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從忻州出發,一路上楊榮等人也在不少幾處館驛落過腳。
館驛接待的多是往來的公人,防備自然是要比尋常的客棧森嚴許多,可與這霸州館驛的防備相比,以前楊榮經過的館驛防衛簡直就弱爆胎了。
不僅是館驛大門口站崗的兵士要比其他地方的館驛多上三四倍,進了館驛,庭院裡還有兩隊兵士來回的巡邏。
這庭院並不是很大,用楊榮的話來說,一個小男孩站在東面的牆根下翹起小**撒尿,西邊的牆面上都會被濺上一片水漬。
可就是這麼小的庭院,竟然有着兩隊全副武裝的兵士交叉着來回巡邏。
館驛的大廳裡,四面牆角下也分別站着個身穿重甲的宋軍重步兵,看到這些站在屋內的重步兵,楊榮不由的就感到一陣陣的好笑。
重步兵在戰場上列出大陣,只要不把側翼和背後暴露給敵人,絕對是騎兵的噩夢,可用他們來看門護院,那就有些不倫不類,有點作秀的嫌疑了。
若是有人在館驛中殺了人,只要有心想逃,以重步兵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追的上兇手,他們身上那沉重的鎧甲讓他們奔跑起來只能達到不穿鎧甲的三分之二速度要多點,可這速度對一個殺手來說,那簡直是和蝸牛在地上爬行沒什麼區別。
進了館驛,田威向館丞表明了身份,並把楊榮的通關文牒遞給了館丞。
看過通關文牒,館丞連忙小跑到楊榮面前,雙腿屈起,半跪着對他說道:“不知節度使大人來到,有失迎迓,還望大人恕罪!”
“你們這些人怎麼這麼喜歡跪?”朝館丞虛擡了一下手,楊榮對他說道:“這裡能住的下本將軍和所有隨從吧?”
“不知節度使大人隨從有多少?”館丞站了起來,雙手垂在身前,肅立在一旁,對楊榮說道:“霸州館驛雖是不大,三五百人還是安頓的下來。”
“那就行了!”楊榮點了點頭,對館丞說道:“總共三百多人,你去安排吧,連日趕路,本將軍有些倦了,想要早些歇息!”
館丞應了一聲,連忙去給楊榮等人安排下處去了。
沒過多會,在館丞的引領下,楊榮來到了爲他安排的房間。
這間房與其說是臥房,倒不如說是書房來的更貼切些,房間裡擺着許多瓷器,牆壁上也掛着不少的字畫。
在屋內還有一張長條形的桌子,倒像是楊榮在西塞軍軍營裡辦公的那種條桌。
除了牆角擺放着的一張拔步牀,就再也看不出這裡像個臥室的模樣。
“這裡是館驛內最好的房間,大人可否滿意?”楊榮正打量着屋內的擺設,館丞在一旁諂媚的問了他一句。
“還不錯!”楊榮點了點頭,在他看來,這間房是刻意的想要表現出高雅,卻偏偏沒有佈置好,反倒讓人看起來感覺有些不倫不類,要多俗有多俗!
“你去找我的隨從,把我的瑤琴拿來!”走到窗邊,楊榮伸手推開窗子,用窗臺上放着的竹竿把窗子支了起來,對館丞說道:“許多日子沒有與它親近過,今日恰好有些閒暇,想撫上一曲!”
館丞應了一聲,連忙出門去了。
沒過多會,田威雙手捧着瑤琴進了楊榮的房間,將瑤琴平平的放在桌上,對楊榮說道:“上將軍,瑤琴送來了!”
雙手背在身後,正站在窗邊看着外面街景的楊榮點了點頭,對田威說道:“田威,你覺得這家館驛怎樣?”
“不瞞上將軍!”楊榮問起田威對這家館驛的感覺,田威連忙對他說道:“這裡的館驛很是奇怪。若說他們防備森嚴,防備館驛的卻都是重步兵,但凡一個刺客,在行兇過後逃走,也是不想和守衛多做糾纏的。重步兵征戰沙場可以,但用來看門護院,恐怕就有些不倫不類了!還有就是這些房間,不知爲何,總給人一種讓人看着不舒服的感覺,可又說不清到底是哪裡讓人不舒服!”
“所有擺設全是新的!”楊榮雙手背在身後,擰着眉頭,對田威說道:“告訴兄弟們,今晚讓他們全都換上夜刺營那種輕薄的鎧甲,可能會有些讓我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得了楊榮的吩咐,田威應了一聲,抱拳退了出去。
等到田威退出去,楊榮返身坐到桌邊,輕輕揭開蒙在瑤琴上的紅色絲綢,伸手撥弄了一下瑤琴的琴絃。
他的手指剛撥弄了一下琴絃,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一身戎裝的柳素娘走進屋內,對他莞爾一笑說道:“是不是想要爲我奏一支曲子?”
