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佔陽是個自來熟,沒等旭子發問,已經竹筒倒豆子般將分別後的經歷說了個大概。事實果然與旭子所料差不多,此人逃到契丹時,該部族正在與霫人各部爲了索頭奚被滅族的事情糾纏不休。徐大眼掛冠而去後,蘇啜部失去了一個重要智囊,所以再也保持不了咄咄逼人的態勢。急於立功的潘佔陽趁機向契丹羽棱部的族長建議,放棄一部分根本不可能得到的補償,轉而要求對方釋放目前還倖存的索頭奚貴胄子弟。
有這些貴胄子弟在手,將來契丹部落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對索頭水和月牙湖附近的草場提出染指要求。這種中原人於數百年前已經拋棄了的套路在草原上顯然還有效果。契丹各部的長老們約略商議了一下,便採納了潘佔陽的建議。於是,第二年開春後,奚族的阿芸和一部分俘虜作爲契丹族與霫族和解的見證,被送到了危難時刻從從沒施加過援手的契丹人手中。
“然後你就因功受賞,成了羽陵部的大梅祿了?”旭子將親兵新取來的酒碗擺在潘佔陽面前,親手給對方斟了一碗,笑問。
“哪那麼容易,開始不過是一個小打雜,是阿芸先做了契丹人的王妃,我纔有了靠山,步步高昇。”潘佔陽用手指沾了些酒,習慣性地四下灑了幾滴,然後一飲而盡。
“也倒是,梅祿在草原上是個大官兒!”看到潘佔陽幾乎完全變成了一個草原人,旭子臉上的笑容又輕鬆了不少,“相當於當朝戶部尚書呢,想必你這幾年肥得很!”
“肥個屁,不過是一個幫着算術記帳的管家。整個部落也沒咱們中原一個郡人多,下面還分成無數個小部落,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整體打打殺殺,從年頭打鬧年尾,族長從來不管。”潘佔陽將用力搬住自己的氈靴,將雙腿盤在了胡凳上。
一股刺鼻的汗臭味道立刻充滿了整個屋子,薰得旭子直想逃走。“你剛纔不是說二十萬衆麼?現在怎麼又突然其人數又少了許多?”他一邊低頭用酒味遮擋,一邊追問。
“那是整個部族的人數,他們那裡,族長根本做不到一言九鼎。話說出來,也就是身邊那萬把人肯聽!”潘佔陽聳了聳肩,回答。
他聽出了旭子話裡的盤查意味,但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怪不得別人對自己的行蹤起疑。“契丹分爲八大部,每個部落有一個汗。一個大部落中還有無數個部落,下面的埃斤、特勤、小汗一大堆。像羽陵部這樣的,號稱二十萬衆。真的和人打仗,能湊起一萬兵都很困難!”
隨着他斷斷續續的介紹,李旭在心中勾勒出了契丹諸部的大致輪廓。契丹人的血脈傳承自柔然鮮卑,契丹兩個字在柔然話中原意爲鑌鐵。柔然鮮卑敗於北魏後,分裂爲數個部落。然後與許多草原同出一轍,某個曾經由天狼哺乳的英雄受到長生天的啓示,自立成族。他的子孫後來建立契丹八部,名稱分別爲悉萬丹、何大何、伏弗鬱、羽陵、匹吉、黎、土六於、日連。
阿芸到了契丹後,因爲其身上流淌着索頭奚長老的血脈,所以身份一下子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幾大部族爭相下聘,爲了今後可能賺到的“嫁妝”爭吵不休。大夥決定比武解決爭端,最後羽陵部的大汗羽陵元力克羣雄,如願抱得美人歸。
“那羽林元想必也是個英雄,阿芸嫁了他,也算有了安身之所!”聽到故人的離奇經歷,李旭對潘佔陽的感覺又親近了些,感慨地說道。
“英雄倒是英雄,但娶了阿芸,卻是他賺了便宜。雖然索頭水和月牙湖附近的兩塊草場一時還討不到手,但這幾年來,阿芸幫着他將部族經營得越發興旺!眼見着就快成契丹第一大部了,羨慕得無數人直流口水!”潘佔陽從凳子上跳下,一邊活動着坐麻了的腿腳,一邊炫耀。
“你如果坐不慣,儘管坐在地上!”旭子被他身上的氣味薰得頭昏腦漲,將鼻子栽於酒碗中,抗議。“別來回晃,也儘量別向我身邊湊,大熱天的,你捂這麼多皮子在身上,不怕起痱子麼?”
