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正細心爲楊榮講解博弈之道的鐘倩和正專注聽着講解的楊榮,剛走上涼亭的鐘瑤與鍾夫人相互看了一眼。
倆人臉上的神情不盡相同,鍾瑤的神情裡帶着幾分複雜和無奈,而鍾夫人的臉上,則是欣喜多於驚訝。
“倩兒也能給人做老師了!”在涼亭上站了一會,見正專注於棋盤上黑白兩色棋子的鐘倩和楊榮還沒發現他們,鍾夫人微微一笑,朝着桌邊走了兩步,對二人說道:“只是這涼亭中風大,還是到書房去教授楊公子比較妥當!”
聽到鍾夫人說話,楊榮和鍾倩這才發現身後有人。
鍾倩連忙站了起來,俏臉上現出一抹紅暈,對鍾瑤和鍾夫人微微一福,怯怯的叫了聲:“爹、娘!”
楊榮也連忙站到一旁,雙手抱拳朝着鍾瑤和鍾夫人深深一揖,招呼了一聲:“鍾先生、鍾夫人!”
站在涼亭邊緣的鐘瑤沒有說話,只是朝着楊榮微微點了點頭,雙手背在身後,把視線投向了水波輕漾的池塘。
“老身許久沒見倩兒如此開心了!”鍾夫人則不然,她走到鍾倩身旁,雙手扶着她的肩膀,讓她又在凳子上坐下,纔對楊榮說道:“寒家雖非大富大貴,卻也是書香門第,倩兒自小便是家教甚嚴,除她父親之外,再沒和男人多說過一句話。她願教習公子博弈之術,着實讓老身有些意外!老身只望公子將來莫要辜負了倩兒纔是!”
聽了鍾夫人的這番話,楊榮心知他惹了大事,他與鍾倩的行爲,雖然在他看來並不算是什麼,可在鍾瑤夫婦的眼裡,卻是和私定了終身並沒有什麼區別。
難怪鍾瑤的臉色會那麼難看!
對鍾夫人說的話,楊榮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應答纔是,他低着頭,嘴脣動了動,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晚輩定不負小姐厚望!”
這句話意味頗爲深長,鍾倩曾對他說過,希望下次再來代州,倆人相見的時候,他能讓她刮目相看,按道理說,這也應該是屬於厚望的範疇!
心內以爲這句話只是委婉的拖延,能讓事情慢慢的冷下去,可楊榮卻犯了個大錯誤。
有些事不是拖延就能冷下去的,尤其是當一個女子已經將終身寄託在一個男人的身上時,拖延會帶來的只是更深的傷害!
除了他,涼亭上的另外三個人沒有任何一個明白這句話裡的意思。鍾夫人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扭頭朝揹着雙手,站在涼亭邊緣的鐘瑤看了過去。
“也該爲你倆考慮婚事了!”背對楊榮和鍾倩站着的鐘瑤長長的嘆了一聲,轉過身說道:“既然倩兒對楊榮也有好感,老夫便成全了你們!讓你們成了夫妻!”
其實早先鍾瑤已經選定了楊榮做女婿,只不過他沒有想到,楊榮只是在鍾家纔剛住下,竟然就能和鍾倩單獨在一起相會。
爲了見楊榮,鍾倩竟連貼身丫鬟都不帶,選擇單獨相會,這更是讓鍾瑤感到意外不已。
鍾瑤提出該爲他們準備婚事,鍾倩貝齒咬着嘴脣,深深的低下了頭,楊榮卻是滿臉愕然,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樣。
“莫非楊公子不願意娶我家倩兒?”見楊榮表情不對,鍾夫人皺了皺眉頭,帶着幾分疑惑的向他問了一句。
“不是,不是!”鍾夫人這麼一問,楊榮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連連擺手說道:“鍾小姐聰慧過人,若是有幸結爲伉儷,乃是晚輩之福!只是晚輩認爲此事萬萬急不得,眼下晚輩僅爲潘太師軍中一名馬軍,並未立得寸功在身,着實配不上小姐!”
“此話有理!”鍾夫人回頭看了看鐘瑤,只見鍾瑤點了點頭,對楊榮說道:“少年人有志向乃是應該,你若真心對我家倩兒,老夫便要倩兒等你,等你立下大功,身負功名,再爲你倆把婚禮辦了!”
“多謝先生!”鍾瑤這麼一說,楊榮心內才鬆了口氣,連忙雙手抱拳朝他深深一揖說道:“晚輩定不負先生厚望!”
鍾瑤沒再多說什麼,轉身朝涼亭外走了去。
見他走了,鍾夫人也跟在後面趕忙向亭子外走,走到涼亭外口階梯邊緣的時候,她回過頭對鍾倩說道:“爹孃不來叨擾你二人,倩兒可全心教授楊公子!”
她不交代這句還好,交代了這句話,鍾倩反倒更加羞赧了,一張俏臉羞的通紅,也不答話,只是深深的把頭埋在胸口。
“楊公子可否與奴家一同去書房?”等到鍾瑤夫婦的身影在二人視線裡消失後,鍾倩紅着臉對楊榮說道:“此處風寒頗大,奴家身子單薄,有些消受不得!”