楊榮擡起頭,朝柳素娘看了一眼,對她微微一笑並沒說話,只是低下頭專注的彈起了琴。
琴音響起,柳素娘走到楊榮身旁,挨着他坐了下來,腦袋輕輕的靠在了楊榮的肩膀上。
彈琴的楊榮並沒有因爲她靠着肩膀而受到絲毫的影響,他的整個身心都傾注在了瑤琴上。
悠揚的曲調在房間內飄揚着,柳素娘陶醉的微微閉上了眼睛,可很快,她的眼睛又睜了開來,扭過臉詫異的看着楊榮。
一曲彈罷,楊榮發現了柳素孃的異樣,朝她微微一笑問道:“怎麼了?爲何如此怪怪的看着我?”
“你剛纔彈的曲子……”柳素娘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瑤琴,話只說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我彈的曲子怎麼了?”楊榮很是詫異的盯着柳素娘看了好一會,他又扭頭朝桌上擺着的瑤琴看了一眼,笑着向柳素娘問道:“是不是我彈的很好聽,讓你太陶醉了?”
“好聽是好聽!”柳素娘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一臉擔憂的看着楊榮說道:“可是你的曲子裡帶着很濃重的殺氣,根本不應該是一個前去與人和談的人該有的情緒。若是你和談不成,皇帝恐怕會責難於你!”
“放心吧!”楊榮笑了笑,又伸手輕輕撥弄了一下琴絃,對柳素娘說道:“聖上並沒有想過真的和談,讓我去遼國,恐怕只是爲了應個景兒!我想不明白的只是他爲什麼會讓我去!”
“你的意思是……?”聽了楊榮的話,柳素娘一臉的茫然,杏眼盯着楊榮,又是隻問了半句話。
“是!”楊榮好像已經明白了柳素孃的意思,他輕輕的點了點頭,看着桌面上的瑤琴,對柳素娘說道:“雙方都沒有和談的誠意!蕭太后寄出國書,要求和談,只是因爲耶律休哥新敗,遼軍士氣已經跌入了谷底,若是不讓軍隊重新整備,根本沒可能繼續向大宋腹地挺進!她的這點小算盤,當今聖上自然是看的清楚,之所以要我前來,只是不想把破壞和平的罪名攬在大宋的頭上。”
“你是如何看出皇帝沒有和談的想法?”柳素娘擰着眉頭,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和談並非兒戲,一旦達成和約,雙方都須遵守!”
“和約?”看着一臉認真的柳素娘,楊榮嘴角撇了撇,對柳素娘說道:“合約還不如擦屁股用的紙更實用!之所以有和平,只是因爲彼此都需要休養生息,戰爭終究還是會來的!只要有人,就會有戰爭,胡虜永遠都是貪得無厭的!一旦他們認爲已經擁有了可以開戰的實力,一定會極盡挑釁,直到戰爭爆發!”
“聖旨最後說到,聖上有話向我交代,那就是他不希望動用刀兵,可是若有人企圖對大宋不利,他決不吝惜動用刀兵!”楊榮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走到窗邊,眼睛望着窗外,凝視着窗外的街道佇立了許久,才悠悠的說道:“戰爭還是會來的,你我要做的,不過是在這場戰爭中力求更長久的活下去!”
柳素娘走到楊榮的身後,伸出雙手,摟着他的腰,把臉頰貼在了楊榮的脊背上,輕輕的“嗯”了一聲。
楊榮把手按在柳素孃的小手上,眼睛依舊望着窗外,臉上的表情越發的凝重了。
他已經習慣了被柳素娘摟着,這些天,他也想過,既然有柳素娘和閻真要依賴他,而他對這兩個女人又並不是完全的不喜歡,那就等到下次見到耶律休菱,先問清楚他那位髮妻的意思,然後再做區處。
想來生活在這個時代的耶律休菱應該心內也有同樣的意識,或許在他提出來的時候,會難過一些時日,最後終究還是會答應他的請求。
“晚上在我房裡睡吧!”望着窗外,楊榮舔了舔嘴脣,慢悠悠的對柳素娘說道:“今晚我也想要摟着你睡了!”
一直很主動的柳素娘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很喜歡看楊榮那副患得患失的模樣,原來男人也有難以抉擇的時候,可在楊榮提出要讓她留在這裡睡的時候,她又有些猶豫了。
畢竟她還沒有成爲楊榮的妻子,至少沒有像楊榮說的那樣拜堂成親。
“放心吧!”楊榮的手掌輕輕拍了拍柳素娘環抱在他腰上的手,話語中滿含着柔情的說道:“在成親之前,我不會對你做什麼,只是想摟着你睡而已!等回到忻州,閻真的事也該好生解決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