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名叫陶刀的老太監那裡出來後,抱着兩沓文書的葉青,一直在思索着老頭後來跟他說的肺腑之言,皇城司當差,並不是要謹防下邊的人,而是要謹防上面的人。
說完這句話後,老太監就像是變成了一尊泥像般,不論葉青再跟他說什麼,都是不言不語了。
而更讓葉青吃驚的是,這些所謂的老皇城司的人,根本就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危險,或者是厲害,他們只是奉命蟄伏,而後隨着趙構的命令,要麼是以莫須有罪名栽贓趙構看不順眼的官員,要麼便是找出有罪證的,趙構看不慣的官員,從而使這些官員被罷免或是流放。
而岳飛,就是以秦檜爲首被莫須有之死,這是世人皆知之事兒,但那老太監陶刀,當初也是其中一員。
葉青本還想問一些,關於建康戰敗之後,諫官湯邦彥彈劾葉衡、以及白秉忠一事兒,但陶刀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不在淮南東路的查探範圍,但不保證,他們被罷免、流放之時,有老皇城司的人牽涉其中。
巷子盡頭的馬車靜靜地停在那裡,毛毛細雨依然連綿不斷,原本乾乾淨淨的燈籠已經徹底被打溼,潑李三站在巷子口,看見葉青之後,立刻踩着雨水跑了過來。
“這鬼天氣,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這個時候下雨。”潑李三一邊抱怨,一邊從葉青懷裡接過那些文書放進車廂裡。
“也該是下雨的時候了,不過雨後天氣也該轉涼了。”葉青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雨勢則是要加劇,於是很不負責任的鑽進了車廂裡,讓潑李三趕着馬車回驛所。
但幾乎就是在葉青剛要上馬車的一瞬間,一支利箭突然間飛了過來,擦着葉青的臉頰,砰的一聲釘在了車廂板上。
“壞了,被盯上了。”葉青一手抓住車轅,而後快速躍起,從車轅處跳向了馬車的另外一邊。
綁在車轅上的陌刀同時也被他一把拽了過來,與此同時腦後又是一陣破空聲,支支箭矢向着葉青的背後招呼了過來。
跳向馬車另外一邊的葉青,甚至來不及往車廂一邊躲避,直接整個人趴在了泥濘的路面,而後飛快的往車廂方向滾去。
耳邊拉車的駿馬一陣嘶鳴聲,顯然是中箭吃痛,居然一仰蹄往前飛奔而去。
手拿陌刀的葉青與同樣從車轅另一邊拿起陌刀的潑李三,本想借着車廂作爲掩護,不想那駿馬倒是聰明,竟然先跑掉了,留下了驚魂未定的兩個人,只能轉身往巷子裡頭躲去。
“殺。”
剛剛鑽進黑漆漆巷子裡的兩個人,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冷喝,回頭望着剛纔馬車停留的地方,兩盞燈籠已經滅了一盞,另外一盞如今也是明滅不定,那一點點還未被雨水澆溼的火苗,頑強的在雨夜裡撲騰着。
“那些文書還在車裡呢。”最後一盞火光被雨水打溼,潑李三恨恨的看了一眼巷子口,低聲說道。
“他們的目標是咱們,不必理會文書,命要緊。”葉青倒提陌刀,順着牆角緩緩往巷子口異動。
毛毛細雨從天空掉落,沙沙作響,使得聽力下降,黑漆漆的巷子口與街道之上,也無法看清楚敵人,到底從對面哪個方向包圍過來。
兩人俱是緊了緊手裡的陌刀,互望一眼後,幾乎是同時說道:“拼吧。”
隨着兩人話音剛落,巷子口外便響起了雨水被踐踏的急促腳步聲,望着巷子口處,依稀看到十數名黑衣人往這邊圍了過來。
依然是箭矢打頭陣,一陣疾風暴雨般的箭雨射向巷子口,擊中那黃土夯實的土牆後,紛紛掉落,隨之而來的便是黑衣人默無聲息的衝了進來。
“殺出去。”葉青低哼一聲,而後率先提着陌刀,迎向第一個鑽進巷子裡的黑衣人。
雨勢越來越大,漆黑的夜色下,葉青雙手緊握陌刀,從黑衣人的頭頂力劈而下,衝進來的黑衣人甚至來不及收步,便被頭頂出現的陌刀劈開了頭顱,小半的腦袋瞬間參雜着雨水噴涌一股熱血,而後滾落在地上,甚至被後面的黑衣人一腳踩在了上面。
不等收回陌刀,刀鋒順勢一橫,而後懶腰向另外一名黑衣人的胸腹之間掃了過去,噹的一聲,金鐵交織聲在夜空響起,即便只是瞬間這一阻擋,另外一側的黑衣人躲過失去半顆腦袋,直挺挺倒下的黑衣人,便向葉青的側面砍了過來。
實在是用不慣這種長兵器,就如同當初第一次前往皇城司兵營,與林光巢比武一樣,長矛在他手裡跟燒火棍差不多,完全無法施展開。
