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孝意的眉頭皺了皺,這個時候,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這個張倫了,此人是本地的豪強,在城裡控制了不少產業,店鋪,上回楊廣被圍的時候,這個張倫就散盡家財,把店裡的所有夥計都編入壯丁隊守城,受到了楊廣的特別嘉獎,儘管有那麼多殺敵的將士最後被忽悠了,一無所獲,但對這個張倫,楊廣卻是慷慨大方地給了一個校尉之職,讓他掌管全城的糧庫。
由於上次的雁門之圍,城中的富商多半逃離,只有這個張倫算是隨聖駕戰鬥到了最後,因此在陳叔意看來,忠誠度自不必待言,這兩年來,也一直把最重要的糧倉交給張倫把守,從沒有出過問題。
這回困守雁門已經快要半年了,一直是由張倫來分配城中糧草的發放,半個月前張倫就報告過,說是糧食告急,只夠再堅持二十天左右了。
當時的陳孝意束手無策,只能讓張倫改爲小鬥分糧,熬稀飯以供應守城軍士,至於普通百姓,則讓其啃樹皮,吃樹葉了,此舉弄得這些天來城中怨聲載道,陳孝意不敢出去面對軍民們那憤怒的眼神,只能自欺欺人地每天把自己關在這斗室之中,對着楊廣的畫像痛哭流涕,祈禱着奇蹟的發生。
可是看起來奇蹟終究還是沒有發生,即使改爲喝稀飯,啃樹皮,城中的糧草也即將見底,今天張倫這樣跑來見自己,只怕是別無他法了。
陳孝意咬了咬牙,他的心裡還有最後一絲希望,也許張倫還知道城中哪個大戶家裡有些存糧,或者是自己的家裡還有些救命的糧食可以拿來用,不管怎麼說,見了張倫再商量。
陳孝意清了清嗓子,說道:“請張校尉進來吧。你們都守在門外,非我宣招,不得入內。”
張倫那張黃瘦的臉,很快出現在了陳孝意的面前,平時經常是一副商人打扮的他,今天卻是全副武裝,殺氣騰騰,讓陳孝意有些認不出來了,他的眉頭皺了皺,說道:“張校尉,今天爲何這副打扮呀?出什麼事了?”
張倫嘆了口氣,說道:“就在剛纔,城中有些暴民被煽動起來,想要強行衝擊糧庫搶糧,屬下喝止不住,只有開殺了,斬了十餘個衝在前面的,暴民才稍稍退卻,此事事發突然,來不及向郡丞大人請求,還請恕罪。”
陳孝意長嘆一聲:“居然城中的情況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雁門的百姓曾經和聖駕一起經歷過突厥的圍攻,也沒有到這一步,沒想到,沒想到!”他心中痛苦,不免長吁短嘆了起來。
張倫沉聲道:“郡丞大人,現在不是唉聲嘆氣的時候,即使按您上次的指示,現在城中的存糧也不到十天了,劉武周和突厥人看起來沒有一點退兵的意思,現在該怎麼辦?”
陳孝意咬了咬牙,說道:“不行的話,就把城中的老弱,婦孺都放出城去,給他們一條生路,也減輕糧食的消耗,聖上不會不管我人的,就象上次那樣,各地兵馬最終都會來勤王,唐國公就在太原,他一定正在調兵遣將,我們一定會得救的,張校尉,你上次也經歷了雁門之圍,應該有信心!”
張倫微微一笑:“當然,如果沒有信心的話,我今天也不會過來了,陳郡丞,其實屬下還有一個辦法,立竿見影,馬上就能解了雁門之困!”
陳孝意的雙眼一亮,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說道:“張校尉,你有什麼辦法,快點說,只要能解圍,什麼我都可以答應!”
張倫的眼中閃過一絲神秘的光芒,湊近了陳孝意的耳朵邊上,低聲說道:“只要跟陳郡丞借一樣東西,馬上就能讓敵軍退兵!”
陳孝意興奮地滿面都是紅光,不停地點着頭,說道:“說吧,要什麼我都給你!”
張倫擡起了頭,看着陳孝意的雙眼中,突然殺機一現:“只要借你的人頭!”還沒有等陳孝意反應過來,就只覺得肚子上一疼,張倫的刀,已經狠狠地扎進了陳孝意的肚子裡。
隨着陳孝意的慘叫聲響起,外面也傳來一陣兵刃入體的聲音,隨着幾聲慘叫,一切都恢復了平靜,一個滿身是血的軍士跑了進來,對着張倫拱手道:“頭兒,一切都解決了。”
張倫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揮手,那名軍士就跑了出去,只剩下倒在血泊中的陳孝意,肚子上插着一把刀,面如死灰,無力地看着張倫,喃喃地說道:“爲何,爲何,爲何要反!陛下,陛下對你,天,天高地厚之恩,你,你。。。。”
張倫微微一笑,蹲下了身子,看着陳孝意的臉,臉上寫滿了同情之色:“陳郡丞,我敬你是個忠臣,也就不瞞你了,好讓你做個明白鬼上路,我張倫在這雁門,所有的產業,店鋪,都是我的後臺東家王世充的,多年前我就奉了東家的密令,在此潛伏,經營,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奪取此處,上次我捐出家產救楊廣,只是因爲我東家密令我要幫楊廣守住雁門,不能讓他這麼快死了。而這回我殺你獻城,也是因爲東家的命令,要把雁門交給劉武周!”
陳孝意的雙眼圓睜,有氣無力地擡起了手,嘴裡不停地噴着血:“王世充,王世充,你這,你這反賊,我,我!”
張倫站起了身,手按上了刀柄,說道:“陳郡丞,送你上路前再告訴你最後一件事,其實城中的糧草還可以吃上半年,不過都給我偷偷地藏了起來,不借你的名義把城中的人弄得吃草根樹皮,活不下去,只怕他們也不會同意我造反。”
“現在我若是拿了你的腦袋出去,一定會全城歡呼的,可惜你忠則忠矣,卻全無軍政才能,楊廣用你這種人當各地的郡丞,也難怪這天下會亡,下輩子記得多學點有用的東西,別讀書讀傻了!還有,認清楚跟的人,楊廣這樣的昏君,就沒必要當什麼忠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