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倫特等人在惠林斯頓停留了一天,養足精力,便急急地趕往倫迪爾。
好在一連數日都是天氣晴朗,毫無風雪,不然要是遇到大雪,前進的道路將會更加艱鉅,很難在二月的開頭抵達倫迪爾去,而此時,尤倫特也心中明白,米修斯•惠林的大軍開始聚集,隨時準備南進,這叫他不得不風風火火,爭分奪秒。
只是斯米羅大戰的消息還沒有傳進這位騎士的耳朵裡,他也不知道米修斯•惠林決定按兵不動,靜觀其變。這也爲他爭取了不少的時間。
尤倫特等人一連騎馬飛奔了好幾日,他們一路顛簸,很少下馬,甚至在夜間,雖然他們已經在惠林斯頓休息了一日,但是對於尤倫特來說,旅途的急促行進還是叫他氣喘吁吁,因爲受到的傷害使得他不再像之前那般強壯,他自己心中也明白要想完全從這傷痛中恢復過來,至少還需要一段時日。
而此時,大自然也開始阻擋他們,黑夜漫長,而一展露出晨曦之際,也是迷茫茫的一片,叫旅人們天旋地轉、迷失方向。
可就在二月的第三日,忽然一股強風吹散了迷霧,在尤倫特的視野北面,浮現出一座低矮的丘陵,但尤倫特不能確信那就是一條什麼丘陵山脈,因爲整座丘陵很難看的清楚,只有在那頭頂的與天際的分割線才勉強看得見。
“是倫迪爾南丘陵,這條丘陵一直要延伸到吉斯瓦爾去,但是到了那裡,它就更加高大和巍峨。我們一看見它就說明我們已經進入了倫迪爾,我的朋友。”蘇菲妮說道,她騎在馬上,昂着頭望着,“同時,我們也離開了埃勒溫薩,進入了蘇爾王國。”
“但是我們還要走上好一陣才能抵達莎蘭耶去,而且我們越是向北走,越是靠近那條丘陵,道路也越艱難。”威克•哈倫說道,可是他又向着大道延伸的兩邊看去,“要是我們再走上一段時間,可能會看見新的軍團開始開赴南方戰場。國王陛下要將這場戰爭進行到底,要把它變成生死大戰,要麼埃勒溫薩人取得勝利,將蘇爾人一舉擊敗,那麼就是馬上之王的後裔將統治整片大陸。”
可是尤倫特卻憂心忡忡地說:
“要是這片大陸沒有拜倒在米修斯•惠林的腳下,也沒有拜倒在埃勒溫薩人的腳下呢?我一直在想那位商人的話語,那是他說的是真的,且沒有誇大其詞的話,看來從斯維爾南方的大陸上也要來一個強大的君王,一位征服者。”
這時候,三人都沉默了,對於蘇菲妮和威克•哈倫來說,對於斯維爾以外的大陸是極少有所耳聞,因爲弗拉古的商人也不曾抵達蘇爾王國進行商貿,所以相比尤倫特這位南方人更加對外族感到陌生,更何況,除了商人和錢財以外,還沒有哪一個不知名的王國派遣一支軍隊到這裡來,更不用提是一支前所未有的大軍。
“嗯,”蘇菲妮開口說,“但要是那不是哪一個國王派來的軍隊呢?要是是馬克•德隆的預言實現了呢?那這支軍隊就是上天派遣來的,那它的威力確實不是凡人的君主所能抵擋的。”
但是尤倫特沒有再去想了,他又快馬加鞭地趕路,因爲這些誰也無法回答的問題,也許在預言者那都能找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他們又急急地趕了一天,一直到暮色籠罩北方,才停下了腳步。
這時,他們也已經離開莎蘭耶不遠,原本他們要趁夜色感到鎮上,但是蘇菲妮卻阻止道:
“我的朋友,看天色,即便我們感到莎蘭耶,也是要面對一面關閉的大門,與其在城鎮外忍受飢餓和寒冷,還不如就在這裡休息,等到第二天再前往鎮上呢?”