“熱?”潘佔陽尷尬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然後咧了咧嘴,回答:“習慣了,在我們那,大夥一年四季都這麼穿。如果不是見到你,我都忘了自己是個中原人。”
說罷,他將胡凳推開,端着酒碗坐到了地上,一邊喝,一邊斷斷續續地解釋,“況且,況且這麼穿也方便。中原的各地官吏見了我這身打扮,從來不敢爲難。就連截道的土匪,聽說我是不遠萬里來向大隋朝貢的,都笑着收起了刀子!”
“所以,你就一路從塞上騙到了我這裡!”李旭也盤膝蓋坐到了地上,笑着替潘佔陽補充。
“不是騙,我的確帶來羽棱部給大隋的國書。契丹人被突厥人欺負得狠了,所以欲向大隋稱臣,換取中原的物力支持!”潘佔陽搖了搖頭,回答。
如果那樣,倒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李旭猛然將身體坐直,臉上的表情也瞬間變得鄭重。他記得當年自己從塞外歸來時,突厥人已經對中原有所圖謀。如果不是中原豪傑誤打誤撞燒了阿史那卻禺的連營,恐怕第一次東征失敗的那個秋天,塞上已經烽火連天。
眼下中原大亂,烽煙四起,因此一個位於突厥人側翼的外援更爲重要。將這個外援用好了,可以有效拖延突厥人的入侵時間。並且有機會大大消弱突厥人,永遠斷東北側的邊患。
國與國之間的交往決不是什麼彬彬有禮,心平氣和地攀交情。只有互相下絆子,捅刀子,彼此抓住對方的痛處,讓大夥都看到潛在的威脅,纔會坐下來,維持短暫的“友誼”。如果一廂情願地把對方當作是善良誠實的東郭先生,那最後的結局只有躺地挨捶,根本沒任何還手餘地。
大隋朝已經吃過很多虧了,這次,他不應該再於同樣的事情上犯錯。
“你去了東都了麼?皇上怎麼回答你?”想到這,他不再於潘佔陽說閒話,帶着幾分急切的口吻追問。
“我到了東都,朝廷聽說有塞外野人前來歸化,自然高興至極!”潘佔陽的表情卻有些悻悻然,語氣氣裡也充滿了失望,“陛下厚賜了和我同來的契丹人,光給契丹諸部的回禮就裝了三大船。但關於聯手對付突厥的事情,他老人家卻沒答應。說大隋是天朝上國,不會用陰謀詭計對付臣屬!”
都什麼時候了,滿朝文武居然還在做着天朝上國的美夢。難道他們沒張眼睛,看不到外敵虎視眈眈麼?聽完潘佔陽的話,旭子急得直捶地,“你沒跟皇上說突厥人已經在塞外厲兵秣馬了麼?裴大人呢,他難道也不識別好歹?”
在旭子心目中,黃門侍郎裴矩雖然貪婪,卻是個非常有遠見的人。當年此人曾經爲大隋經營西域,拓地千里。後又屢獻奇計對付突厥,最終令突厥與大隋簽署了城下之盟。如今,他的老對手突厥又開始蠢蠢欲動了,照理裴大人應該有所察覺纔是?怎麼他也和衆人一樣,看到天賜的良機卻白白放過?
