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並不是很大,在廳內擺放着幾張大圓桌,幾張圓桌擦拭的光亮如新,在從窗子裡透進屋內的陽光照射下,折射着淡淡的光暈。
潔淨、爽雅,是倚紅樓給楊榮留下的第一印象。
二人剛進廳內,迎面走過來一個臉上塗抹着厚厚脂粉,看起來大約有三十六七歲年紀,臉蛋兒生的頗爲俏麗,卻透着一股濃重俗氣的女人。
到了二人面前,女人雙手搭在身前,微微的給他們行了個萬福,柔聲向他們問道:“二位公子清晨造訪,莫不是遠來的客人,想要藉此處歇歇腳?”
女人的話剛落音,站在楊榮身旁的黃七就嘿嘿一笑,伸手撓着後腦勺,對那女人說道:“你這老鴇子倒是有趣的緊,來青樓,除了幹那種事,莫不是還有來彈琴吟詩的?”
黃七說過話之後,女人微微一笑,目光停留在楊榮的臉上,柔聲說道:“這位客官說的不錯,來這裡必然是想要找個姐兒調笑一番,只是我們倚紅樓的姐兒,卻是分爲幾等,招待不同的客人。”
聽出老鴇子話中有話,楊榮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對她說道:“嬤嬤莫要介意,我這老兄一味的粗魯慣了,只管爲他找個看的過眼的姐兒,陪他調笑,至於我,只是陪他一同前來,想要在此討口酒喝!”
“這位公子倒也是有趣的緊!”楊榮的話剛落音,老鴇子就緩緩的搖了搖頭,對他說道:“方纔這位客官所說不差,來這裡的客人多是要找姐兒調笑,公子若是不找姐兒,只爲飲酒,還不如去酒樓定一間包房,美酒佳餚,自是吃喝不盡!”
老鴇子說話時是細言細語,可每句話裡都隱隱的帶着刺,讓人聽起來感覺很是不舒服。
楊榮愣了一愣,點了下頭,對老鴇子說道:“嬤嬤所言不差,既是如此,那便爲我找個善聊的姐兒陪我說說話吧!”
“公子少待!”老鴇子又給二人行了一禮,轉身朝內堂走了。
沒過多會,從內堂裡走出兩個大約十七八歲年紀,薄施粉黛,雖有幾分姿色,卻並不算是絕色美女的女子。
兩個女子出來後,先是到了一張圓桌旁,其中一人提起桌上的茶壺,將桌上擺放着的茶碗翻了過來,爲楊榮和黃七一人斟了杯茶,另一個女子則對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二位客官請坐!”
二人坐下後,兩個女子也貼着他們坐了,其中一人向楊榮問道:“二位是要先喝花酒,還是先入房**?”
這句話問的極爲露骨,縱然楊榮皮厚,也感到有些吃不消。
他對這兩個青樓女子笑了笑說道:“二位姐姐只管照顧我這位兄長,至於小弟,只想找個可心的人兒說說話。”
正說着話,二樓傳來了一陣似有若無,很是飄渺的瑤琴聲。
聽到瑤琴聲,楊榮擡起頭下意識的向二樓看了過去。
琴聲越來越清晰,錚錚琴音猶如行雲流水,清新雅緻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感傷,對音律雖然不是很懂,卻也曾學過幾天吹簫的楊榮能夠聽出,這感傷的滋味並非強自施與,而是彈琴的人內心真情的自然流露。
他慢慢的站了起來,朝通往二樓的樓梯走了過去,站在樓梯前,仰頭望着二樓,臉上浮現出一抹癡迷的神色。
“公子爲何離席?”楊榮正站在樓梯下傾心聆聽着琴聲,早先進了後堂的老鴇子走了出來,小聲向他問了一句。
聽到老鴇子的問話,楊榮扭過頭看着她,指着二層的閣樓向她問道:“嬤嬤可沒有說過這裡竟有一位如仙人般兒的姐姐!”
“人都未見,如何便知道如仙人兒一般!”老鴇子微微一笑,對楊榮說道:“彈琴的青兒姑娘雖懂音律,可生的並不是十分好看,在這裡也只是我養着他,極少有客人願意眷顧!”
“在下有心求見青兒姑娘,不知嬤嬤可否引薦?”老鴇子的話音剛落,楊榮連忙躬着身給她作了一揖,提出求見青兒姑娘的請求。
老鴇子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一隻腳踏上前往二樓的樓梯,對楊榮招了招手說道:“既然公子有意,那便隨我來吧!”
等到楊榮跟着老鴇子向二樓去了,坐在黃七身邊的兩個女子撇了撇嘴,其中一人鼻子裡輕輕的哼了一聲,對黃七說道:“與你一同來的那位公子也好生奇怪,有我二人在此陪同,卻偏偏要去找那個醜八怪!”
這女子剛說過話,黃七就張開手臂,一手一個將她二人摟住,說了句:“他走了正好,倆位小美人兒自來陪我便是!”
