住了高暢軍的進攻,並且隱隱有反攻之勢,高暢軍的陣型有所鬆動,雖然不情願,卻也身不由己地在往後退縮。
在主戰場之外,管小樓的騎兵部隊和薛萬鈞率領的幽州鐵騎拼了個旗鼓相當,一時之間,誰也吃不下誰。不管是戰馬還是騎士,雙方都已疲憊不堪,只是在勉力交戰,看誰先堅持不下去。戰鬥的激烈場面比起最初已經大大不如了,看這樣地情況。他們對主戰場的影響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主戰場若是分出了勝負,在他們之間才能決出勝者。
爲了抵禦幽州軍的反撲,崔正把所有的預備隊都派了上去,他並沒有把他們派到雄闊海那面去,崔正相信,就算雄闊海和他手下的陌刀營沒有援軍的支持,也能很快打開局面,擊潰當面之敵,而只要有預備隊支援的前線部隊能夠擋住羅藝的反撲,使其不能穿透本方地防線,那麼,相持下去,幽州軍一定會先行潰敗。
在高暢軍平時的訓練中,分外講究陣型,甚至有陣在人在,陣散人亡的說法,在部隊的訓練中,他們對個人英雄主義並不稱道,團體作戰纔是治軍地真正王道。
在冷兵器作戰的時代,講究地是將是兵之膽,什麼樣的將領帶出什麼樣的兵,而一旦將領在戰陣中身亡,中軍大旗被砍倒,士兵們就會立刻作鳥獸散,而高暢軍卻並非如此,主將若是陣亡,就由副將打着自己的旗子,繼續指揮戰鬥,副將陣亡,就由校尉接替,一級一級往下推,絕無潰散之虞。
幽州軍的正規兵團雖然也受過嚴格的訓練,也講究陣型,不過,遠沒有到高暢軍如此嚴苛的地步,況且,他們平時接受的訓練也大不相同,比如,薛家兄弟的本部人馬就是在按照薛氏兵法在練兵,而羅藝的本部人馬所接受的戰陣訓練又不一樣,因此,在大兵團作戰時,由於戰法的不同,戰陣的轉動總顯得有些阻滯,不如高暢軍那般靈便。
再加上,在現在的幽州軍中,還有好幾萬才徵召入伍的精壯,這些人根本就沒有機會進行訓練,更是完全不懂戰陣的配合之道,在老兵和軍官的幫助下,若是沒有遇見敵人過於強硬的攻擊,打打順風仗什麼的,他們還是能夠勝任,可是一旦情況對本方不利,打起逆風仗來,那情況就可想而知了。
位於戰場的後方,崔正能清楚地觀察整個戰局,因此,他的決定並沒有什麼錯誤。
雄闊海所率領的陌刀營仍然在敵陣之中突進,若不是在後面有督戰隊的戰刀壓陣,敵人恐怕早就開始潰逃了,就算有督戰隊在壓陣,崔正相信,只要再給對面之敵加一點壓力,超過他們能夠忍受的限度,已經失去了陣型的敵人多半就會形成潰
了。
而有了預備隊的加入後,前線部隊終於抵擋住了羅藝的反撲,戰線暫時僵持在中央一線,不過,若是敵軍的左翼在雄闊海的猛攻下發生了潰逃,他們的右翼自然也會受到牽累,到時,那些傢伙究竟還會有多少戰鬥意志存在呢?值得懷疑!
羅藝雖然身處在戰局之中,也和崔正一般,感到了戰況發展下去對幽州軍不利,然而,他依然堅信最終的勝利屬於自己。
堅持!
—
是的,只要堅持下去就行了!
這個時候,籠火城多半已經被高開道攻下了,那些從大草原來的蠻夷現在也應該解決了側翼之敵,羅成這個時候恐怕也砍下了高暢軍的中軍大旗,再等一會,等到那些消息傳到前線來,面前這股氣勢洶洶的高暢軍自然就會向後潰逃了。
不過,說實在的,這還真是一直強兵啊!
幽州軍也算是天下少有的強兵了,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仍然不堪對方一擊,此次若是大勝,眼前這隻軍隊的主將一定要將其收服,讓他爲幽州練軍,有了強大的幽州鐵騎,再加上戰無不勝的步兵方陣,再奪得河北膏肓之地,那個時候,羅氏也並不是沒有可能開闢萬世之基業啊!
若是佔據幽州一地,投靠李唐當不失爲上策,若是連河北也佔據了,那麼,再選擇投靠李唐就不現實了,不要說自己的那些手下到時會不願意,就連李唐恐怕也不會對自己放心,就算自己真心投靠,恐怕也逃不脫身死族滅的下場。
就在羅藝浮想聯翩之際,有人在戰場上瞄上了他。
最初,羅藝身先士卒殺入了高暢軍陣中,逼得高暢軍的陣勢不斷向後退,後來,戰局穩定下來後,他的親衛們自然把他架下了戰場,畢竟,羅藝身上那套盔甲太華麗了,一看就是個大人物,就算是敵軍中的一個小卒子,都會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想砍下他的腦袋換取自己的功名,若是羅藝在戰場上有所損傷,幽州軍也就徹底地完了。
知道親衛們的想法,羅藝並沒有執意上到第一線去,不過,他仍然站立在第一線的後面,使得幽州軍剛剛纔提起來的士氣不致因爲他的後撤而下降。
馬柺子的視線一直在幽州軍那面中軍大旗下的羅藝身上流連,雖然,他不知道那就是敵軍主將幽州總管羅藝,卻也知道那是幽州軍陣中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要是能砍下那人的腦袋,將是一個莫大的功勞。
拋棄宋金剛,投靠高暢後,馬柺子就一心一意想往上爬,他並不滿意現在自己所處的這個位置。
雖然,他在高暢軍的軍銜不低,待遇也不差,獲得了一個莊園,有五百畝永業田的賞賜,頭上也頂着一個永豐伯的稱號,算得上是貴冑人家,然而,他的野心不止於此,他還想爬得更高。
原本,他想依靠自己的軍隊獲取功名富貴,然而,軍隊很快被高暢整編了,他雖然還是軍隊的主官,卻不能像原來那樣隨意調動了,對軍隊的掌控權在新來的神官們的宣傳下,也失去了大半。
軍隊必須按照規定的操典訓練,這對馬賊出身的他來說,是一個大難題,陣型?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不過,爲了往上爬,爲了成爲能夠獨擋一面的將軍,他開始拼命學習,像海綿一樣吸收各種新知識,雖然,對大字不識一個的他來說,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然而,青雲直上,王侯將相的野望讓他堅持了下去。
這是一個好機會,他揮動橫刀,將一個倒黴的小卒子砍翻在地,視線偷偷地瞄着前面不遠處的羅藝,他嘴裡默默唸叨着。
只要能親手砍下那人的腦袋,自己一定能少奮鬥好幾年!
“兒郎們,隨我殺過去!”
馬柺子高喝一聲,率領身邊的幾十個親兵猛地衝出大軍的陣型,如同瘋虎一般朝前猛撲而去,他們的舉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幽州軍已經習慣了高暢軍依託陣勢防守或攻擊,沒有料到有一小股高暢軍會突然衝出來,一時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馬柺子和他的親衛們很快衝破了幽州軍的第一線,在敵軍包圍過來之前,衝到了羅藝所在的中軍大旗之下。
馬柺子雙手緊握橫刀刀柄,就像作揖一樣,朝羅藝猛撲而去,在這一瞬間,在他視線中,除了那個頭戴金盔的腦袋之外,再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