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武周的眼皮跳了跳:“你們有本事拿下雁門?有這本事爲什麼自己不拿?”
魏徵搖了搖頭,乾瘦的臉上,一對眼睛炯炯有神:“我們主公的基業在中原,不在這裡,拿一個邊郡對我們來說毫無用處,本來就是準備給突厥人作順水人情的,現在我們之間的合作,需要互信,這個大禮,不如送給你劉將軍了。”
劉武周本想笑,可是聽到最後,卻是臉色一沉:“魏先生,我說過,我現在是定楊可汗,你不要再叫錯了。”
魏徵微微一笑:“可汗是突厥給的,劉將軍,難道你起兵,只是爲了從隋朝的一個校尉,換成當一個突厥的小可汗嗎?大丈夫在亂世中提三尺劍,冒着滅族的危險起事,難道還是想要居於人下的?”
劉武周的眼中殺機一現,一下子抽出了腰間的寶劍,厲聲喝道:“魏徵,你什麼意思,想要害我是嗎?”
魏徵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劉將軍,你起事之初,勢力薄弱,需要突厥人的支持才能生存,可是現在,你已經擁兵數萬,即將控制馬邑和雁門兩個進入中原的通道,如果再進一步,消滅李淵,獨佔幷州,就是一路豪強了,甚至有爭奪天下的實力,這時候還有必要再聽突厥人的嗎?完全可以自立了吧!當年北方雙雄並立,高歡和宇文泰都曾經被迫向柔然和突厥人先後稱過臣,接受過屈辱的協議,但是事後他們都先後擺脫了草原蒼狼,完成了自立,這纔是大丈夫所爲!”
劉武周冷笑道:“然後我就外援斷絕,再沒有人來救我,給你家的主公消滅?還是我不向突厥人稱臣,而是要向你家主子稱臣?”
魏徵微微一笑:“我再說一遍,我家主公圖的是中原,不是關中,不是河北,也不是幷州,到目前爲止,他和各路起事的盟友,都保持了良好的合作關係。”
“如蕭銑,薛舉,李軌,竇建德等人,都和我家主公有秘密的協議,可以保留自己所攻略的地方,大家以後裂土自立,永爲兄弟盟好,一起分了隋室的天下,又何必要再統一呢?”
“當年西周滅商,武王伐紂,也沒有把商朝的天下據爲自己一家一姓所有吧,而是大封諸候,這纔有了八百年的周室天下。”
“一個王朝,想要長久,就得學會跟天下的英雄分享權力,而不是總想着消滅別人,一家獨大,秦始皇還想千秋萬代呢,結果還不是二世而亡,所謂凡事太盡,緣份勢必早盡,這個道理,我家主公還是明白的。”
劉武周哈哈一笑:“魏先生的這張嘴,真的可以把死人都給說活了,不過這些大道理我沒興趣聽,還是來點實際的,我如果奪取了幷州,消滅李淵,那跟你家主公如何分界,關中誰來佔據?“
魏徵平靜地說道:“中原和幷州,以黃河爲界,這點很好分,從黎陽渡口去河北,而從汲郡渡口入幷州,我們兩家就以黃河爲界,互不相侵,至於關中地區,現在是一片空白,先入者先取之,後入者就是有多少本事搶多少地盤,只是我們兩軍如果在關中地區相遇,不要起了衝突便是,我家主公說過,若是劉將軍這次跟我們合作,以後即使在關中地區相遇,我軍也當退避三舍,效晉文公之故事!”
劉武周的雙眼炯炯有神,一閃一閃:“就是說,即使在關中相遇,如果我們兩家同時爭奪的城池,比如長安,你們會讓給我?”
魏徵微微一笑:“當然,我家主公一諾千金,不至於爲了一城一池,跟劉將軍傷了和氣,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我家主公先取了長安,那也請劉將軍不要再爭奪了,以免傷了兩家的和氣。”
劉武周的眼珠子一轉,哈哈大笑起來:“好,很好,我就喜歡王公這樣痛快的人,凡事說在前面,很好,那就一言爲定。不過,你還沒有告訴我,怎麼消滅李淵呢?”
魏徵的眼中冷芒一閃:“此事很簡單,突厥的阿史那思摩將軍,也是深以爲李淵是突厥心腹大患,並不願意與之合作,我知道劉將軍和阿史那思摩將軍的關係非同一般,只要你能說動阿史那思摩將軍,在太原出現異變之時,聯兵南下,這時候李淵剛剛起兵,還沒成氣候,此時將之一舉擊滅,正當其時!”
劉武周的眉毛跳了跳:“你們怎麼會知道李淵什麼時候起兵?”
魏徵微微一笑:“放心,到時候我們在太原的人,會逼着李淵對王威和高君雅提前下手的。不過這是後話了,咱們現在還是先來商量一下,這雁門郡的事吧。”
雁門郡守府,後堂。
陳孝意比起半年前,已經瘦了整整兩圈了,本來就不算胖的他,這會兒更是成了皮包骨頭了,他那全副披掛的皮甲,在他這文人的身上,顯得這麼地另類,儘管是白天,但是他卻是窩在這陰暗的密室裡,對着一幅已經發黃的楊廣畫像,痛哭流涕。
外面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緊接着是門口衛兵們高聲喝阻的聲音:“郡丞大人在裡面,你們不能進去!”
陳孝意停止了哭泣,抹乾淨了臉上的淚水,不管怎麼說,對着楊廣哭可以,但是在手下們面前,還是不能失了一方牧守的威嚴,他沉聲喝道:“何人在外面喧譁?”
一個粗渾的嗓子響道:“陳郡丞,是我,校尉張倫,有要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