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說要爲韓月月贖身,老鴇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沉吟了一會才擡起頭對楊榮說道:“不瞞公子,月月姑娘也算得是這裡的頭牌,公子要爲她贖身,老身還真是有些捨不得!不過見公子真情實意,老身就少要一些,二百兩白銀,公子便可將她帶走!”
“飛虎,你去跑一趟!”在老鴇子說出了贖身需要的銀兩數額後,楊榮扭頭對一旁的董飛虎說道:“先回府上,從賬房支取二百兩白銀,再去李將軍府上,請他在先前的小院等我,就說我今晚要請他喝酒,要他務必賞光!”
董飛虎應了一聲,站起身走了出去。
從楊榮口中聽到“李將軍”這三個字,在風月場中迎來送往慣了的老鴇知道她這裡是來了貴人,兩眼睜的溜圓,舔了舔嘴脣向楊榮問道:“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我的姓名不值一提!”楊榮笑了笑,朝老鴇擺了擺手,對她說道:“嬤嬤且去忙吧,回頭銀兩自會奉上,還請嬤嬤準備好月月姑娘的賣身契!”
“好!”猜出楊榮身份高貴,老鴇也不敢再亂說話,連忙應了一聲,倒退着走了出去。
老鴇離開後,楊榮把臉色一正,對坐在他對面的陳芮和韓月月說道:“月月姑娘今日便可重獲自由之身,不過有件事我若說出來,恐怕你二人會有些不快活!”
“將軍有事只管吩咐!”陳芮站了起來,雙手抱拳躬着身子對楊榮說道:“將軍大恩大德,陳芮此生難報,但有驅遣,絕不退縮!”
“三日以後,我等便要離開東京!”楊榮擡眼看了看陳芮,隨後又看了看韓月月,對他們說道:“你二人相處的時日算上今日也不過只有三天,過了這三天,恐怕就要過上好長一段勞燕分飛的日子了!”
“東飛伯勞西飛燕,黃姑織女時相見!”楊榮的話音剛落,低頭坐在桌邊的韓月月就吟了一句詩,隨後扭過頭含情脈脈的看着站在一旁的陳芮,幽幽的說道:“郎君整日介守着奴家,終究也不是個出路!如今將軍肯收留,郎君只管前去,月月定不相負!”
聽了韓月月的這番話,楊榮心內一陣陣的抽搐,他還記得當初他和耶律休菱分別時耶律休菱對他說過的那番話。
原本以爲把耶律休菱從遼國接回來,倆人從此就能雙宿一起飛,沒想到宋太宗卻專程點名說他不能再帶耶律休菱去忻州。
他們又一次面臨分別,而且這一別,又不知哪年哪月才能相見。
見楊榮的神情黯淡了下來,一旁的花青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雖然沒有跟隨楊榮一同去營救耶律休菱,但路上卻也聽徐保等人說過一些關於楊榮和耶律休菱的事情。
在西北,楊榮與耶律休菱的故事,許多人都知道,甚至還有些人添油加醋,給它增加了一些原本不存在的元素,當成愛情故事傳唱。
楊榮並沒有聽過民間傳唱的那些版本,否則他一定會鬱悶的吐血而死。
民間的傳唱裡,他與耶律休菱完全成了現實版的織女和牛郎,爲了見一面,也要歷經生死磨難,可以說故事編的說有多苦逼就有多苦逼。
也正是因此,他的事情徐保等人才會大致有所瞭解,跟花青描述的時候,纔會繪聲繪色。
“將軍,夫人留在東京,着實要比跟隨將軍去忻州穩妥的多,也安全的多!”見楊榮面色有些黯淡,花青站了起來,輕聲勸慰道:“若是將軍想念夫人,隨時也可回到東京來探望。”
“呵呵,是啊,我馬上也要過勞燕分飛的日子了!”楊榮嘆了一聲,見陳芮和韓月月正一臉愕然的看着他,連忙斂了斂神,端起酒杯,對桌邊的幾人說道:“爲恭賀月月姑娘重獲自由,我等同飲此杯!”
他這一端酒杯,才讓屋內的氣氛稍稍的活躍了一些。
幾人沒吃多會,董飛虎推門闖了進來,一進門,就對楊榮說道:“啓稟將軍,李將軍已去小院等候,爲月月姑娘贖身的銀兩,屬下也已帶來!”
“飛虎且坐下吃飯,吃飽了之後,爲月月姑娘贖身,我等再帶陳芮和月月姑娘去看看他們的新家!”聽聞事情已經辦好,楊榮朝董飛虎擺了下手,讓他坐下與衆人一同吃飯。
董飛虎坐下後,滿桌的人全都被他的吃相給驚呆了。
先前幾人吃飯時多少還要文雅一些,這廝坐下後,哪裡還顧得文雅二字,他就猶如一隻饕餮轉生般一股腦的將桌上菜餚給掃了個精光。
望着桌上那些空空的盤子,楊榮手撫着額頭,滿心鬱悶。
他還真是後悔,後悔不該讓董飛虎跟他們坐在同一張桌上,這廝吃飯的形象楊榮並不是不曉得,只是一時只顧着想給韓月月贖身的事,竟把這茬給忘了。
“吃飽了?”看着掃光整桌菜,正揉着肚子在一旁喘大氣的董飛虎,楊榮小聲向他問了一句。
“還好,半飽!”董飛虎揉了揉肚子,嘿嘿一笑,應了一聲。
“我等都還沒吃呢!”一旁舉着筷子,半天都沒夾着一口菜的花青鬱悶的白了董飛虎一眼,咕噥着說道:“將軍也還餓着!”
