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河北,定州城外,羅藝軍大營。
中軍帳內,一陣激烈的爭吵聲,衆將校羣情激憤,薛萬淑的手裡拿着一塊發了黴的炊餅,個頭看起來挺大,但是上面斑斑點點,一股子餿味隔着十餘步都能聞到,他激動地說道:“大帥,這東西給豬吃都不肯啊,將士們上陣是要拼命的,怎麼能吃這個呢?還有,您看!”
薛萬淑話音剛落,就用手使勁一捏,只聽“滋”地一聲,這塊炊餅給他生生地擠出了一大堆水,甚至有一泡水,給這一下捏地飈出,濺得站在他身邊五步處的薛萬徹滿臉都是。
薛萬徹一邊抹着臉上的水,一邊破口大罵道:“大帥,一定是軍需官貪污糧餉,剋扣軍糧,我們要上前線拼命,他卻趁機賺這黑錢,不殺不足以安軍心,大帥,您可不能猶豫啊。”
羅藝勾了勾嘴角,轉頭看向了站在一邊,在一衆暴怒的軍將中顯得安靜不語的羅壽,說道:“羅將軍,我軍的軍需一向由你負責,從沒有出過事,這次到底是什麼原因?當着各位將軍,你給我說清楚了!”
薛氏兄弟的臉色一變,他們都不知道羅藝軍隊的糧草居然是羅壽管的,心中有些後悔,薛萬淑勾了勾嘴角,說道:“這個,這個只怕有什麼誤會,大帥,我兄弟剛纔有些激動,亂說話,還請您。。。。”
羅藝擺了擺手,冷冷地說道:“薛將軍不用多說了,,軍需糧草,是軍隊的頭等大事,就算是我兄弟,若是貪污糧餉,影響作戰,我也絕不徇私,羅壽,今天你給我把事情交待清楚了,不然的話,嘿嘿,本帥認識你,軍法可不認得你!”
羅壽哭喪着臉,說道:“大帥,我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俗話說得好,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這次出兵,本就是很倉促,一應軍糧後勤的補給,都要靠涿郡的唐郡丞來提供,他就給了我這些米糧,只夠半月之用,還是發黴的,我也變不出白麪大炊餅,就只好勉爲其難啦。”
羅藝勃然大怒,厲聲道:“混蛋,果然是你做的,還敢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來人,把羅壽給我推出去,斬了!”
幾個彪悍的帳內武士一聲暴諾,上來就要拉人,羅壽魂飛魄散,跪地磕頭不止:“大帥,屬下冤枉,屬下真的冤枉啊,不信您可以親眼看看倉庫,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事實啦!”
薛家四虎對視一眼,面有疑色,薛萬淑拱手道:“大帥,可能這其中確實有隱情,是非曲直,咱們看一眼糧庫不就知道了麼?免得冤枉了二將軍啊。”
羅藝咬了咬牙,擺了擺手,本來已經按住羅壽的幾個武士,趁勢退下,羅藝站起身,狠狠地瞪了羅壽一眼:“現在就帶路,我們都去糧倉,本帥倒要看看,你有幾個腦袋,敢私吞軍糧!”
一刻鐘後,戒備森嚴的臨時糧倉裡,幾百輛的大車上,都堆放着一個個米袋,袋子看起來已經很陳舊了,遠遠地就聞到一股子黴味,羅藝抓起一把袋子裡的米,一半已經發黑了,數不清的蛆蟲在裡面爬來爬去,從羅藝的指尖就往外鑽,看着讓人要做嘔。
羅藝咬牙切齒地說道:“難道這些軍糧,就是我們從涿郡出發的時候,唐胖子送來軍中的嗎?”
幾個管倉的軍校說道:“是啊,大帥,我等在這裡看守軍糧,從涿郡出發的時候,就是這些了,二將軍吩咐我們嚴守秘密,千萬不能散出消息,以免動搖軍心。”
薛萬鈞看向了站在一邊的兩個軍士,這兩人是薛家軍的舊部,也是以前軍中管糧的人,他沉聲道:“李超,劉十七,你們說,是不是這樣的?”
兩人對視一眼,拱手道:“回三將軍(薛家五虎裡,萬鈞排行第三,只是現在大哥薛萬述在高句麗戰死了,所以只剩四虎,老二薛萬淑成了領頭的)的話,幾位軍校所言,句句屬實,出征的時候,我等親自從唐郡丞送來運糧大車上,把這些糧袋卸下的,這兩天來,寸步不離,確實就是唐郡丞在出徵前給我們的糧草。”
薛萬鈞厲聲道:“這樣的以次充好,士卒們吃了怎麼打仗?你們爲何不早早地上報此事?”
兩個人一聽,一下子跪倒在地,哭喪着臉,說道:“三將軍,羅將軍有令,這軍糧之事乃是軍中頭等機密,萬萬不可外泄的,違令者斬,我們既然給調到了這裡,就得遵守這軍需官的命令,不敢有違啊。”
薛萬淑點了點頭,說道:“你們做得很對,以後就沒有什麼薛家軍了,咱們都是羅大帥的部下,要按這裡的規矩行事,你們也不用再向我們負責,以後要好好聽羅二將軍的話,明白嗎?”
羅藝微微一笑,說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氣了。”他的臉色轉而變得焦慮起來,嘆道:“唉,讓四位賢侄見笑了,你們最近這段時間,可能也看到了,我羅藝也許是剿匪太過努力,讓有些人嫉妒了,所以事事爲難,所以本帥纔不想跟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再呆在一起。”
“四位賢侄都是當世虎將,既想報父仇,又想要建功立業,本帥以爲你們和我是一路人,這才聯手共擊竇建德,本以爲這樣可以跟那些人相安無事,可沒有料到,即使是這樣,他們也沒放過我,居然,居然在軍糧上做手腳,唉,正是多了這些人,纔會讓天下,變成這樣啊。”
薛萬徹恨恨地說道:“就算平時有什麼私怨,這時候爲了國事,也不能這樣故意害人啊,他們這樣剋扣軍糧,讓我們吃這種豬食,還怎麼作戰?萬一我們垮了,他們在涿郡又能呆得住嗎?”
羅藝冷笑道:“你們不知道這些人的無恥,以前我出征之時,他們就多次不戰而退,陷我於危險之中,若不是三軍將士用命,我早就死在歷山飛,漫天王這些反賊的手裡了。這次,不過是故伎重演罷了。”
羅壽忽然說道:“大哥,這次可不一樣,最近軍中的一個流言,您沒聽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