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點了點頭,轉身向着大坑那裡走去,坡上只剩下了王世充和魏徵兩人。
王世充的目光漸漸地變得陰冷了起來,輕輕地嘆了口氣:“玄成,我看是時候要交出兵權了。”
魏徵並不知道王世充今天帳中軍議之事,微微一愣,說道:“爲什麼?”
王世充嘆了口氣,把今天在帳中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魏徵連連搖頭不止,他長嘆一聲,說道:“原來是這樣,主公,何必爲了幫楊廣打下遼東,而去得罪宇文述呢,你這樣做法,實在不明智啊,就算楊廣這回打輸了又如何,不是更有利於我們的計劃嗎?”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玄成,上次我們已經分析過了,我們都是漢人,推薦楊廣的暴政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做有損我們族羣的事情,這次楊廣徵伐高句麗,也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也是我們漢家王朝能時隔幾百年後,重新將這個先祖浴血奮戰奪取的土地,收回中原故土的行動,就算以後我們要建立新的王朝,也不能少了高句麗。”
魏徵仍然搖着腦袋:“主公,恕我直言,這些都是太遠的事情,眼下我們起事都沒有什麼把握,哪還管得了建國以後收回高句麗呢。再說了,爲此事得罪了宇文述,若是他接下來下手陷害您。那可如何是好?”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屠殺俘虜的事情,現在萬萬不可,隋軍新進入高句麗,需要的是收攏人心。減少此地民衆對大軍的牴觸情緒,當年諸葛亮平定南中,曾經七擒七縱蠻王孟獲,就是同樣的道理,宇文述這個老滑頭。久經戰陣,也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堅決要屠殺俘虜,說白了還是要打自己的小算盤罷了。”
魏徵點了點頭:“不錯,前幾天於仲文率部來到大營之後,宇文述就千方百計地要他的部隊留下來在西岸,兩人還爲此在楊廣的面前大吵一場,後來宇文述還是靠了主公你先行打過遼河的軍功,才爭來了這個過河後總指揮的職務,說老實話。我到現在也不明白,既然宇文述已經對主公你起了殺心,主公爲何不轉而扶持於仲文,對制衡宇文述呢。”
王世充嘴角勾了勾,嘆道:“於仲文是關隴世家的一員大將了,除了李淵,李密這兩個大家族以外,他們於家是另一個西魏開國八柱國家族,當年祖先於謹是開國大將,的地位甚至在隋朝楊氏的先人楊忠之上。如果說現在關隴集團李淵是隱藏在暗中的精神領袖的話,那這於仲文,則是明面上地位最高的人了。”
“於仲文爲人性格孤傲,而且貪圖小利。當年在江南曾經倒賣軍糧,激發民變,但其人能征善戰,從平定尉遲迥的時候,就可以獨當一面,爲此。連先帝楊堅都對他小心防範,不敢給他過大兵權,更不敢讓他出鎮一方,形成割據。”
“所以於仲文在先帝期間一直不算得志,跟賀若弼的情況有點類似,但後來楊廣在當晉王的時候,急於拉攏重臣,所以就在宇文述的推薦下找上了於仲文,當了自己的晉王府司馬,後來更是官至東宮右衛率,與宇文述相當於左膀右臂,兩員大將了,也正是有他們二人,楊廣才能這麼快地掌控軍隊。”
魏徵笑道:“可是天無二日,總大將的位置只有一個,在奪權掌軍的時候,宇文述和於仲文還能齊心協力,可到了楊廣坐了天下之後,卻是更重用沒有背景,被關隴諸將所排斥的宇文述,而疏遠於仲文了。所以這些年於仲文一直心有怨氣,就想着靠這次征伐高句麗來翻身呢。對吧,主公?”
王世充點了點頭:“所以從我們這裡,於仲文如果得勢,那他可能會聚集整個關隴世家的大將,全都聽他的號令,這個人是不希望隋朝滅亡的,一定會拼死保全,他一個人倒是不可怕,但若是能號令關隴將領,就有點麻煩了。兩害相比取其輕,宇文述雖然現在對我起了殺心,但我自信有辦法能治住他,可是於仲文要是得了勢,那我們奪天下的計劃,只怕會受到重創了。”
魏徵的眉毛微微一挑:“主公這樣一說,我倒是心中釋然了,不錯,於仲文在爭天下的時候,會給我們製造遠比宇文述更大的麻煩,如此看來,還是繼續維持現狀的好。主公,你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才決定要交出兵權,以免受到宇文述接下來的陷害,對嗎?”
王世充笑道:“這是必然的事情,再說了,麥鐵杖的這支部隊,是他一手組建,他纔是這支軍隊的靈魂與核心,之所以在渡河作戰的時候發揮了這麼大的作用,也是從兵到將個個想要爲麥鐵杖報仇的原因,現在已經打過遼河,斬殺了高句麗軍的副帥,攻下大營,這仇可算報了一大半。”
“剩下的人,從麥氏兄弟開始,都會戰意衰減,我即使帶着他們繼續打下去,也不可能有太大的戰果了,而且在我看來,這支部隊南方人居多,在渡河之戰中能派上大用場,可是馬上要進入適合騎兵作戰的遼東平原,顯然不會強過其他各軍。所以這時候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魏徵點了點頭,看着遠處正在招呼着士卒們把屍體和首級扔進坑裡的沈光,單雄信,楊公卿等人,說道:“那雄信他們這些親兵護衛,還是回楊廣的御營裡擔任宿衛嗎?”
王世充笑道:“不錯,跟着楊廣,還是最安全的,不過有一個人我一定要留下,以後會有大用場。”
魏徵笑了起來:“費青奴是吧,必須留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