“呃!”董飛虎愣了愣,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一臉純真的向楊榮問道:“要不再來一桌?”
“算了,算了!晚上再吃吧!”心知再來一桌還是同樣的結局,楊榮擺了擺手,對董飛虎說道:“你且去將老鴇子叫來,我等先爲月月姑娘贖身!”
董飛虎應了一聲,跑出門找老鴇子去了。
花青朝他的背影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跟陳芮說道:“陳兄,將來回了忻州,我二人千萬莫要與這吃貨同桌吃飯,怕是到時候我二人連點湯水都沒沾上,他還只是混個半飽!”
“哈哈!”花青的話音剛落,楊榮就笑了起來,對他說道:“忻州軍營,缺的東西很多,唯獨不缺糧食,你等到了那裡,能吃多少儘管去吃!我還養的起!”
“說笑而已!”花青搖了搖頭,笑着說道:“不過像他這般吃法,將來行軍打仗,我等只要帶着一布袋的乾糧便可,他至少得要拉上一車!”
“那便讓他拉上一車,只要不拖了大隊的行程,由他去!”楊榮笑着朝花青擺了擺手,對他和陳芮說道:“眼下無有戰事,立功的機會不多,一旦有了機會,你等一定要把握住,只有立功,纔可晉升,總不能一輩子只做個親兵!”
“謹遵將軍教誨!”這句話無疑是在爲花青和陳芮指明出路,二人連忙站起身,抱拳謝了。
沒過多會,老鴇子跟着董飛虎回來了,清點了爲韓月月贖身的銀兩,把賣身契歸還給韓月月,楊榮領着衆人離開了青樓。
出了青樓,一行人徑直向先前輕塵住的那套宅子走了過去。
到了宅子門口,楊榮發現宅子的大門是敞開着的,先前迎接過他和李繼隆的老媽子站在門口,見他來了,連忙迎上前對他說道:“將軍回來了,李將軍已經在正廳等候多時!”
“嗯!”楊榮點了點頭,看了那老媽子一眼,心內不由的犯起了嘀咕。
先前照料輕塵的就是這老媽子,輕塵被趕走了,李繼隆居然把她給留了下來,莫非她是李繼隆身邊的人?
心內雖是疑惑,可楊榮並沒多問什麼,只是領着衆人徑直向正廳去了。
正廳外面分成兩列站着八個全副武裝的禁軍兵士,在楊榮等人走到正廳門口的時候,那幾個兵士把跟在楊榮身後的花青等人攔了下來。
被站在門口的兵士攔住,花青和董飛虎眉頭皺了皺,拳頭一握看樣子像是要發作。楊榮連忙朝二人使了個眼色,二人這才退到一旁。
花青等人退到一旁,楊榮徑直向正廳走去,走到正廳門口,他回過頭朝攔住花青等人的兵士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轉身進了正廳。
“李將軍,你的兵有些忒不像話了吧!”一進正廳,楊榮就看到李繼隆正坐在廳內品着茶,於是有些不滿的對他說道:“在我的宅子裡,攔我的人,可是有點說不過去。”
“楊將軍!”見楊榮走了進來,李繼隆慢悠悠的站起身,笑着對他說道:“這宅子名義上確實是你的,可你還沒給我錢好吧。等你把錢給了,它才能真正算是你的,到時我的人絕對不進這座宅子!”
“錢嘛!暫時沒有!”楊榮翻了翻白眼,對李繼隆說道:“過些日子有錢了再還!這宅子我打算暫且送給帳下親兵的媳婦來住,李將軍日後可不要讓你的人再往這裡來,要不我會翻臉的!”
“呃!”李繼隆愣了愣,他沒想到楊榮在說了沒錢之後,居然還這麼牛氣,擺出了一副欠錢的是大爺的模樣來。
“楊將軍,本將軍最近手頭有些緊啊!尤其是你今天又推了個爛攤子給我,調查這些是需要有花費的,是不是……”想想這宅子也是花了一千兩紋銀,若是白白的給楊榮用,着實有些心裡不舒服,李繼隆兩隻手指相互捻了捻,對楊榮說道:“先還一半!”
“我最景仰的人就是李將軍!”看着李繼隆相互捻搓的手指,楊榮嘆了一聲說道:“原本我以爲李將軍是個仗義疏財的好漢子,沒想到啊,竟然也會爲了些許銀兩,逼着同僚走絕路!今天話可放這,眼下我是真沒錢,若是你再逼我,我可上吊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