“你說那位裴大人,是裴矩大人吧?”潘佔陽在鼻孔裡冷笑了一聲,回答,“他不應該姓賠,而應該姓賺!我等給大隋皇帝陛下帶得禮物,有一半進了他的私庫。見過皇帝后,陛下的恩賜又被他討走了兩成。這樣他還不知足,拉着我問契丹的物產幾何,什麼時候能再來大隋朝貢?!!”
“既然圖了你的禮物,那他該更幫你纔對?你沒跟他討價還價一番麼?”李旭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大疙瘩。大隋朝目前這種情況,恐怕不貪的官員鳳毛麟角。連皇帝陛下授人官職都索要禮物,其他人中飽私囊,也只能算是小過。但這一切的前提都在其爲國而謀的情況下,如果其貪了錢,依然不肯做些分內之事,則其行爲的確令人無法容忍了。
“怎麼沒有,我答應他,如果玉成此事,今後每次朝貢都有他一份。結果沒等雙方把價錢敲定,突厥的使者又拜訪了他。然後,他便不再肯幫忙!”潘佔陽不住苦笑,顯然對自己的父母之邦充滿了失望。
因爲突厥人出的錢多,所以皇帝陛下身邊的寵臣就把國家的利益給賣了。這就是他了解到了事實,雖然令人難堪,卻無法掩飾。
“這羣沒長眼睛的蛆蟲!”旭子氣得攥起拳頭,捶地不止。內憂外患之下,大隋的士大夫們,傳承了百年、自詡血脈高貴的世家大族們,居然還只顧埋着頭爲自家狂撈!難道他們就不能擡頭看看,楚歌已經響撤四野了麼?難道把這個國家撈垮了,貪倒了,他們有不玉石俱焚的把握麼?
沒人能給他這個答案。“武將的職責是守護!”張須陀的話瞬間在耳邊響起來,這次卻無法令他恢復理智,“然後呢,然後你就甘心空手而歸了?”
“然後我就再沒機會見你們的皇帝陛下了!”潘佔陽的言辭裡不再稱咱們,顯然對大隋已經徹底絕望。“然後我就讓其他人先回塞外,自己四下打聽你的消息。後來聽說你到了齊郡,我就走水路往齊郡。半道聽說張大人調任滎陽通守,我又眼巴巴地追過來。沒等到滎陽,就聽人說有一位李將軍今晚入了城!”
一時間,二人都失去了交談的興趣,只是在地上悶悶地坐着,一碗碗地飲酒。他們都不再是多年前逃難到塞外的少年了,一個穿着厚厚的熊皮袍子,一個穿着四品武將的常服。但對於自己的國家,他們卻依然像多年前一樣無能爲力。無能爲力地看着她像成熟的桃子般一點點爛掉,除了心痛之外,想不出任何可以讓其重新煥發活力的辦法。
這些喝悶酒簡直是一種折磨,喝得越多,心中的鬱結也是越深。“唉!”半晌,潘佔陽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再度開口,“我這次來找你…”
“塞外的收益是吧,先在你們部落寄放着吧。說不定哪天我會親自去取!”李旭擺擺手,打斷了對方的話。兵荒馬亂的,他可不能保證自己還能分出精力去保護那些身外之物。易縣那邊不缺吃穿,歷城那邊也有二丫和管家打理。與其把大筆的財貨運回中原來惹流寇窺視,不如暫時寄放在塞外,至少那裡還能保證片刻安寧。
“我也覺得先放在羽棱部好一些,但王妃非叫我找到你,跟你說明一下。”潘佔陽有些醉了,不小心灑了半碗酒在皮袍子上。他惋惜地看了看滾動的酒珠,又給自己倒滿,以近乎嘟囔的聲音抱怨,“她一直念着你的恩德,所以沒找到你的話,不准我回去覆命!你當年不會已經收她入房了吧,對了,你是她的主人,做這些事情也沒人能說什麼!”
