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急問道:“是什麼職務?”
王世充笑道:“正是那九寺之一的鴻臚寺卿,前幾天前鴻臚寺卿元文都,因爲沒有處理好倭國使臣上書的事情,已經被楊廣一怒之下罷免了,你正好接手這個職務,有你的密弟幫你,一定可以讓楊廣舒服的。↗,”
楊玄感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讓我去當那個鴻臚卿?這個職務不過是跟那些番邦蠻夷的使節打交道的,雞肋一樣的職務,往往是給人明升暗降時使用,真正對大隋有重要作用的番邦突厥,每次出使他們的使節都不是這個鴻臚卿,我在這個位置上能有什麼發展,能作什麼佈置啊?行滿,你不會是玩兒我吧。”
王世充搖了搖頭,正色道:“妙才,你我既然已經結盟,就是站在同一輛戰車上的生死兄弟,怎麼可能玩兒你呢?實話實說吧,我最希望你去的自然是關中,再不行也是甘涼,如果能拿到雍州牧或者是涼州總管的位置,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但現在在楊廣對你們楊家這麼猜忌的節骨眼兒上,可能嗎?你真要提這個官職,只怕永世都別想出來當官了。”
楊玄感咬了咬牙:“我看不見得吧,我的族叔祖楊公文思,不也擔任了納言一職的高官嗎,也許楊廣現在在朝中也感覺到那些新貴根基太淺,還需要我們楊家這樣的大家族來幫他鎮一下。”
王世充冷笑道:“蕭琮還當了尚書令呢,又能如何?前幾天剛給楊廣逼死在家中,以前先皇時期的三省首腦。尚書令。納言和中書令。都已經成爲了沒有實權的虛職,就是以前的尚書左右僕射,也不再象高穎或者你爹那樣一手遮天,現在楊廣身邊的五貴,也是參與他的國事決策的人,你不會不知道吧。”
楊玄感嘆了口氣:“裴世矩不是你的死黨麼,他應該也知道你的計劃吧,現在他紅得發紫。肯跟你幹這掉腦袋的滅族之事?”
王世充微微一笑:“弘大是聰明人,他只有忽悠楊廣不停地四處開戰,才能保現在的富貴,至於楊廣會不會把國家給整垮,那就不是他所擔心的事了。大不了以後再來投奔我們。好了,閒話不多說,這鴻臚卿一職,在先皇時期確實是個擺設,但在楊廣一朝,卻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官職。也容易給人所忽視,所以妙才。這是你的機會,趁着別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搶到這個官職,然後等機會轉實權官職,爲以後的起事創造條件。”
楊玄感勾了勾嘴角:“就是接待各番邦異國的使節,也成重要官職了?行滿,我楊玄感也不是白癡,給你這樣忽悠的吧,若是密弟在此,你會跟我這樣說?”
王世充搖了搖頭:“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楊廣好大喜功,一心想建立秦皇漢武這樣的偉業,這偉業是什麼?無非就是開疆擴土,萬國來朝。開疆擴土的事情先放一邊,現在西域的小國都知道我們大隋物富民豐,滿地都是黃金,爭先恐後地組團來朝貢,其實就是弄一大幫人過來騙吃騙喝,再多討些賞錢罷了,現在關中隴西一帶的各郡縣,給這幫人已經吃得是苦不堪言,加上楊廣即將發動的對吐谷渾的討伐戰,會消耗光關西的存糧與戰略儲備,接下來再要接待這些人,就得動用分給關隴軍功世家的俸祿了,妙才,你說這個職務重要嗎?”
楊玄感一下子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手:“奶奶的,這個職務真是太重要了,看起來不起眼,卻可以讓楊廣結怨整個關隴世家。”
王世充微微一笑:“辦法有很多,你對這些西域使節和各國胡商們越好,加給百姓和世族的負擔就越重,楊廣反正好大喜功,想的就是量中華之物力,結萬國之歡心。擺出他天朝上國的君主範兒,至於是不是國力能承擔得起,他根本不在乎。不過也是得虧先皇給他留下的底子足夠厚,經得起他這樣敗。”
楊玄感點了點頭:“對了,你說楊廣要征討吐谷渾,又是怎麼回事?不是上次在玉門關外打敗馮將軍的,是鐵勒人嗎?”
