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桌邊的是個楊榮從未見過的年輕人,看着年輕人那張俊俏的臉,楊榮從陳芮身後走了出來,對他說道:“既然你不願意殺我,又有心結識,能不能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
年輕人緩緩的搖了搖頭,對楊榮說道:“我不殺將軍,是因爲將軍爲大宋立過汗馬功勞。我實在無法下手,可我畢竟是個殺手,接了別人的任務,收了別人的銀子,就要爲別人辦事。當下我與將軍只有兩步之遙,若是殺不了將軍,傳揚出去豈不是不好聽?”
話說到這裡,年輕人的身子猛然向前一躥。
站在楊榮身後的陳芮見他伸手抓向楊榮,連忙拔劍朝他的手腕上削了過去。
“不要!”就在長劍即將削上年輕人的手腕時,楊榮大吼了一聲。
聽到楊榮的吼聲,陳芮連忙撤劍。
雖然他的動作已經很快,可鋒利的劍刃還是貼着年輕人的手臂劃了過去。
一蓬鮮血飆射而出,年輕人一手握着被劃破的手臂,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對楊榮說道:“這樣一來,我回去就好交代的多了!”
說着話,年輕人一把抓過放在桌上的佩劍,縱身朝着窗口躥了過去,隨後身影一閃,躥了出了窗子。
楊榮和陳芮連忙追到窗臺邊上,楊榮伸手擦了一把窗臺上的血漬,嘆了一聲說道:“真是個怪人,居然想到用這種辦法回去交付任務。”
“如果剛纔不是大人阻止,他的手腕已經被削斷了。”朝黑黢黢的窗外看了一眼,陳芮嘆了一聲,對楊榮說道:“此人也算是深明大義,只是可惜了,竟做出這種助紂爲虐的事來。”
“他沒有!”楊榮搖了搖頭,對陳芮說道:“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殺我。好了,天色已經不早,你也回房歇着,我等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陳芮應了一聲,幫着楊榮把窗子關好,轉身走出了房間。
窗子關上後,沒有點蠟燭的房間裡很暗,楊榮走到牀邊,坐在牀沿上,微微皺起眉頭,尋思着到底是什麼人潛伏在劍舞營之中企圖殺他。
想了一會,甚至連陳堃他都懷疑到了,可每個出現在他腦海中的人隨機都被他給抹去了嫌疑。
無奈之下,楊榮搖了搖頭,苦笑着躺在了牀上。
天剛矇矇亮,楊榮就帶着隊伍離開了陽武縣,縣裡的大小官員不無巴結的將他一直送到城門口。
出了陽武縣,再往前走上幾十裡,就是東京。
雖然在陽武縣駐紮的這一晚很不太平,可在前往東京的路上,卻是並沒發生什麼特別的意外。
剛到東京城外,楊榮就看到城外停着一支隊伍,領隊的竟然正是在他率軍攻打大同的同時,領着軍隊向遼國腹地挺進的李繼隆。
見到李繼隆,楊榮離老遠就連忙翻身跳下馬背,李繼隆也像他一樣,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倆人相向快速走着,走到一處,彼此緊握着對方的雙手,半晌也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過了好一會,李繼隆才鬆開楊榮的手,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楊將軍一路勞頓,請!”
“有勞李將軍前來相迎!”楊榮同樣對李繼隆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人並肩朝着城內走去。
守衛城門的宋軍挺直着身板,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並肩走進城內的李繼隆和楊榮。
這倆人都是攻破遼國的英雄,遼國名將先後敗在他們手中,如在大宋,到處都流傳着二人征戰遼國的傳說,甚至其中還不乏刻意將他們神話了的部分。
並肩走進城內,不知是不是早先有人故意把楊榮要返回東京的消息傳了出去,街道上站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
二人沒有騎馬,只是一邊沿着街道走,一邊向路兩側的老百姓拱着手。
“李將軍,這是你安排的吧?”楊榮臉上帶着笑,一邊走一邊給向他們行禮的老百姓拱手回禮,聲音壓的低低的向李繼隆問了一句。
李繼隆和他一樣,臉上保持着笑容,一邊向路兩側的百姓拱手回禮,一邊小聲對楊榮說道:“楊將軍可能還不知道,你這次回來,是有人想要置你於死地。若是不造些聲勢,讓百姓們知道你這位大英雄回來,萬一被小人給謀害了,豈不是死的冤枉?”
聽了李繼隆的這番話,楊榮心頭一怔,不過他臉上依舊保持着笑容,一邊給百姓回禮,一邊朝着街道盡頭走去。
回到東京,最主要的事情自然是先去求見宋太宗。
讓陳堃帶着劍舞營返回他們原先的駐地,楊榮領着那隊又陳芮帶領的夜刺營官兵,和李繼隆一同朝皇宮方向走了去。
到了皇宮大門外,他向陳芮吩咐了一聲,要他們在宮外等候,自己則和李繼隆一起朝皇宮裡去了。
越往皇宮裡走,楊榮越是心裡感到一陣陣的不爽快。明明他是個叱吒疆場的將軍,如今卻要防範着小人從背後下的黑手,可見這世道有的時候並不是依照戰功和公平來說話的。
連續進了幾道門,最後李繼隆領着楊榮來到了勤德殿門口。一名宦官進內向宋太宗通稟了,二人這纔將兵器卸下,交到守殿的衛士手中。
進了勤德殿,楊榮一眼就看到背對着殿門站立的宋太宗。他連忙上前幾步,雙腿屈起,跪在地上,對宋太宗說道:“罪臣楊榮,叩見陛下。”
聽到楊榮的聲音,宋太宗轉過身,臉上帶着和善的笑容,對他說道:“楊愛卿何罪之有?”
楊榮跪伏在地上,沒有擡頭,也沒敢回答宋太宗的問話。
宋太宗朝他虛擡了一下手,對他說道:“楊愛卿平身吧。你在忻州做的事,朕已是盡數知曉了!”
楊榮站了起來,側身立於一旁,低着頭,連看都沒敢看宋太宗。
“聖上!”楊榮沒有說話,李繼隆卻上前一步,雙手抱拳對宋太宗說道:“楊將軍憂國憂民,不僅在對遼作戰中戰功彪炳,就連平日也是以身作則,從未聽說過有以權謀私之事。殺了區區幾百個党項人,想來也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