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遼河東岸的大營裡,已經到處飄揚着隋軍的旗幟,但楊廣的那座富麗堂皇,可以由大車拖着走的移動御營,卻還留在西岸,只怕要建立一座百步來寬的浮橋,才能讓這個龐然大物渡河向東。∽↗,
而楊廣在白天去東岸巡視了一番,並且佈置了各將的任務之後,就又回到了這個舒適安靜的御營裡,只有在這裡,在溫暖的爐火,檀香的味道,還有絕色美女們柔軟的胸脯裡,他才能感覺到久違了的天子感覺,而那到處散發着屍體的臭味,尤其是楊千壽那個死不瞑目的人頭,會是楊廣接下來好幾天揮之不去的惡夢。
楊廣脫去了那一身金甲,儘管這身甲冑是特製的,只在外面鍍了一層薄薄的金帛,裡面都是輕輕的竹片,但這十幾斤重的傢伙穿在楊廣的身上,時間長了仍然是讓他非常地不適,現在這樣,穿着輕薄的綢緞皇袍,才讓他渾身上下一陣輕鬆,連出汗的感覺都好了許多,不象原來那樣汗珠透不出毛孔,弄得渾身發粘的感覺了。
楊廣坐在胡牀上,手裡拿着一道奏摺,這些都是從內地加急傳來的,平日裡一些不太重要的奏摺,楊廣都交給虞世基,裴蘊等人商議辦理,只有這些人拿不準的,纔會送到楊廣的面前。
蕭美娘小心翼翼地給楊廣磨着墨,從楊廣那微微勾起的嘴角來看,他知道又有人惹到楊廣生氣了,看這架式,只怕又要有人性命難保啦。
楊廣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把奏摺往案上一丟,身子後仰。靠在了那張虎皮大椅上,蕭美娘輕輕地向着奏摺上瞟了一眼,只見“張須陀”三個字映入了她的眼簾,她的表情微微一驚,因爲前一陣還聽楊廣誇過這個張須陀在山東一帶平叛得力呢,想不到這麼快就給人舉報了。
正當蕭美孃的心中在回憶有關張須陀的細節之時。楊廣卻緩緩地說道:“美娘,你說要是有人私開糧倉,發放軍糧,朕應該如何處理呢?”
蕭美孃的嘴角邊勾起一個酒窩,笑道:“陛下,臣妾哪懂這些軍國之事呢,您應該找大臣們商量這些。”
楊廣沒有睜開眼睛,繼續緩緩地說道:“這個張須陀,身爲齊郡郡丞。朕又加了他齊郡通守,山東道討捕大使一職,讓他總管齊魯之地的軍事,本來前一陣他打得不錯,把那些盜匪消滅得七七八八了,可是這一回,卻跟朕說什麼饑民遍地,齊郡郡治歷城城外有幾十萬饑民。如果沒吃沒喝,會引發民變。於是他就把他軍隊的軍糧全部發放,爲此還耽誤了進軍高句麗的時間!”
蕭美孃的眼中水波流轉,奇道:“我大隋不是四海昇平,國泰民安嗎?齊魯之地又是出了名的糧食高產,怎麼,怎麼會鬧饑荒呢?”
楊廣勾了勾嘴角。正要開口,帳外突然傳來一個內侍的聲音:“啓奏陛下,前軍飛虎軍代總管,虎賁郎將王世充求見。”
楊廣一下子睜開了眼,坐直身子。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快讓王將軍進來。”他順便對着帳內其他的衛士們說了幾句,讓他們退下,只留下幾名聾啞的貼身侍衛在此。蕭美娘本也想告退,楊廣卻讓她留下,坐在一邊的繡墩之上。
王世充一身戎裝,昂首挺胸地走進了帳內,一看到蕭美娘在,略微有些吃驚,旋即馬上向二人行禮道:“臣王世充拜見陛下和皇后娘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說着,他的膝蓋動了動,準備下跪。
楊廣笑道:“王愛卿平身,你甲冑在身,下跪不便,就免了吧。”
王世充就勢站直了身子,說道:“啓稟陛下,末將已經按您的吩咐,把我軍戰死將士的屍體掩埋了,並把高句麗軍的京觀給毀去,挖坑的七百多名高句麗俘虜,也在訓誡了一番之後,發放乾糧後遣散回去,那些高句麗俘虜都痛哭流涕,感謝陛下的天恩浩蕩,還說回去後一定會多多宣傳陛下的仁德呢。”
楊廣洋洋得意導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此事也算一樁善舉了,也多虧你王愛卿及時獻策,與朕想的完全一樣,這才說服了那些將軍們。對了,沈光和驍果軍士們,沒有什麼怨言吧。”
王世充笑着擺了擺手:“沒有,沈光是明理之人,末將只是把陛下的善意略爲分析一二,他們就理解了陛下的良苦用心和寬大胸懷了。一切都很順利。”
楊廣點了點頭,說道:“很好,王愛卿,你辛苦了,正好朕現在這裡有份奏摺,很頭疼,你來了也可以發表一下你的意見。”
王世充連忙說道:“不,陛下,此事萬萬不可,您現在看到的奏摺,都是軍國大事,末將不過是個小小的虎賁郎將,本官也不過是個刑部侍郎而已,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您還是應該跟重臣們商議此事爲好。”
楊廣哈哈一笑,把手中的奏摺通過身邊的一個侍衛遞給了王世充:“好極了,你正好是刑部侍郎,那深通國法,看看此事應該如何處理。”
王世充心中暗暗叫苦,這種楊廣都拿捏不定,虞世基,蘇威這些滑頭都不敢處理的事情,顯然是極爲棘手,但既然事已至此,也由不得自己決定了,他接過奏摺,細細地看了起來,只看了一半,額頭上的冷汗就開始冒出。
楊廣冷冷地說道:“怎麼樣,王愛卿,張須陀私放軍糧,又延誤了出兵的時機,還擅作主張,截留軍糧,此事,應該如何處置啊?”
王世充心中開始飛快地思索起來,張須陀和麥鐵杖,都是他多年的故交,好友,但是這兩個人他也很清楚,對隋朝是忠心耿耿,寧可自己身死,也絕不會加入自己,行那謀逆之事,自己當時正是用了張須陀的這個忠,把他弄到山東去收拾徐蓋,可現在他卻給自己出了這麼個難題,也許這位黑臉關公的生死,就全在自己的一句話,究竟自己是要順從野心,讓楊廣取他性命呢,還是順從一顆良心,保下這位日後可能會成爲自己勁敵的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