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二十八
突兀地響在深夜裡,足以讓人心慌害怕。
低沉而渾厚的音調中卻聽得出裡面的怨恨。
“你們的王是誰?”
“該死,”洛雨荷暗罵一聲,“竟然沒有走,還在這守株待兔,這麼陰險你爸媽知道嗎?”
那人見二人沒有回話,“你們的王是誰?”又問了一遍,這次語氣中帶着焦躁與不耐。
周澤很害怕。難道這就是s級?難道我會在這裡被殺死?那人已經不似人類,一道直貫雙眼的傷疤,嘴脣蓋不住的鋒利的獠牙,通紅的身體鼓漲着肌肉,長長的利爪,襤褸的衣衫已經快被撐破。而那人身高竟有三米之高,高大的身軀帶着噬人野獸的氣息。
“小弟,記得我說的話嗎?”洛雨荷用小得快要聽不見的聲音對着周澤說道。
周澤愣住了,老大她,想要幹嘛。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們的王是誰!”那人已經失去耐心,利爪張開,準備撕裂眼前的兩人。
“冥夜。”洛雨荷張口說道,一直以來,她就從來沒有尊崇過那個所謂的亡神,既然能賣,就順便把他賣了。
“冥夜?冥夜!”那人怒吼一聲,吼聲中充滿了憤怒與不甘,龐大的身軀躁動着。
洛雨荷看見周澤仍舊在發呆,心裡涌起一股急躁,用身體擋在了周澤前面,“走啊。”洛雨荷低聲說道。
“走?”那人忽然停止了那瘋癲的舉動,裂開的瞳孔中倒映着兩人的身影,“沒誰能夠離開。”
“走!”洛雨荷喝道,一把將周澤推了下去,鎖鏈已經脫手,紫鐮倏爾砍向了那人的心臟。
周澤重心不穩,直直滾落了下去。
一拳,碩大的拳頭直接將紫鐮捶開,另一隻手直接抓住洛雨荷的鎖鏈,拽住然後向身後扔去,像扔小雞一樣簡單。
洛雨荷身體控制不住地飛了出去,徑直撞斷了一顆細樹,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
“老大。”周澤看着不遠處摔在地上的洛雨荷,悲呼着。
那醜陋的頭顱轉了過來,看到了滾離了戰場的周澤,雙眼露出殺氣。
呤呤呤呤,鎖鏈再度纏住了那人的脖頸,洛雨荷用力地拉扯,可那人的身軀卻巍然不動。洛雨荷目光看向了周澤。
周澤身體猛地一顫,那目光,好像在說:“小弟,聽老大的話,快走!”周澤顫抖着雙手,一拳打在了樹幹上,拳頭快要裂開般的疼痛讓周澤劇烈地喘息着。周澤雙眼通紅看向纏着那人的洛雨荷,發狂般地向後奔跑。
逃,我要逃離這裡,因爲老大說過……
洛雨荷的身影湮沒在層層的樹叢中。
樹枝刮傷了周澤的臉,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石子咯的腳掌生疼。
跑了大概一分鐘,前方忽然傳來腳步聲。是上山的死神。
三個死神,提着鐮刀,火急火燎地趕往周澤逃離的方向。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周澤猛地上前拽住那爲首死神的袖子,“救救她,救救她,”周澤已經語無倫次,“她就在前面,求求你們救救她……”周澤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祈求着幫助。
“是s級嗎?”老頭聲音混濁,旁邊竟有一個小孩,和一個提着火紅色鐮刀的女人。
“是,快去,快去救救她啊……”
那女人看了周澤一眼,拍了拍周澤的肩膀,然後三人向着山上趕去。
周澤步履蹣跚地向山下走去。爲什麼?爲什麼自己一直這麼孱弱?弱到一絲用處都沒有,弱到只會逃,只會乞求別人的幫助,爲什麼?周澤悲慘地笑了一聲。
又走了很久,天黑得找不到下山的路。
已經有好幾批死神趕去了,每碰到一個,周澤就會拽着他的手,乞求幫助。
“快救救她”這樣的話周澤不知說了幾遍。
“你們殺不了我!”突然聽到一聲怒吼,一個身影倒飛了下來掠過周澤的旁邊,撞斷了好幾顆樹。
是剛剛上山的死神,現在已經變成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
一個龐大的身軀向着山下奔去,身上都是些斷斷續續的鎖鏈,一羣死神圍着那個龐大的人,鐮刀不斷地砍在那人的身上。
“啊。”那人忽然抓住了一個死神,一手抓住腦袋,一手抓住肩膀,猛地一用力。
人竟被從肩胛骨處撕裂,就像撕碎了一個血袋,血液迸射,內臟器官掉落一地,人被撕成了兩半,鐮刀無力地扔在了一旁。
“可惡,”其中一個死神怒不可遏,一鐮紮在了那人的背上。而不可思議的是,鐮刀只能扎進一點,就再也難入分毫。
那人發出一聲野獸的叫聲,然後竟抓着那碎裂的屍體,塞進了嘴裡,狼吞虎嚥,血液染紅了那人的獠牙。龐大的身軀變得更加鼓漲,更加通紅,看起來像一個快要撐破包裝的火腿腸。
嗤、嗤、嗤、嗤!