“別胡說,小心你家可汗割了你的舌頭。我當年逃命還來不及,哪顧得上找女人!”旭子氣得扔下酒碗,低喝。
在喜歡胡言亂語方面,潘佔陽倒是一點都沒變。並且現在膽子更大,連自家王妃的都敢亂猜。
“每個部落的風俗不一樣。契丹人對成親之前發生的事情根本不看重。即便成親後,被人搶了老婆,連肚子裡的孩子一併搶回來的事情也屢見不鮮。他們認爲打仗是男人的事情,男人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責任不能讓女人來背!”潘佔陽撇了撇嘴,回答。
“那也不要胡言亂語傷人名節。她現在畢竟已經是王妃,很容易受到別人忌妒。”
“忌妒,別人得有忌妒的本錢!”潘佔陽翻着白眼反駁,“若你們僅有主僕之義,她爲何對你念念不忘。其實你這個人除了有人死心眼外,根本沒什麼其他好處!”
“每個人都有所堅持,你也未必例外!”旭子眼裡被潘佔陽氣得苦笑不得,大聲回答。有人記掛的感覺令人心裡很舒坦,但除了舒坦外,又勾起了他記憶中的許多往事。“你在草原上還聽說些什麼嗎?比如突厥和蘇啜部之類的事情?”
他期待着一個詳細的消息,但潘佔陽顯然沒理解他想問些什麼,所以乾脆揀自己所知道的對最關鍵的情報提供。“現在的可汗是啓民可汗的兒子,名叫咄吉,號稱始畢可汗。氣度很是恢弘,整個草原幾乎都匍匐於其號令之下。對大隋他早有難窺之心,只是近幾年老天屢降大雪,突厥本部的糧草和戰馬湊不齊整,所以將戰事一拖再拖!”
“唉!”旭子又沮喪地嘆了口氣,心裡更加失望。這些情報對他一點用處沒有。如果強行寫奏摺上去,只會落下勾結外番的口實,起不到任何提醒朝廷做防備的效果。“卻禺呢,他還活着麼?後來沒在草原上發了瘋般找你?”
“卻禺這老傢伙啊,聰明反被聰明誤。他當年本想趁着始畢可汗初立,汗位不穩時建些功勳,以便順利奪位。誰料數十萬石糧草被我等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他拉不下這個臉來,所以找藉口說你當時勾結了很多馬賊,甚至幾度衝破了他的圍追堵截。可越這樣說,越顯得他實力差。結果我到了契丹第二年,就聽說他失了權。現在僅僅作個伯克,跟在始畢可汗身邊聽吆喝罷了!”
“恐怕他說得是實話!”旭子舉起酒碗,苦笑了連聲,“的確有很多人跟我一起衝破了他的堵截,但那些人不是我勾結的。實際上,當晚放火的也不只咱們三個人!”
當年參與放火的還有劉弘基、張亮、牛進達、吳黑闥。現在除了劉弘基外,其餘人都站到了他的對立面。就在當天下午,大夥在於陣前準備一決生死。這些話,旭子很想找人聊一聊,但潘佔陽顯然不是個合適的人選。
“看來這人到哪裡都不能說實話!”聽旭子說當晚放火的的確還有其他人,潘佔陽先是楞一下,然後快速總結。“我說呢,咱們三個,怎麼可能放起那麼大的火。原來還有人暗中幫忙。不過無所謂了,人家始畢可汗就是爲了要尋錯吞併他的部衆。所以無論這火是三個人放的,還是三百人放的,其實都一樣。即便當時沒起火,估計始畢可汗也能抓住卻禺別的短處。反正要收拾他,有錯沒錯不過是個藉口而已!”
“卻禺的部衆被始畢吞併了!”旭子的手一抖,也潑了半碗酒在身上。不顧形象狼狽,他胡亂用衣袖擦了擦,顫抖着聲音追問,“那,那骨託魯呢,啓民可汗的侄兒,與卻禺交情頗深的那個?”