王世充冷笑道:“鐵勒人已經被裴世矩說動,會戴罪立功地攻擊吐谷渾了,多年來,吐谷渾人一直不停地騷擾絲綢之路,成爲絲路上的一個禍患,就是有些想要來洛陽朝見楊廣的西域各國使節,也在中途被吐谷渾劫殺,楊廣最恨的就是這種妨礙他國來朝拜他的行爲。”
“再加上吐谷渾這個對手不算強,也就幾萬兵馬,二十萬左右的人口,說白了也只不過是一羣在河湟地帶的武裝馬匪罷了。楊廣就是再菜,打敗這樣的對手,還是手拿把攥的,就跟大軍出征前要殺幾個倒黴鬼祭旗,收拾吐谷渾這樣的對手,一來可以讓他在西域各國面前賺足了面子,二來也算爲將來的高句麗征伐練練手。”
楊玄感笑了笑:“若是如此,我這回還想跟着去打打仗呢,離開戰場太久了,在家又不能盡情地馳騁,感覺都差了好多,再說了以後若是想舉事,還得多結交些關隴一系的將領,拉拉關係纔是,行滿,你也是戰場下來的,應該知道只有這種戰場上過命的交情,纔是最可貴的。”
王世充點了點頭:“這次你應該會有從軍的機會,雖然鴻臚卿是文官,但是一來你當年是大隋第一勇將,二來這回楊廣出征,絕對不會只是打完吐谷渾就了事的,就象去年他出巡塞北,主要是爲了在突厥各部首領面前擺威風,所以他的吐谷渾之行,一定也會讓西域各國,包括西突厥各部落的首領全都過來,好好地抖一下威風呢,你這個鴻臚卿就和去年的元文都一樣,顯然是要隨駕的。”
楊玄感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殺機。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就好。只要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會弄死楊廣,以報殺父之仇。”
王世充微微一愣,轉而沉聲道:“我勸你現在還是放棄這個想法的好,且不說御營守衛森嚴,有幾萬驍果護衛,你自己手下沒有軍隊,很難得手。就算你僥倖成功了,讓你殺掉了楊廣。又能如何?難道你殺了楊廣,就可以自立爲君?當大隋的百萬雄師都是擺設?”
楊玄感微微一笑:“我們到時候可以揭發楊廣的弒君惡行,然後擁立秦王楊浩爲帝,密弟最近就在跑這件事呢。”+
王世充的臉色一變,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什麼,你們準備另立新君了?”
楊玄感收起了笑容,認真地點了點頭:“不錯,這兩年我和密弟,還有李子雄將軍,韓世諤將軍。以及一些先父以前絕對忠誠可靠的部下密議過此事,大家都知道要爲先父報仇。但畢竟以下犯上,以臣弒君是件很嚴重的事情,沒有大義的名份,即使做了,也會給視爲叛臣賊子,天下人人得爾誅之,我們可不想跟着暴君同歸於盡。”
王世充嘆了口氣:“於是你們就想着另立新君是嗎?楊勇一系死絕了,楊諒也是,楊秀的名聲太臭,所以只有個秦王楊俊的兒子楊浩可堪一用了,是嗎?”
楊玄感的嘴角勾了勾:“正是如此,到時候我們要揭發楊廣弒君奪位時的罪惡,這點還需要你的幫助。”
王世充搖了搖頭,緊緊地盯着楊玄感的眼睛:“妙才,這事我不能答應你。”
楊玄感的臉色一變:“行滿,你這是什麼意思,即使我們能除掉暴君,你也不肯做嗎?你放心,這事我們在成功之前絕對不會牽連到你,若是事敗,我們這些人反正也是要滅族,還指望着你來報仇呢。”
王世充一動不動地盯着楊玄感的眼睛,正色道:“妙才,現在天下還沒有亂,人心都在大隋這一邊,無論我是不是到時候肯出來作證,天下人都會認爲你是亂臣賊子,至於那些證據,早已經事過多年,即使有人證,別人也會以爲我是迫於你們的威脅纔出來作證的,或者根本就是你們的同夥。”
“我問問你,你除了召集這些舊部以外,這些人裡有任何一個是掌握兵權的嗎,有多少軍隊肯跟着你走,就算你殺了楊廣之後,有多大把握能讓起碼是御營附近的軍隊聽你的號令?”