於是三人便在一家路邊的酒館休息下來。
三人一走進暖洋洋的路邊酒館內,看見有好些人都在裡面。酒館內部是一間長方形的規則的空間,四壁都是木質的,都用各種奇形怪狀的雕飾裝飾起來,這些雕飾對於尤倫特是奇形怪狀,但是對於蘇菲妮和威克•哈倫兩位北方人看來則不是這樣子,因爲這些雕飾無不不展現北方森林裡的神話。
酒館的中間有一個長長的火爐,正燃燒着木柴。在火爐的兩旁,放了六張長條的桌子,每張桌子都坐滿着人,他們的面前都擺放着啤酒、菜餚,而他們很少去吃菜餚,都是大口大口地飲酒。這些人的裝束都像是一羣真正的北方人,就像是威克•哈倫那樣,也符合尤倫特心目中的北方人的形象。整個酒館也沒有窗戶,但是沒有顯得黑幽幽,因爲在每個角落還有桌子上都安放着火燭,把整個空間都照得通亮。
酒館的主人是一個北方的女人,她像是有二十歲,也許要老一些,因爲她的言語都是深沉而老道,叫人感到每一句的言語背後都有什麼隱藏的意思。穿着尋常,用一塊布包裹住自己的頭髮,穿着一件平常不過的素色的衣服,雙手沒有任何的停歇,一面去聽從客人的點單,一面去端酒送食。
尤倫特等人緩步走進來,用眼睛去搜尋在這酒館裡是否還有可以讓他們坐下來的地方。這時候,酒館的女人走了過來,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三人,目光停在了尤倫特的身上:
“你們需要什麼?南方人?”
“我們需要房間,還有食物。”尤倫特回答,他又向酒館裡的人們看去,看看他們是否聽見“南方人”這詞而引起注意,他知道現在這個詞語意味着什麼,蘇爾王國正和埃勒溫薩開戰,誰能說這裡的人沒有想致南方人於死地的呢。
“還有酒水,我們趕了好幾天的路程,幾乎沒有喝過有味道的東西,我已經受夠了。”這是威克•哈倫的聲音。
“但是我們不需要很多。”蘇菲妮說道,“我們明天還要趕路,我不能叫你喝得爛醉。”
威克•哈倫點頭說道,“是的,我的隊長,我們只需要三杯,但是快一些吧。”
尤倫特看了一眼伸向樓上的階梯,說道“要是上面還有座位的話,請把東西送到上面去吧。”
“每個客人都會有所休息的地方,但是上面是臥室,跟我來吧。”女人說道,三人跟着她的身後,穿行過燃燒着的火爐,尤倫特低頭掃視過兩旁的酒客們,他們一面吃喝,一面討論,但是他們並不是全身心地在玩樂上,當三人擦身走過時,都暗中瞥視一眼。
“這些人並不像是想象中的那般友好。”蘇菲妮看出了尤倫特的意圖,輕聲說道。
“那是因爲到這裡來的人都是各有目的。”回答蘇菲妮的是酒館的女人,她一面領路,一面又說道:“但是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就像是你們,來這裡的目的又會是什麼呢?更何況,你們還帶着一個南方人結伴而行,一定有着非比尋常的目的,難道我的言語是不正確的嗎?”
“我們來此的目的僅僅是爲了您的生意。”尤倫特說道。
女人沒有再說話,她將三人帶到了一個門口,進入了另一個空間,這裡的人少一些,還有一些座位。女人將三人領到一處空閒的地方坐下,才說道:“稍等吧。”
尤倫特坐了下來,才四下去觀察,這間房屋內,除了他們還有兩夥人,尤倫特是這麼認爲的,因爲他們都玩圍坐在一起,一羣人大聲闊談,他們時常將灌滿啤酒的杯子相碰,又大聲怪笑。而另一邊的五人則沉默寡言,他們只顧着自己喝酒,都穿着着風帽的大衣,尤倫特還注意到他們衣服下的武器,但是他沒有吃驚,因爲一路走到這裡來的時候,他早已經看見來這裡的人幾乎都佩戴着武器。
“今晚並不能像我想的那樣安然入睡了。”尤倫特低語道。
“我也正驚訝,這時期,在這種酒館中的人還能如此多,要知道,一般人們都呆在自己的家中,男人們都已經奔赴戰場,應該是一片淒冷之景。”
“你說的是對的,哈倫。”蘇菲妮接着說:“就像是女主人說的那樣,來這裡的人們總有着自己的目的,只是希望他們不會成爲我們中間的麻煩。”
“越是如此期望,事情就會越往相反額方向發展去。”尤倫特的言語並不是猜測,因爲那羣大聲闊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開始打量他們,雖然他們仍然自顧自地娛樂,可三人隨便去望一眼,都能看出這些人正在他們身上打什麼主意。
蘇菲妮還想討論什麼,但是她又閉上了嘴,三隻灌滿着啤酒的酒杯子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只不過,拿着這三隻杯子的不是酒館的女人,而是一條毛茸茸的北方男人的手臂。
“遠方的客人,來吧!我們可以請你們喝上一杯,讓一個座位吧!”