“小姐身子骨弱,本不該要小姐在此處吹風!”楊榮笑了笑,很是體貼的對鍾倩說道:“既然如此,日後在下便去書房找小姐!”
沒想到楊榮竟是如此體貼,鍾倩朝他看了一眼,一張臉羞的更紅,竟如一隻熟透了的紅蘋果一般,讓人看一眼,都會捨不得再把視線挪開。
離開了涼亭,與鍾倩一同去了書房,直到天色擦黑,楊榮才和鍾倩離開書房。
自從開始向鍾倩學習圍棋和瑤琴,接下來的幾天裡,楊榮幾乎沒有出過鍾瑤家的宅子,鍾倩也沒再去過涼亭,每天午後,倆人都會在書房內私會。
臉上受了傷,雖說有心早些返回軍營,可潘惟吉畢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讓軍營裡的兄弟們看到他這副模樣,在臉徹底的消腫以前,也就沒向楊榮提起要早些趕回去。
至於閻真,這幾天像是突然間變了一個人似的,整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裡還有半點女馬賊的樣子,反倒像是個受過嚴格家教的大家閨秀一般,也不知她整日裡在房間都搗鼓些什麼東西。
連續好幾天,每天午後,楊榮都會去書房和鍾倩下上一局。
起先下一盤棋,幾乎用不了多少時間,他就會被鍾倩殺的丟盔卸甲、一敗塗地。
可慢慢的,雖然他還是會輸,可下棋的時間卻是越來越長了,鍾倩想要贏他,也不是像先前那般容易,反倒是需要勞神費心一些。
代州城外,一騎快馬疾速奔進城內,進了城內街道,馬背上的宋軍並沒有減緩速度,依舊是揮舞着馬鞭,不停的催促着戰馬快跑。
當戰馬跑到州府衙門門口的時候,騎馬的宋兵翻身跳下馬背,徑直跑到守門的兵士面前,雙手捧着一封信箋,對守門兵士說道:“請將此信交於知府大人,東線遼軍大舉犯邊!雁門關外,遼軍也有異動,請大人即刻與城內禁軍協同,做好守城準備!”
把信箋交給看門的兵士,送信的宋軍一手按着佩刀刀柄,筆直的站立在衙門大門口,等待着回覆。
沒過多會,送信進去的兵士跑了出來,對那宋兵說道:“大人已知曉此事,請將此信轉交太師,代爲向太師轉達謝意!”
說着話,那兵士也遞給了送信宋軍一封信。
送信的宋軍接過信,雙手抱拳微微一拱,掉頭跑到戰馬身旁,翻身跳上馬背,一抖繮繩,策馬朝代州城外奔了去。
清早起來,楊榮洗漱已畢,坐在瑤琴邊上,正專注的彈着琴,一個鐘家家僕敲響了他的房門,慌慌張張的對屋內喊道:“楊公子,不好了,遼國人打進雁門關了!”
聽到那家僕的喊聲,楊榮連忙跑出房間,向那家僕問道:“怎麼回事?”
“回稟楊公子,與潘將軍一同來到代州的兵士正在前廳等待二位,說是太師有令,讓二位即刻回營。遼軍打過雁門關來了!”見楊榮打開了房門,那家僕連忙微微躬着身子,神情有些緊張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有沒有告知潘將軍?”聽說遼軍打過雁門關來了,楊榮擰了擰眉頭,雖是心內疑惑,卻並沒多說什麼,只是向那家僕追問了一句。
“潘將軍已然在前廳等候楊公子!”家僕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勢,在回話的時候,不敢直視楊榮的臉,只是偷偷的朝他瞟着。
“我即刻便來!”聽說潘惟吉已經到了前廳,楊榮連忙用錦緞把瑤琴包了包,抱在懷中,跟在那家僕朝前廳跑去。
到了前廳,果然看到潘惟吉和十多個跟他們一同來的宋軍全都坐在廳內。
潘惟吉已經披上了鎧甲,雖說臉上的淤青還沒完全消散,可整個人還是給人一種英氣逼人的感覺。
那十多個宋軍也穿戴好了衣甲,一副隨時殺出雁門關,與遼國人誓死拼殺的模樣。
“如何?”見到潘惟吉,楊榮朝他迎了上來,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遼軍東線已然全線向大宋推進,蕭太后任命耶律休哥爲先鋒都統,朝廷命大宋軍隊主動出擊,田重進所部已出了岐溝關,兵臨涿州城下。劉廷讓、李繼隆所部正在集結,即將向遼軍發起反攻!”潘惟吉擰着眉頭,對楊榮說道:“父帥命你我即刻返回軍營,雁門關以北遼軍也在異動,遼國北院大王蒲奴寧率軍抵近長城,隨時可能對大宋發起進攻!”
“一開始就展開決戰?”聽了潘惟吉的講述後,楊榮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對他說道:“若是太早決戰,對遼人有利,對大宋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