楊玄感咬牙切齒地說道:“到時候我們先下手除掉昏君,然後扣押東都的百官家屬,尤其是掌兵將軍的家屬,同時全力搶出楊浩,逼着宇文述下令驍果軍和番上的部隊效忠新皇,同時分道捕殺楊廣的幾個兒子,以絕後患。”
王世充冷笑道:“怎麼,你連你的好兄弟楊昭的兒子也不打算放過了?”
楊玄感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嘴脣開始發起抖來:“這個,這個可以廢他們爲庶人,饒過一命。”
王世充一看楊玄感的模樣,就明白了七七八八,嘆道:“這是你的意思,不是李密的吧,他應該是堅決地想斬草除根,對不對?”
楊玄感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流下:“這樣做確實殘忍,對不起胖子,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早晚也得報,罷了,這個惡人由我來做就是。”
王世充搖了搖頭:“妙才,你根本沒有一顆冰冷惡毒的虎狼之心,弒君奪位這種事情不是你這種人能做的,而且你也根本不可能成功。楊廣的御營守衛嚴密,這次他出巡時每到一處,御營周圍都會拉出方圓十幾裡的警戒繩,上有鈴鐺,後面跟着三層連弩,如果有人想要強行闖入,一定會給射成刺蝟,而且楊廣的身邊永遠都有上千名精銳的驍果軍士內外護衛,日夜不休,根本不可能給你突襲的機會,除非你有數萬軍隊,可以強攻御營,妙才,你說你有這個能力嗎?”
楊玄感的嘴角勾了勾:“無論如何,總得試上一試,就這麼放過楊廣,讓我如何能夠甘心!”
王世充嘆了口氣:“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妙才,你手上沒有軍隊,如果是跟隨御營前去,一路之上漫漫幾千裡的旅程,你何時纔可能找到空當動手?就算給你找到空當動手了,按你所說的還要劫持在東都的百官家屬,以爲人質,那你又如何能在千里之外給你洛陽的同夥傳信讓他們一起發動?點烽火嗎?”
楊玄感雙眼圓睜,手握成了拳頭,骨節“咔咔”地作響,久久,才長嘆一聲:“這個計劃看起來確實不可行。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報仇?天下會自己亂起來嗎?”
王世充的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微笑:“你難道不知道楊廣這幾年開始不斷地動用民力,到處挖河造宮殿嗎?當年你爹兩年時間修了個仁壽宮,就累死幾萬民夫,連先皇都知道這是結怨於民的事情,而楊廣現在的所做所爲,不知道超過你爹多少倍。他這是在花樣作死,你放心吧,不出五年,天下必亂!”
楊玄感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此話當真?可我怎麼沒有聽到各地盜賊增加的消息呢?”
王世充點了點頭:“和我們以前所商量的一樣,楊廣在洛陽到江南這段地方挖河,問題不是太大,這裡因爲是首都地區,駐軍極多,彈壓力強,而且通濟渠也只是在舊有河道上進行改造,拓寬和疏通,民間雖有怨氣,但還不至於造反。可是現在在河北開挖的永濟渠就不一樣了,河北之地,本就不設府兵,民風強悍,楊廣剛下詔,要動用五百多萬役丁,一年之內完成,你覺得照這樣的搞法,河北能不亂?更不用說到時候征討高句麗,河北山東一帶是前線基地,要承擔極重的民夫運輸的工作了。”
楊玄感興奮地一擊掌:“他還真這麼作死啊,就沒人勸他?”
王世充冷笑道:“勸他的高穎,賀若弼和宇文弼都掉了腦袋,還有誰敢勸?現在朝中的新貴老臣們都看出楊廣是個好大喜功,又聽不進勸諫的傢伙,要麼就開始拍馬屁歌功訟德,要麼就是退保其身沉默不語,天下地下,已經沒人能阻止楊廣的折騰了,國之大亂,爲時不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