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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玄感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在河北和山東都有朋友,到時候是不是會搶先發動?”
王世充微微一笑:“看情況吧,不過我原來跟你的賭約,可是要你爲天下先的,現在我有點後悔了,你這傢伙現在滿腦子就是報仇的事情,已經失去了理智的判斷,其實你現在是世家子弟中的旗幟,沒必要這麼心急的,等到天下狼煙四起的時候,自然有你領兵出征的機會,到時候你在關中徵兵平叛,我在兩淮縱橫,一旦時機成熟,就脫離隋朝自立,那時候你再想辦法另立新君,以爲傀儡,收買人心。”
楊玄感深深地吸了口氣:“也好,那這回我再聽你一次,暫時不動手,你讓我入朝當鴻臚卿,我可以結交些什麼官員呢?又能掌握什麼權力?”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萬事開頭難,先襲了你父親的爵位,回到朝堂再說,鴻臚卿這個位置現在不會引楊廣的注意,又容易立功獲得升遷,現在他會對你抓軍權很敏感,所以暫時不要提掌軍的事,等到他真正要打高句麗了,那時候天下的將軍們都會想着立功,你那時候提掌軍之事,就不會顯得唐突了。”
楊玄感笑了起來:“你相信楊廣能打下高句麗嗎?”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說道:“不好說,高句麗雖然難打。但隋朝畢竟實力雄厚。不要命地攻擊。是有可能打下來的,只是不管這場戰爭的結果如何,都會引起國內的大規模民變,如果打下來可能還更好一些,因爲到時候還需要賞賜立功的將士,一旦封賞不能讓這麼多人滿意,那這些人領兵平叛的時候也不會盡全力了,無論如何。未來總是你我的。”
楊玄感長舒了一口氣:“跟你這樣聊聊,我也就放心了。對了,有件事我還想跟你打聽一下,你要跟我說實話。”
王世充面無表情地回道:“你是不是想問李秀寧現在過得如何了,李淵家現在如何了?”
楊玄感對王世充能猜中自己的心思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嘆了口氣:“當年爲了自保,我聽你的話選擇了退婚,雖然我們楊家因此渡過了一劫,可是,可是這樣對阿寧太不公平了。這兩年我禁足於府內,幾乎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也不知道她過得如何,我現在要出山了,有意想要修復和李家的關係,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可能。”
王世充搖了搖頭:“木已成舟,過去的事情無法再回頭,李秀寧已經嫁給了柴紹,聽說他們現在很恩愛,都已經有孩子了,我若是你,就不會再去打擾人家的幸福生活了。”
楊玄感閉上了眼睛,久久,才重新睜開,他嘆了口氣:“只能說造化弄人,我也只有祝福阿寧幸福美滿了,那現在李淵家情況如何,我有意跟他們家重新暗中結盟,你覺得呢?”
王世充笑道:“基本上不可能的事,李淵現在非常謹慎,幾乎只跟長孫家,還有長孫晟的繼室夫人所在的高家來往,此外也只有跟你的密弟訂了娃娃親的劉文靜,還有河東裴寂這幾個人,跟李淵交好,哦,對了,那個以前給李子雄奪了幽州總管的竇軌,也和李淵一直關係匪淺,他們這一些人就是這兩年來新形成的一個圍繞着唐國公李淵的小圈子,依附他們的還有一些中小家族。”
楊玄感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失望:“這麼說來,唐國公也渡過了危機,不再需要和我們聯手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是的,楊廣的疑心很重,大世家之間的強強聯合反而是取禍之道,象先皇時期的高穎,賀若弼,蘇威這些重臣大世家之間互爲姻親,在朝堂之上也共進退,可是這樣的聯合體被楊廣可以一鍋端,所以李淵這樣暗中結交一些勢力不大的中小世家,反而是個不錯的選擇,這些人雖然看起來沒什麼大的權勢,但把持着不少中低級的武職,未來只要一有戰事,就能迅速地掌握大批軍隊,看來他們也是在爲將來的亂世作準備了。”
楊玄感咬了咬牙:“那你和李淵,長孫晟他們有沒有聯繫,或者說有沒有什麼默契?”
