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很是猶豫該不該把事情告訴趙德昌,過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對趙德昌說道:“殿下垂問,不敢相瞞。最近忻州發現地震時撥發的賑災款被人貪污,陛下告知微臣,此事背後有着驚天的陰謀,臣此番要去調查的正是這個陰謀!”
“太好了!”楊榮的話剛落音,趙德昌就雙手相互搓着,來回的踱了幾步,隨後兩眼放光的對楊榮說道:“楊將軍擔憂的恐怕只是隊伍太過招搖,進了太原府地界,那些作惡的人會收斂起來,明日一早我與你一同出城,至於襄王衛隊,就讓他們在遼州呆着,待小王召喚他們,再讓他們進駐太原!”
“不行!”趙德昌的話音剛落,楊榮就斷然拒絕道:“此行太過危險,殿下若是跟着,末將反倒會束手束腳。”
“楊將軍!”見楊榮不願帶他,趙德昌把臉拉長了,語氣裡帶着幾分不快的說道:“莫非楊將軍以爲小王是個包袱不成?”
“臣不敢!”看到趙德芳的臉色有些變了,楊榮連忙說道:“此行着實太過危險,或許還會遇見一些難以預料的危機,殿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臣就算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楊將軍不用擔心!”趙德昌朝楊榮擺了擺手,對他說道:“小王這就立下軍令狀,若是遇見危險被賊人所殺,與楊將軍無干!”
“好吧!”楊榮沉吟了片刻,很是糾結的點了點頭,對趙德昌說道:“殿下要與臣一同前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一路上臣與隨從們無法以臣子之禮見過殿下,還望殿下見諒!另外若是遇見危險,臣要殿下躲起來的時候,殿下一定不可逞強!”
“好,小王都答應你!”見楊榮答應讓他一同前去,趙德昌滿心興奮的拉起了楊榮的手,對他說道:“一路上小王都想向楊將軍學些領軍之道,能有機會與將軍私下相處,小王幸甚!”
“殿下太謙了!”楊榮躬了躬身子,對趙德昌說道:“殿下早些歇息,臣且告退!”
把楊榮送到門口,目送着楊榮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趙德昌這才搓着雙手回了屋內,竟是興奮的有些睡不着了。
離開趙德昌的房間,楊榮感到一陣陣的無奈。
雖說這位襄王殿下將來是要繼承大寶,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可眼下他畢竟還是年輕,帶着他,恐怕看到一些讓人憤怒的事時,他會沉不住氣,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趙德昌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跟他一同甩開大隊人馬潛入太原府,他就沒有理由拒絕,也不能拒絕,畢竟對方是將來掌管天下的九五之尊。
第二天一早,楊榮還沒有醒來,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聽到敲門聲,楊榮睜開眼睛,懶洋洋的走到門口,把門打了開來。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已經換上了一身絲綢襦衫的趙德昌。
看到趙德昌這副打扮,楊榮笑着朝他躬身作了一揖問道:“敢問殿下這是要去哪裡?”
“楊將軍,你忘了?”聽到楊榮的問話,趙德昌愣了一愣,一臉迷茫的向楊榮問道:“昨晚將軍不是對小王說要……”
話說到這裡,趙德昌連忙閉上嘴,朝左右看了看,見除了他身後跟着的幾個侍衛,再沒別人,這纔對楊榮說道:“莫不是楊將軍不去了?”
楊榮站直身子,搖了搖頭,對趙德昌說道:“殿下,恕臣不敬,穿成這樣可不行!殿下要換上一身尋常百姓的麻布衣衫,隨身攜帶的官憑文書臣也已經準備妥當。自離開府衙以後,殿下的自稱也要該做百姓的稱謂,切記!切記!”
“呃!”趙德昌愣了愣,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隨後對楊榮說道:“將軍且稍候,在下這就去換衣服!”
看着趙德昌離去的背影,楊榮臉上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很清楚的聽到趙德昌最後一句話是自稱“在下”而不是“小王”,可見這位襄王還是很能隨機應變的。
趙德昌回去換衣服之後,楊榮也讓人去把花青等人叫了起來,讓他們換上平民衣服,一併在楊榮的房間門口等着趙德昌。
沒過多會,換了一身麻布衣服的趙德昌出現在衆人面前。
看着穿了一身麻布衣服,渾身卻還透着幾分貴氣的趙德昌,楊榮感到一陣陣的無奈。
帝王子孫,天生就是養尊處優,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着一種與尋常百姓不太相同的感覺。
這並不是說他們先天比別人高貴到哪裡,這只是因爲他們從小生長的環境與尋常百姓生長的環境不同而已。
“殿下,請!”雖然對趙德昌的這身打扮還是不太滿意,可楊榮也挑不出什麼太大的毛病,只得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趁着天色未亮,我等還須儘快上路!”