說着話,他撅起了嘴,就要和其中一個女子親嘴兒。
跟着老鴇子上了二層,沿着一條狹小的走廊向後面走去,越往前走,楊榮越能清楚的聽到那如同仙樂般的琴聲。
穿過走廊,到了最拐角的一間房門口,老鴇子指着房門回過頭對楊榮說道:“公子,這裡便是青兒姑娘的居所。”
琴聲果然是從這間房內傳出來的,站在門口,聽着屋內飄出的旋律,楊榮深深的吸了口氣,臉上的神情也越發的癡迷了。
過了好一會,等琴音暫歇,他才微微點了點頭,對老鴇子淡淡一笑,伸手從懷裡摸出一錠小銀子塞進老鴇子的手中,對她說道:“煩請嬤嬤爲在下引薦!”
他身上帶着的散碎銀子不多,還是與閻真道別時,閻真要他帶在身上防身的。
早先被喬威搶去的那兩錠銀子雖然也還給了他,可眼下他並不缺錢,放在身上,也是不太捨得隨意花掉。
老鴇子接過銀子,也沒看多少,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沒過多會,老鴇子從屋內走了出來,對楊榮福了一福說道:“青兒姑娘請公子入內說話。”
“多謝嬤嬤!”楊榮朝老鴇子抱了抱拳,擡腳走進屋內。
剛一進屋,他就看到一個臉上蒙着薄薄白紗,雙手正按在面前瑤琴上妙齡少女。
當他看到這少女的時候,不僅被她那渾身透着的雅緻的氣息給吸引了。
少女的臉上蒙着白紗,除了那雙透着靈氣兒的眼睛,再看不到其他的五官。
她穿着一身翠綠色的羅裙,雖然是端坐在坐墊上,可楊榮卻還是能看出她的身材一定是分外妖嬈。
飽滿的雙峰和挺翹的小臀兒之間是如同柳葉兒一般纖細的腰肢,雖然是跪坐在地上,整個身軀卻還是展現出完美的“S”形曲線。
有如此身段的女子,怎可能容顏不會俏麗?
望着女子,有些出了神的楊榮微微的搖了搖頭,朝她走近了兩步,雙手抱拳深深一揖,對她說道:“小子楊榮,見過姑娘!”
“感蒙楊公子眷顧,青兒感激不盡!”女子保持着跪坐的姿勢,微微躬了躬身,擡起頭看着楊榮說道:“公子請坐,青兒這便爲公子看茶!”
楊榮也沒有多客套,走到一旁,挨着桌邊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一雙眼睛卻片刻也沒從青兒身上挪開。
青兒站了起來,走到桌邊,親手爲楊榮斟了杯茶,遞到了他的手中。
從青兒手裡接過茶碗,楊榮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這香味與樓下那脂粉的香味完全不同。
這是一種發自於女子純天然的體香。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讚了一聲:“好香!”
聽得他讚美,青兒低下了頭,柔聲說道:“公子垂顧青兒,不知是想聽青兒彈琴,還是想要青兒侍奉枕蓆?”
“在下是聽得姑娘所奏琴聲,纔不由的想要與姑娘一會!”楊榮微微躬了躬身子,對青兒說道:“姑娘能彈奏出如此美妙的琴音,直如天人一般,在下怎敢褻瀆!”
“呵呵!”當楊榮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青兒走到窗邊,面朝窗外,背對着他幽幽的說道:“青兒生的醜陋,公子卻是人中龍鳳,也不敢妄念侍奉公子枕蓆,若是青兒所奏音律尚入得公子之耳,願爲公子再奏上一曲,以謝知音!”
她這番話說的幽怨無比,楊榮聽了後直感到心頭一陣發酸。
若不是對耶律休菱早有承諾,此刻他一準會走上前去,輕輕摟住青兒的纖腰,將她推入牀幃之中。
“如此甚好!”楊榮將茶碗捧到嘴邊,淺淺的嚐了一口,對青兒說道:“姑娘有意,在下便洗耳恭聽!”
青兒轉過身,離開窗口,重新走到瑤琴邊,又跪坐了下去,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撫弄了一下琴絃。
此時楊榮是坐在她的側面,從薄紗的縫隙中,他隱約看到在青兒的臉上有着一小截如同蚯蚓般粉紅色的疤痕。
看到那一小截疤痕,楊榮的心裡生起了一股淡淡的感傷,多好的一個姑娘,臉上竟有着這麼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難怪她會說自己生的醜陋了。
在瑤琴邊坐好,青兒先是撥弄了幾下琴絃,在調好音階之後,她擡起頭,朝楊榮微微一笑,纖指輕撫,一首悠揚的曲子隨着她的撫弄在房間內飄蕩了起來。
如同剛纔楊榮聽到的那支曲子一樣,這支曲子曲調悠揚,在悠揚的旋律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感傷。
“琴律如人生!”一邊撫弄着瑤琴,青兒一邊柔柔的說道:“時起時落,猶如江海浪濤,有欣然也有落寞,卻又要人留戀眷顧不忍輕易割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