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沒有,”死神回答說。她顯得很平靜,就像剛開始講故事時一樣。“我嘲笑她,她呢,很惱火,一再堅持說那確實是神靈的旨意。我是什麼人?竟敢無視神的旨意?我算什麼?”死神輕聲自問,似乎又在考慮這個問題。“我算什麼?她越是要說服我,我就越覺得她很可笑。我對她說,這簡直是無稽之談,荒誕至極的教理洗腦。我告訴她,這個佛堂就是個錯誤,我要馬上讓人把它拆了;她必須得去Y國上學,好讓她沒有多餘時間想那些荒誕病態的念頭。我不記得,我當時還說了些什麼,但我仍清晰的記得那時的心情。在我拒絕和鄙視的背後,是一股鬱積的怒火,以及失望的情緒。我根本不相信她。”

死神稍一停頓,男孩便插了一句:“這很正常,”臉上露出吃驚的神情緩和了些,說:“我的意思是,難道有人相信了?”

“這可以理解嗎?”死神看了男孩一眼,說:“我以爲或許這是我的自私在作怪。我必須要解釋一下,我很愛我妹妹,關於這個我之前就說過。我覺得她是一個非常虔誠的教徒,所以我不反對她做祈禱、唸經,甚至還一味地鼓勵她這樣做。能做自己想做的,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呀。所以她可以成爲任何人,甚至是尼姑或者道姑之類的,只要她願意。我雖然沒有宗教信仰,但我相信這世界是有神明的!即使這樣,我也不相信我妹妹的話。我不相信她的幻覺,她那愚蠢的想法我也不能容忍。爲什麼呢?因爲她是我妹妹,她應該是純潔美好的,可以有獨特的個性,可以有些小怪癖,但不能是***中一員。因爲她是我的妹妹,所以不能。你現在明白了嗎?”

男孩想了想,點了點頭說:“明白了。”他以爲自己明白了。

“我很好奇是誰哄騙了妹妹,說菩薩來了佛堂。”死神說。

“你,你的意思你也不知道,現在都不知道,給你妹妹洗腦的人是誰?”男孩疑惑的注視着死神。

“不知道。”死神搖搖頭,說:“我只知道她信念堅定,一秒都不曾動搖過。直到現在,我依舊很肯定,那晚她離開我的房間時,一定悲傷到瘋狂的地步,但她依舊堅定自己的信念。幾分鐘後她就死了。”

“啊?怎麼會這樣?”男孩問。

“她走出了房間順着廊裡,上了天台,在磚砌的樓梯頂端站了片刻就跳了下去。等我趕到時,她已經死了,**和深紅的鮮血混合在一起,已經凝結。”死神驚恐地搖了搖頭,只是臉上依然平靜。

“你親眼看見她跳下去的?”男孩問道,“會不會是…失足掉下去的?”

“我沒看見。路過的傭人看見了,他們回憶說那時妹妹擡着頭看着天空,突然像看見了什麼似的。接着她像紙飛機似的自由地向下俯衝。傭人說她跳下的時候好像說了什麼,我也覺得她有話要說,但是那會兒我從窗口走開了。我剛轉過身,就聽到了她摔下去的聲音。”死神瞟了眼攝影機,繼續說:“我恨我自己,她是我逼死的,似乎大家也是這麼覺得的!”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你妹妹的死沒人比你更難過了。而且她是自己跳樓的,你應該告訴他們你知道的事情!”

“他們並沒直接指責我,只是知道我妹妹在跳樓之前和我爭吵過。我母親和傭人們都聽到了我們的爭執。事後,她不停地質問我,到底是什麼讓一向安靜的妹妹突然和我大吵大鬧起來?弟弟也跟着一直逼問我。但我已經決定不告訴任何人。而且那時我根本沒有心思搭理別人,我要把妹妹出現幻覺的事情爛在肚子裡,我不能讓大家知道我妹妹成了,成了神經病。那天,弟弟沒來參加葬禮,他在牀上睡了一天。我母親四處遊走逢人就說妹妹和我在房間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但是我不怎麼都不說。因爲這樣,警察很快就來盤問我。最後大伯和鎮長們都來看我,想知道我們到底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誰都沒有說,只是我們在討論一點時,我一再申明妹妹跳樓的時候,我在二樓。他們盯着我,眼睛裡已經認定我就是殺死妹妹的兇手,但沒有足夠的證據。雖然我也覺得妹妹是我殺死的。爲妹妹守靈時侯,我希望她的魂魄能回來,我要向她道歉,我不應該不相信她!我凝視着她稚嫩的臉,粉嫩的妝容給她添了幾分血色,那樣子好像她隨時都會醒來似的。摔碎的腦殼已經縫合好了,針線縫得很細,幾乎看不出醜陋的走線,只是頭還是歪的。我強迫自己緊盯着她,仔細審視着她的每一個部分,心裡巨大的痛苦和腐爛的氣味一度讓我難以忍受。我帶着懺悔,一度希望她能在還魂夜回來,我等了7天,始終不見她。我覺得或許她根本不願意見我,因爲我嘲笑了她,我不信仁她,我對她不好,我還害死了她。”

