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非要給對方一個教訓,他纔會罷休嗎?高暢握緊了刀柄,對手雖然也算武藝高強,槍法純熟,不過比起自己來,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這個人的生死,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不想惹出大的麻煩,因此手下留情,要是對方依然不知好歹,他只能給對方一個教訓了。
就在兩個人又要糾纏在一起的時候,竇建德站了出來,喝止住了阮君明。
紅色的槍纓指向了天空,阮君明有些不甘心地瞪了高暢一眼,往後退去,他身後的弟兄忙把他的衣裳拿來,給他披上。
高暢向阿嵐走去,接過阿嵐遞給他的刀鞘,收刀入鞘,他擡起頭,竇建德和老爹正向他走來,在竇建德的臉上,帶着笑容。
看來老爹給竇建德說了不少自己的好話,這樣的話,自己也就沒有辦法保持低調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竇建德站在高暢身旁,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後,微笑着點點頭,他伸出厚重的手掌,在高暢肩膀上拍了一拍。
“很好!你不錯!”
他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就是這麼簡短的兩句,一個細小的動作,就把自己對高暢的欣賞完全表露無遺。
也只因是高暢,要是換了其他的人,對此恐怕都會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高暢謙卑地笑了笑,也沒有多說話。
竇建德向四周招招手,人們向他圍了過來,跟着老爹來的那些村子裡的男人們站在他左側,原本竇建德的親兵們則在阮君明的帶領下站在他的右側。
“兄弟們,我們爲什麼在這裡?我們爲什麼要和朝廷打仗?是因爲我們想要活下去,不這樣做的話,我們和我們的親人都沒有辦法活下去!要想打敗朝廷,只靠我們這幾個人夠嗎?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完全不夠!”
他向着阮君明那一側,大聲說道。
“我們需要更多的人在一起,更多和我們一樣沒有辦法活下去的人,我們必須緊緊團結在一起,像一家人那樣生活在一起,戰鬥在一起,只有這樣做,我們才能在朝廷的欺壓下活得更好!”
說到這裡,他伸出食指,指了指阮君明,然後一個一個地指着他們,轉過身之後,又指了指尚智那夥人。
“你們中間,有的人先來,有的人後來,但是,只要你們來到了這裡,就是一家人,親兄弟一樣的一家人,所以,千萬不要分什麼彼此,你們不是對手,更不是敵人,你們的對手和敵人是朝廷,是那些揮舞着鞭子來收稅的稅吏,是那些拿着刀槍的官兵,是朝堂上那些不勞而獲的高官,你們的刀槍不能對着自家兄弟,應該一致對外!”
在竇建德的演說之下,不禁阮君明等人,就連尚智他們也低下了頭,竇建德的話句句在理,句句都說到他們心中去了。
高暢也和他們一樣,低下了自己的頭,他不想自己是一個例外,在這個時代,就算是失敗者,他也有自己的優點,早就知道竇建德擅於籠絡人心,對手下極好,所以他死後,他的手下仍然起兵爲他報仇。
從史書上了解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真正要想讓別人心甘情願地擁戴自己,並不是什麼王八之氣就可以做到的,一切都要從細小的每件事情做起。
首先,要讓別人覺得你比他們都高明,你說的每句話都有道理,你所擁有的力量能讓他們欽佩,只有跟着你,他們纔會更有前途。
對一般人來說,他們心目中的首領至少要具有這幾點。
高暢雙手把長劍抱在胸前,他低着頭,冷冷地注視這腳下混合着白雪和污泥的地面。
對現在的這些人來說,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竇建德的話深入人心,不過,當他們沒有在戰鬥中死去,打下一塊大大的地盤之後,這些人的想法還會和現在一樣嗎?或許,那個時候的他們追求的將是別的一些什麼了吧?
權力?金錢?土地?女人?
那個時候的竇建德也不會是現在的竇建德了,記得還有幾年的時間吧,竇建德相繼稱王,稱帝,最後,死在斷頭臺上。
每一個階段,他的心態都會有所不同吧?高暢瞧着慷慨陳詞的竇建德,心思忽然變得恍惚起來,覺得心中空蕩蕩的。
高暢回過頭,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阿嵐伸手試去了不知什麼時候落在高暢肩上的一枚落葉,她站在高暢身側,呼出的氣息撲打在高暢的耳垂上,讓他覺得耳朵癢癢的。
高暢漠然地轉過身,擡起頭,眯着眼睛,望着頭頂飄飛的白雪。
竇建德揮揮手,向場中的人們喊道。
“現在,大聲地喊出你的名字,讓所有的弟兄都知道!以後,你們就是一家人了!在戰場上可以相互依靠的一家人!”
“阮君明!”
“趙冬!”
“二狗!”
……
“尚智!”
輪到高暢了,衆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他遲疑了一下,剛要張嘴,這時,一個聲音在他身旁搶先響起。
“尚嵐!”
阿嵐突然抓着高暢的胳膊,大聲說道,阮君明看見這一幕,一絲嫉恨從他眼裡閃過。高暢沒有瞧見阮君明的這個眼神,他面無表情,在阿嵐之後,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竇建德深深地瞧了高暢一眼,然後向衆人說道。
“以後,這些新來的弟兄都會加入親兵營,阮君明還是你們的隊長,尚智是副隊長,原來的老兄弟帶新來的弟兄四處走走吧,給他們介紹一下!”
人羣四散開去,高暢也想離開,這時,竇建德叫住了他。
阿嵐很自然地鬆開了高暢的胳膊,就如她很自然地挽着高暢的胳膊一樣,鄉野里長大的女孩,沒有那麼多的禮教和規矩束縛。
高暢瞧了瞧她離去的背影,轉過身,向竇建德走去,老爹站在竇建德的身邊,院子裡只有他們三個人。
阮君明回頭望了一眼,他眼中的嫉恨更加濃烈了。
“阮隊長!”
阮君明轉過身,一個脣上留着兩撇鼠須的中年人站在他身前,那人一臉笑意,眼神中滿是獻媚之情。
他認得這個人,是新來的那夥人中的一個,好像叫白斯文,因爲這個名字非常有特性,剛纔他報自己名字的時候,阮君明記了下來,他是那個叫尚智的絡腮鬍子的跟班。
“什麼事?”
“阮隊長,我們尚隊長想請阮隊長去喝酒,順便替他妹子向阮隊長您道歉!”
阮君明原來不想搭理他,但是,聽到後面一句話後,他改變了主意,既然那個絡腮鬍子是阿嵐的大哥,那麼,就沒有必要得罪他了。
他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站在前面不遠處的尚智一眼,向白斯文點點頭,說:
“好啊!”
阮君明帶着兩個人跟着尚智和白斯文向外走去,他想通過尚智瞭解那個讓他滋生了興趣的女子,當然,對那個和他打成平手的傢伙,他也不會放過打探他底細的機會。
出門的時候,他再次回頭望了一眼,阿嵐並沒有出門去,而是站在院牆的老槐樹下,那時,她的視線正落在院子中間的高暢身上。
阮君明臉色一暗,冷哼了一聲,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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