王世充無奈地搖了搖頭,眼中閃出一絲落寞:“我也是這一年多才知道,爲什麼長孫晟跟我一直不對付,還記得你當年來我家假搶親時,我殺的那個姓高的女子嗎?那是高勱的女兒,高士廉的妹妹,被高穎的情報組織發展成爲女殺手的,當年我爲了向楊素表明忠誠,假借你來鬧事的機會,親手殺了那姑娘,從此跟高家結下了不死不休的血仇,而長孫晟也因此跟我斷絕了一切關係,現在這個關係可能影響到了李淵,我幾次暗中向他示好,可他卻完全不予理會,斷然拒絕。”
楊玄感搖了搖頭:“這麼說來,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是不行了,但你也許還有可能,李密跟那個李淵集團的重要人物,武功令劉文靜可是兒女親家,也許你找你的密弟想想辦法,可以讓你們兩家恢復和李淵的關係呢。即使不能明着結盟,也可以暗中互通消息。”
楊玄感笑道:“你連這事也知道啊,好吧,回頭我找找密弟商量一下。試着和李淵恢復聯繫吧。好了,沒別的事的話,那我先走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也跟着楊玄感一起站了起來:“不要太心急,越是機會要出現的時候,越是要學會忍耐,未來的天下大亂是肯定的事,你到時候爭取作世家的代表,不要僅僅滿足於報仇這麼簡單的事。”
楊玄感哈哈一笑:“你也好自爲之吧。別佈局了這麼多年。提前給楊廣來個連鍋端。”
楊玄感走後。王世充回到了思玉樓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閃閃發光,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風暴將至,我還要等多久呢?”
半年之後,大興城,已至盛夏,這座大隋昔日的都市。自從四年前楊廣遷都之後,漸漸地失去了往日的繁華,隨着大批的官員勳貴遷到洛陽,城中的有錢人和購買力也一下子下降了許多,昔日百萬人口,揮汗成雨的熱鬧景象,再也不見,街市比起以往冷清了許多,幾年前最熱鬧的西市胡商貿易區裡,攤位少了一半多。一些開着的店鋪裡,夥計們也在櫃檯後打着瞌睡。
王世充一身紫袍緊身勁裝。戴着紗帽,漫步在這大興城中的巷子裡,這回他仍然跟着楊廣準備遠征吐谷渾的大軍,來到了這座隋朝故都,看着大興城內滿目蕭條,物是人非的感覺,不由讓他心生感嘆。
魏徵今天留在了城外的大軍中處理事物,王世充也想進城看看自己留在大興的幾家店鋪,畢竟這裡算是絲綢之路上的重要節點,雖然重要性不如往日,也是自己必須堅守的一個要點,跟隴右金城的薛舉,涼州姑臧的奸商集團們的聯絡地點,也設在了這裡。
自從楊廣這次出兵以來,他那聰明的腦袋又冒出了些奇想,上次大臣們穿着寬袍大袖,行軍騎馬都極不方便,這回他乾脆下令,所有的官員都要穿着勁裝戎服,五品以上穿紫衣,六七品穿青衣,**品穿黑衣,流外吏員穿紅衣,兵士馬伕穿黃衣,以此劃分等級,一目瞭然,浩浩蕩蕩的大軍之中,王世充也成了萬黃叢中一點紫,不過進了這長安城之後,他又淹沒在一堆布衣百姓之中了。
今天是單雄信和劉黑闥在後面緊緊地跟着王世充,以作護衛,張金稱和楊公卿兩大保鏢已經在半年前被王世充打發到河北清河一帶經營店鋪了,實際上也是爲着亂世早作籌劃,剛剛離開張金稱這個跟了自己十幾年的老夥計,王世充甚至還有點懷念他身上那股永遠一個月沒洗澡的味道呢,但現在也算慢慢習慣了。