“這感覺就像…”男孩停頓一會,接着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對吧?“

死神嗯了一句。男孩立刻追問:“那你怎麼不知道,你妹妹是出現了幻覺還是真的看到了神蹟?你是死,我的意思是你是神呀!“

“那時我還是人類,所以直到現在我也知道我妹妹到底有沒有看到神蹟。”死神收回視線看向窗格,說:“現在,讓我按照事情的先後順序告訴你。”死神停下來。

男孩看她不再說話,說道:“請……請您接着說下去。”

“我想賣掉礦場和別墅以及果園,那時母親和弟弟已經搬到市裡去了。佛堂我請了一個主持幫我打理着,這樣我就不用去佛堂了。而且我也有足夠的時間去買醉,在那期間,我成爲想死但又不敢自殺的廢人。我希望酒精能殺死我,但它卻讓我的酒量越來越來,短暫的沉醉讓我無法自拔。後來,我邀請鎮上的酒鬼、小偷、癮君子,撿漏的喝酒,我希望他們也可以因爲嫉妒我的財富而殺死我,但那些人似乎遠比我想的要善良。直到有一天,有人盯上了我,他們在我的酒裡下了藥,那讓我頭重腳輕,在一陣天旋地轉裡我失去了意識。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全身劇痛,連活動手指的力氣都失去了。接着,我看見憔悴的紀蛟。他曾是我除父親以外最敬重的男人。我很想喊大伯,但嗓子像被鉛塊堵住了似的。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他站在陽光裡,那使我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他似乎發現我醒來了,然後走開了一會,他再次出現時候懷中正抱着一塊足以讓地面塌陷的大石塊,他曾也那樣寵溺地抱過我,還說我重得像個石頭,但他抱不動石頭,因爲他不愛石頭。現在他卻抱着石頭砸向我。最後我在一陣冗長的烏鴉哀鳴中失去了意識。”死神停頓一會,似乎有些憂傷。

“你的意思是,你大伯紀蛟殺了你?”男孩問道:“但他爲什麼要那麼做?”

“是的,”死神大笑一聲,“他殺了我,我不生氣!”死神收起笑容:“畢竟我是想死的。至於他爲什麼想殺我,或許是因爲我自己頹廢和不學無術吧。或許他只是擔心我敗光了父親苦心經營的家業吧!”

“你似乎不怎麼確定,他爲什麼要殺你!”男孩說。

“不,我當然瞭解。”死神盯着男孩堅定的說:“我爺爺在沒有我父親的時候,一直都沒有子嗣。在這期間他一直換過三任妻子,每一任都不會超過1年。直到娶了富家千金的奶奶,在奶奶孃家的幫助下,爺爺果園做的越來越大,生意也越來越好。但奶奶嫁給父親3年,卻依舊沒有孩子。於是,原本打算放棄的爺爺。卻在算命先生的建議下,收養了一個義子。那人就是大伯紀蛟,那年他8歲。他的聰穎乖巧贏得了爺爺喜愛。但那卻讓奶奶更加渴望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不過,幸運的是就在大伯來到紀家一年後,奶奶就懷孕了,那人就是父親。父親的出生,讓爺爺開心地擺了三天的宴席。也就在那天后,大伯卻更加努力起來,他成績優異,熱心善良,整個鎮上的人都很喜歡他,除了奶奶,但那時奶奶的眼裡只有父親。渴望的母愛的大伯或許就是那樣怨恨起父親。但父親卻很珍惜那個哥哥,他一直都很自豪有個學霸哥哥。但大伯對他就像奶奶對他一樣冷漠。所以,小時候孱弱愚笨的父親經常被人欺負。有次,父親被同學用磚頭砸破了腦袋,他居然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走開了。最後父親只好哭着跑回了家。”死神眉頭微蹙,輕嘆一口,說:“哦,我好像跑題了。”

“沒事,我很願意聽關於你的所有事情。”男孩說:“那,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