三人擡頭看去,只見到一個肥胖的、絡腮鬍子的臉龐,緊接着,更多的人也聚了過來,他們都端着酒水,“來吧,朋友,遠道而來的朋友,我們請!喝吧!”他們把酒水端到三人的面前,又殷勤地說道:“都是免費的,我的朋友。”他們一面說,一面又將目光在三人的身上不停地掃視。
尤倫特接過一個杯子,飲了一口,忽然說道:
“感謝你們的邀請,但是我們今天不能和太多,因爲明天一早我們還要上路,趕到莎蘭耶去,你們知道那裡嗎?我們要去找那裡的‘鷹頭犬’的人。”
蘇菲妮湊近尤倫特輕聲說道,“啊,尤倫特,難道你真的認爲隨意將我們的目的說出來是有好處的嗎?”
“往往從有所惡意目的的人身上總能得出一些難得的訊息。”尤倫特將杯子湊到嘴邊掩飾起來,同樣輕聲說。
那些酒客聽到“鷹頭犬”都一下子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胖臉的酒客說道:
“你是要去找那些人?哈哈!別想了,就算是你長了一千雙眼睛,也不能從一羣普通的人中間將他們分辨出來,就算是他們就和你坐在一起,你們一同交談,你也不會想到你要尋找的人就在你們的身邊。”然後,他“咕嚕咕嚕”地喝盡了面前的杯子,用自己那雙手背上長滿了毛的手擦拭嘴角,嘟噥地說:“雖然是這麼說,但是我也想聽聽你們尋找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那可真是抱歉了,我的朋友,我們此行的目的並不能叫太多的人知道,因爲阻擋我們的人也有不少,在前來的路上我們還曾遇到了一隻黑熊,說真的,就連森林都像是要阻擋我們的道路呢,我的朋友,這條道路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走的。”
這時,酒客中間鑽出一個尖臉的人說道:
“那我就給你們一個建議吧!”他指着一旁默不作聲的五個人說道:“那些人總叫人感到奇怪,他們也時常出現在這裡,但是很少和其他的人交談,除非他們真的是啞巴,但是要是是啞巴的話,又怎麼能點菜喝酒呢,聽我說吧,我敢打賭那些人知道的事情比我們任何人都多,搞不好那些人就是你們要找的‘鷹頭犬’也說不定。”
可是其他的酒客又起鬨地說道:
“但是越是不說話的人越是難對付啊,他們不用嘴說話,就喜歡用拳頭說話!”
“嘿嘿,可不是,那些人的眼神都是兇狠無比,就好像是什麼野獸變成了人形一樣,我看還不是少惹爲妙。”
三人聽着,朝那沉默着的五個人看去一眼,確實跟酒客們說的一模一樣。威克•哈倫正將一整杯的啤酒都灌進肚子,說道:“就沒有什麼人知道那五個人的底細嗎?”
“酒館的老闆娘也許知道啊,這些人來這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多少會有所瞭解。”
正說着,酒館的女人端着酒水,正穿過嘈雜的人羣,走到桌子旁,“他們是沒落的北方騎士。”她像是聽見了尤倫特與酒客們的交談,說道,“但是要是想知道的更多的話,可需要付出一些的代價。”
“代價?”尤倫特疑惑地看着這個女人,只見她的眉宇之間展現出一絲奇怪的表情,但是這股表情充斥的魅力叫他不敢再去瞧上一眼,生怕自己就要陷入這種魅惑之中,“你指的是什麼?”他問道。
“哐當”一聲,蘇菲妮將一枚金燦燦的蘇爾金幣丟在桌子上,這枚金幣旋轉着,在燭光之間熠熠生輝,所有人的眼睛都跟着這枚金幣旋轉,一會兒,蘇菲妮說道:“這是很少有人開出的價格,足夠了吧!”她說話的語氣很強硬。
“嗯,令人眼前閃亮的賞賜。”女人將金幣拿起來,收進了自己的口袋,又用手在蘇菲妮的面前故弄玄虛,“嫉妒的頭腦會叫我獲得想不到的利益,我的小姐。”女人將包裹頭部的頭巾取下來,讓金色的誘人的頭髮散落到尤倫特的肩膀上,“你想知道什麼呢?強壯的大人。”
“所有你知道的事情。”尤倫特沒有擡起頭,而是直接回答道。
“這些人都有些年歲了,我想你也看得出來,都是些曾經的武士要麼就是寫領主的扈從,我想是這樣的,因爲他們也從不透露出他們的真正身份,所有的事情都是需要你自己去猜測,去摸索一下,不然很難知道真正的面目。”女人走到另一側空閒的座位,但是當她走過那些酒客時卻顯得很警覺,她又繼續說:
“他們整日飄忽不定,誰也不知道他們住在什麼地方,又要去什麼地方,總是在這晚上光臨我的店面,也有時候會一連幾日不出現。問起他們的名字誰也不知道,也沒有人去問過,要是是長時間在見過他們的人都稱呼他們是‘落琳人’,這個稱呼不是什麼好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