哪怕是這些時日有事兒沒事兒的練過一段時間,但在人多的時候,葉青用起這種長柄陌刀,依然還是不順手。
所以划向左側黑衣人的陌刀被阻擋住時,葉青一時之間便不知道該如何使刀,而右側露出來的空檔,眼看着就要被黑衣人提到砍過來。
於是葉青只能心一橫,雙手一鬆,手裡的陌刀刀柄用力扔向黑衣人的面門,而後借勢側身,躲過右側砍過來的黑衣人,一記手刀狠狠的砍在黑衣人的脖頸處。
甚至不用去看被自己砍中脖頸處動脈的黑衣人死活,失去了陌刀之後的葉青反而更加幹練、簡潔。
綁在腿上的野戰刀被抓在左手,躲過陌刀刀柄的黑衣人看着正面以對的葉青,舉刀再次衝過來,葉青冷笑一聲,大步邁進,腳下踢中黑衣人的小腹,手上一點兒也不反光的黑漆漆野戰刀,就像是與夜色融爲一體般,格擋開黑衣人手裡的刀之後,順勢從黑衣人的肩膀處帶過,溫熱的感覺沾溼手背,黑衣人不可思議的捂着脖子,看着葉青已經衝進後面黑衣人的人羣之中。
相比較於不會使長兵器的葉青,陌刀在潑李三的手裡則是威力盡顯,儘管只是短短的時間,葉青解決掉了三個黑衣人,但潑李三同樣是不遑多讓,兩個黑衣人已經一個被他切中胸口,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便一命嗚呼。
另外一個同樣是被砍中脖子,此刻正捂着脖子處那往外冒血的裂縫,睜大了眼睛踉蹌後退幾步,不單擋住了身後黑衣人的前衝之勢,還讓自己在被人推開的同時,一下子撞在了牆上,再也沒有辦法站起來。
原本潑李三一直擔心,剛剛一照面,就失去陌刀的葉青會陷入被動之中,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失去了陌刀之後,手拿野戰刀的葉青更狠。
在他刀背砸死一個,刀鋒劈死一個的同時,葉青身邊又已經倒下去了三個黑衣人,而且每一個不是捂着脖子,就是捂着左前胸,痛苦的緩緩倒在了地上。
隨着葉青繼續往前衝,只見一個身材顯嬌小的黑衣人,一直躲在另外一名黑衣人的身後,正隨着葉青的搏殺,在側面向葉青的身後迂迴着。
葉青也不理會,只要手裡沒有了掣肘他的陌刀,他並不怕有人從自己的背後偷襲,右手肘在他單膝跪地擊中一個黑衣人的腰眼時,拿着野戰刀的左手就像是機器一樣,隨着右手肘慣性的往下,左手自然的揚起時,手裡的陌刀便刺入那腰眼被擊中,而後吃痛彎下腰的黑衣人的前胸。
順勢就地翻滾,躲過後面那嬌小人影的偷襲,起身之前的掃腿堪堪避過差點兒直接砍斷自己大腿的另外一個黑衣人,臉上的雨水、泥水混在一起,起身之前被人一腳踢中後背。
於是想要起身的他,根本來不及起身,只能是借勢再次往前翻滾,手裡的野戰刀哪怕是閉眼,也能隨意劃中一個腳腕,好不容易殺出一點兒空檔的他,剛想要起身之時,身後那嬌小的身影,瞬間又提刀向他的後心刺了過來。
剛剛站起來一半,雙腿還沒有完全站直的情況下,扭頭看着那提刀刺過來的黑衣人,心裡頭罵了一聲無恥之後,只能是讓自己還未完全站起來的高大身材,做了一個極爲簡單的後倒。
隨着他主動的向後側倒,不單避過了前面差點兒削掉鼻子的一刀,伸直的右手在向後側倒的同時,不單避過了那嬌小黑衣人刺過來的一刀,同時右手拳頭也重重的擊在了那身材嬌小的黑衣人胸口。
緊緊是霎那間的功夫,右手拳頭觸及到那黑衣人的胸口時,卻不像平常打中其他人的胸口,綿軟之間帶着弧線,就像是打在了富有彈性的饅頭上一樣。
瞬間腦海裡閃過娘們兩字之後,不能那被擊中後退的嬌小黑衣人再次往前,鯉魚打挺起來後的葉青,左手攬過差點兒削掉他鼻子的黑衣人,單手一帶,野戰刀再次劃過脖子,而後終於起身轉過身的他,在那嬌小的黑衣人剛剛站穩之後,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整個人向那黑衣人撲了過去!
被葉青擊中胸口的黑衣人,心裡頭就像剛纔的葉青一樣,罵了一聲無恥後,剛一擡頭就看見那高大的身影,不顧一切的向自己撲了過來。
如同老鷹抓小雞一樣的姿態,嬌小的黑衣人手裡的刀此時已經來不及舉起,只能盡力的側身後退一步,而後又感覺剛剛被人擊中的左胸,又被人狠狠的抓了一下。
身在空中的葉青,不想這個娘們反應如此之快,竟然側身避過了自己的飛撲,無奈之下,已經換刀在右手的他,只能盡力伸長了手臂,期望能夠拽住那嬌小的身軀。
但不想最後不單沒有拽住,反而是又一次抓到了那帶有彈性的饅頭之上,而後手指才與那黑衣人的胸前分開,自己再一次的倒在了雨水泥濘的路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