趙德昌點了點頭,向前走出幾步,接着像是想起什麼似得,轉過身對楊榮說道:“楊將軍,自今日起,你我便不再是襄王和忻州都部署,在別人面前,你只管稱我德昌賢弟便是,我便稱你爲楊兄!”
“臣謹記!”楊榮雙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應了一聲,等到趙德昌朝衙門外面走去,他才領着花青等人緊隨在後面。
楊榮沒有選太多的侍衛,人數過多,只能更快的暴露目標,不過在臨行之前,他向襄王衛隊交代了一聲,要衛隊在他們離開後,緩緩開出遼州,進入平定軍,在距離壽陽縣城更近的平定駐紮下來。
在此之前他還秘密派出信使,要信使趕往忻州大營,請求潘惟吉和楊延朗調撥五百精兵化裝後進入壽陽以北的盂縣,以備不時之需。
原本楊榮根本沒有必要做這些部署,只是因爲趙德昌與他在一起,他不得不事先先調集一批力量進入最近的區域,萬一出現意外,也好及時將趙德昌救下。
出了遼州,一行五人先是騎馬經過平城,然後翻過麓台山,趟過洞過水,在距離壽陽縣還有十多裡的地方,將馬匹遺棄,把隨身攜帶的兵器用包袱包好埋了起來,這才改爲步行向壽陽走去。
到達壽陽縣城的時候,已是他們離開遼州的第二天傍晚。
五人還沒走到城門口,就看到一大羣想要進城的百姓被擋在城門外。
看到這一幕,趙德昌皺了皺眉頭,向楊榮小聲問道:“楊兄,我們進入遼州和平定的時候,也沒見這般景象,爲何城門不讓百姓進入?”
“也不是不讓進!”先前楊榮曾經從壽陽城外經過,也見到過這一幕,當時他讓花青去查探過,壽陽城內不知爲何正在實行管制,所有要進城的人都要嚴加盤查。
正是這一點,讓楊榮加深了對壽陽縣的懷疑,因此才選定了到壽陽調查。
“天色已晚,今夜我等便在壽陽住下!”仰頭朝天空看了看,楊榮對身旁的趙德昌說道:“下方小縣,想必住宿不會太好!”
“不妨,來到這裡,我也沒打算過要享福!”趙德昌笑了笑,丟下一句話後,擡腳朝壽陽城門走了過去。
見他先朝城門走去,楊榮連忙帶着花青等人跟在後面。
一行人到了城門口,趙德昌正要低頭朝城內走,幾個兵士攔在了他的面前,領頭的那兵士還伸手朝他胸口推了一下,把他推的向後退了兩步,惡狠狠的問道:“幹什麼的?沒見到告示,所有入城的人都要接受盤查?”
“哦!”被那兵士推了一下,趙德昌連忙伸手從懷裡掏出假造的文牒,遞到兵士的手中。
兵士打開文牒看了看,嘴角挑了挑,眉毛一揚,對趙德昌說道:“你是教書的先生?爲何要到壽陽來?”
“不敢瞞軍爺!”趙德昌微微躬着身子,對那兵士說道:“在下本是想要去太原府謀個營生,經過此地,天色已然晚了,只得進城先尋個下處,明日一早便走!”
“教書先生?我看你倒像是個遼國的奸細!”那兵士把文牒往懷裡一揣,對身後的幾個兵士喊道:“將他給我捆了,好生拷問!”
那幾個兵士應了一聲,正要上前去捆趙德昌,楊榮連忙挺身擋在趙德昌面前,陪着笑對那幾個兵士說道:“誤會,誤會,想來軍爺們誤會了!他是我家兄弟,我兄弟二人皆是教書匠,只因在鄉下教書着實是糊不起口,只得想着到大府裡尋個營生,不想卻衝撞了幾位軍爺!”
說着話,楊榮把手伸到懷裡,掏出了兩錠大約二兩左右的小銀子,塞到領頭的兵士手中,對他說道:“我等一行五人,皆是好人,只在城中住上一晚便走!”
那兵士接過銀子,斜眼看了看,伸手從懷裡摸出趙德昌的通關文牒,遞還給楊榮說道:“你兄弟二人倒是奇怪的很。做弟弟的如此不曉事理,當哥哥的卻是頗會爲人,好吧,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你等進去吧!”
側身站到一旁,在楊榮領着趙德昌等人進入城內的時候,那兵士還不忘瞪了趙德昌一眼,惡狠狠的說了句:“小心點,莫要在城內給軍爺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