數十把鐮刀同時刺進那人的皮膚裡,鋒銳的鐮刃透着寒光。但是,卻仍然深不到內臟,一道道不深不淺的傷口上流出了絲絲鮮血。
“鎖住它!”不知誰說了一句。
一根又一根的鎖鏈像繞杆而上的葡萄藤,鎖住了手腳,鎖住了頭顱。
一根紫色的鎖鏈纏住了那人粗壯的腰肢。
“那根是……”周澤狂喜,“老大!”
“呃啊!”那人肌肉結實的手臂狂甩了,四肢舞動着,想要在衆多束縛之下解脫開來,那人的動作甩斷了周圍的樹木,一顆顆清翠的樹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木葉落了一地。
那人的力氣着實巨大,已經有好幾個死神重複之前的慘劇,被甩飛了出去,生死不知。
那人猛地揚起右手,又有一個死神被扯飛,那人張開獠牙,向着手腕上的鎖鏈咬去。
嘎嘣!如同咬斷一根薯條一樣輕鬆,右手擺脫了束縛,繼而又扯斷了胸前的鎖鏈,正在從壓制中掙脫。
嗷!
那人一拳捶在地上,石子飛濺,地面裂開,樹木向兩邊倒去,在周圍的死神竟直接被震飛。
周澤一個站立不穩,滾地葫蘆一樣滾了下去,根本停不下來。
終於身體撞上了一顆小樹,周澤悶哼一聲,感覺腰都快斷了。
周澤伸出手想撐起身子,卻摸到了一片柔軟。
周澤被嚇了一跳急忙看去,竟是一具屍體,穿着一身的道袍,身上滿是鮮血,不過身形卻讓周澤感覺有些熟悉。
周澤硬着頭皮翻開了屍體,看到了正臉。
凌心月!
烏黑的髮絲凌亂着,還沾着血跡,雙眼緊緊閉着,俏臉素白,沒有一絲生氣。
“凌心月!”周澤衝着喊道,你不是女神嗎?女神不是不會死的嗎?周澤搖晃着凌心月,然後將手指探了探凌心月的鼻息。
沒有一絲氣流。
周澤愣住了,一股哀傷充斥着胸腔,令人無法呼吸。
就這樣死了?
周澤想到,沒有人再用那高傲不屑的眼神看着自己,告訴自己什麼叫做傲嬌;沒有人一邊無視自己的無能,一邊還站在自己身前;沒有人再用那冷冰冰的語氣叫自己去做那些最低級的任務。
死神死了,會有靈魂嗎?應該不會有吧,畢竟靈魂已經鑄成鐮刀了啊。那不是連去天國的機會都沒有了?那爲什麼要有死神……這麼悲哀的職業?
爲什麼?
“唔。”凌心月忽然發出一絲微不可聞的聲音。周澤呆住了,仔細地彎下腰聆聽着,什麼都沒有……
果然還是幻覺嗎?
“咳!”凌心月忽然猛地咳嗽了一聲,一口鮮血突然噴出,噴在了周澤的臉上。
“咳咳咳咳,”凌心月劇烈地咳嗽着,就像患了肺病的人,像是要把肺咳出來。
周澤沒有管臉上的血,而是驚喜地看着活過來的凌心月。
劇烈地咳嗽了一會,凌心月終於平靜了下來,費力地睜開眼,“這是哪裡?”聲音有點變啞,但卻還是周澤所熟悉的聲音。
“這是安樂鎮,你怎麼樣。”周澤連忙問道。
“我弟弟呢?”凌心月虛弱的問道。
“……”周澤沒有看到凌軒。
問完之後,凌心月低垂着眼瞼,默默地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看着沉寂得沒有一絲光彩的夜空。
“我帶你離開這裡。”周澤攔腰抱起了凌心月,瞥了一眼凌心月那張面無表情又蒼白的臉,然後往背後望了一眼,戰鬥在繼續,數十個死神仍舊在與亡魂進行着殊死搏鬥。“老大,不要死……”周澤低語着,橫抱着凌心月走下了山。
……
總部。
“亡魂體型越來越大了,馬上要到不可控的地步了,這樣死神們沒有絲毫勝算。”通訊員看着衛星傳來的圖像,滿臉擔憂的說道。
“s級亡魂……”男子臉色不好看,“那個廢物到了沒有?”
“……顧大人快到了,離事發地區只有幾公里了。”通訊員不敢跟着男子一起叫‘廢物’,只能恭敬地說道。
“就看那廢物有沒有一丁點的利用價值了……”男子看着巨大的電子屏幕,“如果實在不行,就使用那個吧……”
通訊員默不作聲,整個房間的人都沒有說話,只剩電子儀器滴滴滴滴的聲音。
“希望不要到那一步……”男子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