王世充在這城中轉了大半天,東看西看,實在是失望得緊,遷都之後,這大興城不僅是物是人非,而且連以前那些鮮衣怒馬,騎馬過街的豪傑惡少們也看不到了,這回張金稱去河北,拉走了四五百名壯士,一時間讓王世充覺得洛陽城中的滿園護衛人手也一下子吃緊了不少,本來也是有意趁這回隨駕關西的時候,好好在這民風剽悍之處,尋一些可靠的護衛壯士,當然,能就此結交一些關隴豪傑,以後起兵時招至部下,成爲嫡系部曲,那是再好不過了。只可惜現在走了大半天,在這大街上連當年劉居士那樣的黑幫惡少都沒見一個,但是高鼻深目的西域胡人,甚至沿街叫賣的天竺商人比比皆是。
王世充嘆了口氣,對身後的單雄信說道:“看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正在這時,街上本爲數不多的人突然象是同時接到了一個信號,紛紛向着東側涌去,兩個店鋪的夥計從後面飛奔而過,幾乎要撞上王世充,單雄信和劉黑闥兩人連忙說道:“主公當心!”然後二人抱着胳膊,在王世充的身後運氣跨立,後背緊緊地貼着王世充,如同兩個門神一樣,阻擋着越來越多地在奔跑,有可能衝撞到王世充的人羣。
王世充皺了皺眉頭,這種情況這二年來在東都時他經常碰到,一旦有什麼異人表演或者突發事件的時候,東都的居民都會這樣爭着去看熱鬧,可是現在在這冷清的大興街市上也有如此情景,讓他不免有些奇怪,一下子來了興趣。
王世充伸出手來,抓住了一個從他身邊奔過的夥計,問道:“這位小哥兒,請問出什麼事了?”
那夥計急着掙脫了王世充的手,說道:“肉飛仙來了,大家都要去看呢。”
王世充奇道:“肉飛仙?那是什麼?”
那夥計滿臉都是不耐煩:“你這人真囉嗦,這肉飛仙可是我們大興城中的一大奇人,聽說今天要表演百尺杆頭接繩的絕活兒,就在前面的禪定寺啦!”他說完後,一溜煙地跑向了前面。很快就沒入了幾百人組成的人流之中。
王世充笑道:“想不到這大興城中,還有如此人物,雄信,黑闥,我們走,去見識一下好了。”
單雄信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屑的神色:“主公,這多半是些江湖騙子,在這裡使些障眼法來坑蒙拐騙呢,千萬不要信這些人,咱們還是回去吧。”
劉黑闥也笑道:“就是,主公,俺在河北老家的時候就經常見到這種江湖騙子,往往是耍把式賣大力丸和狗皮膏藥的,沒啥可看的。”
王世充搖了搖頭:“大興城曾經長期是大隋的國都,各國的奇人異士以前多來這裡,這裡的百姓的眼光和見識也要遠遠超過一般小地方的人,可仍然是趨之若鶩,而且這個什麼肉飛仙顯然也不是第一次這樣表演了,不然這些人不會說出他的名字,我看此人若不是障眼法極高明,就是有真才實學,走,一起看看去!”
王世充說到做到,邁開腿就向前走去,單雄信和劉黑闥連忙緊緊地跟着他,生怕被人潮衝散。
順着人流,王世充一行三人拐了兩條街,就走了大興東市南邊的一座禪寺之中,王世充依稀地記得這裡原來是個貨倉,看起來因爲大興城的生意不景氣,這裡也給和尚買下修了座寺廟。
這座寺廟不是太大,外牆是剛剛經過粉刷的,一片黃色的牆上,寫着南無阿彌陀佛這幾個大字。寺門外已經圍得是人山人海,也就方圓裡餘的一片廣場,竟然圍了有大幾千人,外面還有源源不斷的新看客跑過來要圍觀,一些在後面擠不進前面的人乾脆搭起了人梯,或者是爬到了兩邊的大楊柳樹上,單雄信和劉黑闥這兩名鐵塔般的壯漢靠着一膀子力氣,在前面開路,一陣猛拱,終於讓王世充跟着擠到了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