“你說的是阿史那骨託魯啊,他現在得意着呢。卻禺被逼得交了權,原來的地盤都歸了骨託魯管。他現在號稱骨託魯汗,地位僅僅比始畢汗的弟弟咄苾差一點。他的可墩據說出自蘇啜部,和咱家王妃是手帕交,每年夏天都會到部落裡來住幾天。有她在背後撐腰,咱家王妃的地位在羽棱部牢不可破。幾個其他部送來的女人忌妒得眼睛發綠,就是分不了半分寵走!”潘佔陽搖頭晃腦,洋洋得意,根本沒看見旭子的眼神突然間又由明亮轉爲黯淡。
“原來如此!”李旭笑了笑,淡淡地道。年少的夢全部結束了,陶闊脫絲嫁給了骨託魯,從而爲其部族和阿芸贏得了富貴平安。她當年的選擇沒有什麼錯,她要的那些,都是自己給不了的。草原上的鷹,也只有和草原上的鷹比翼才能幸福。
有股涓涓細流在旭子心頭流淌,他知道自己有些醉了,但他還希望自己能更醉一些。多年來,那個把“露水夫妻”當作詩情畫意的小女孩的身影在其心裡一直徘徊,舞動,每每想起,便是一股深深的酒意。
“我還見到過你的狼,叫甘羅對不對?”潘佔陽見旭子轉眼間醉態可掬,端着酒碗靠過來,與他手中的酒碗碰了碰,問道。
“是叫甘羅,它現在過得開心嗎?”旭子將碗中酒一乾而盡,利落地向對方亮了一個陶底。
“它又不是人,我怎麼能看出它開心不開心!”潘佔陽也幹了一碗酒,大聲嘲笑,“要不我說你這個人愚呢,居然關心一頭狼的心情。不過你放心好了,它現在地位可是崇高得很,走到哪裡,都被當作神仙一樣。尋常人要是冒犯了它,不用它發威,就會被部民們活活給打死!”
“那倒好。它的毛色怎樣樣,還是銀亮銀亮的?除了你們的王妃,還有誰能靠她近?”旭子不再跟客人碰碗,開始獨自慢慢品。像個吝嗇的酒鬼般,仔細品嚐着碗中每一滴的滋味。
甘羅身邊,一定是陶闊脫絲。有甘羅在,她的地位就會很崇高。這是當年自己唯一能爲她做的事情,能得到今天的效果,的確令人很欣慰,很欣慰。酒碗的倒影中,李旭看見了自己滿臉的捲曲的鬍子,“恐怕甘羅現在見了我,也認不出來的吧!”他咧着嘴,自問,自答,“應該不會,它應該記得我的味道!”
“你身上現在全是血腥味!跟原來一點都不像!”潘佔陽不合時宜地打擊了一句。隨即,又笑着補充,“不過我也沒好哪去,全身都是羊羶味兒。”
“是麼?”旭子低下頭,衝自己的胸前嗅了嗅。他只聞到了濃郁的酒香,其他味道根本分辯不出來。
“別聞了,你天天殺人,早就習慣了。就像我看見你們皺眉頭,明知道你們嫌我身上羶味重,自己其實什麼也聞不到!”
“我們都不復是當年!”旭子想了想,慢慢總結。
“我們當然不再是當年。誰還想像當年一樣,到處躲着怕被官府捉去填溝渠!”潘佔陽大聲附和,表達的意思卻和旭子完全不一樣。當年的他,並沒有在背後留下什麼遺憾,所以更享受今天的生活。“不過甘羅未必會忘記你,此物極其有靈性。整個草原上,除了我家王妃和骨託魯的可墩,其他人都根本無法靠近。”他用手在半空奮力比劃着,彷彿在介紹一個草原少年,“這麼高,像一頭小馬駒。毛還是銀亮銀亮的,一絲摻雜都沒有。”
“跑起來像一道閃電!”旭子輕笑,總結。
“對,就像一道閃電!你形容得真貼切!”
‘其實更像一道流星!’旭子微笑着,在心中暗想。
當年的草原上,曾經流星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