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依舊是躺在維拉卡房間那張小牀上, 他的雙手雙腳依舊被鎖在牀四角鐵欄杆上,他靜默地思考了一會兒,望向天花板, 天花板上依舊是那種黑白菱形格子的牆紙, 沒有紅黑二色撲克牌連成的小橋。
他究竟是……做了一個什麼樣的夢啊……
他感到頭有些痛, 脖子的熱度雖然已經褪了下去, 但依舊有些微微的針刺般的疼痛, 他試着動了動脖子,樓下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放……放開我……你們這些骯髒的惡魔……唔……!”
一道再也熟悉不過的男聲傳了過來,從聲音聽來他十分痛苦, 威廉一怔,切里斯已經被那個女侍拖了上來:他被反剪着雙手, 衣服和頭髮凌亂不堪, 表情十分猙獰。
“切里斯!”威廉大叫了一聲。
切里斯一愣, 擡頭一看,視線正好與被鎖在牀上的威廉交匯了。
“天啊, 威廉老兄,你真的在這裡!”切里斯用力掙扎着,但是反剪着他雙手的侍女娜塔莉亞不知道有多大的蠻力,切里斯竟然掙脫不了她的束縛。
一個男人慢慢地從切里斯身後的樓梯走了上來,他依舊是穿着灰色的馬甲, 手上把玩着一根銀色的長鞭, 臉上的神情愜意而玩味。
“日安, 先生們。”他微微笑了一笑, 娜塔莉亞立即鬆開了切里斯將他一腳踢到威廉牀邊。
“怪力女!”切里斯的額頭撞到了窗沿, 痛得捂着腦袋大聲咒罵。
娜塔莉亞不爲所動。
安格斯的心情似乎非常好,他點點頭:“娜塔莉亞確實天生怪力。”
切里斯還想再說什麼, 安格斯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他伸出手上的鞭子擡起了切里斯的下巴,神情考究,像是在打量一樣即將入手的貨物,良久,他突然笑了起來。
“我還在擔心一個死神的血肉之軀不夠復活那個貪心的魔女,不過有你就足夠了。”
切里斯聽這個話立即一愣,神情立馬驚恐起來:“你要……做什麼?!”
安格斯聳聳肩:“今天早晨我發現你在外面鬼鬼祟祟的,還以爲你想要做什麼呢,原來是我想多了啊,你一定是知道我要完成偉大的計劃前來獻身的對嗎,真是個好孩子呢……”
“你真噁心!”切里斯咬牙切齒。
沒想到這句話彷彿一下子點燃了安格斯,他的神情立即變得猙獰而扭曲,他放大聲音,幾乎是在咆哮着吼道:“噁心!?你怎會懂,你怎麼會明白我的孤獨和絕望,你們這樣自私的人,從來沒有同情過別人!——當然,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你們的同情了,我已經強大了!”
對於安格斯的情緒化娜塔莉亞似乎已經習慣了,她沉默地注視着發狂咆哮的安格斯,紫羅蘭色的眼睛裡流露出一點點的哀憐。
“我的……少爺啊……”她終於開了口,顫抖着上面擁抱住了安格斯:“少爺啊,我的少爺啊,我在這裡啊,天啊……我可憐的少爺……!”
切里斯瞪大了雙眼看着這一對戲劇化的男女,他掐了掐自己的臉,轉頭對威廉說:‘威廉老兄,我在做夢嗎,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神經質的人!”
威廉皺着眉:“我也希望……這只是你的一個夢境。”
他又想了一會兒,對切里斯小聲說道:“你怎麼會來到這裡?我並不希望拖累你。”
切里斯咬着脣搖搖頭:“我只是擔心你,請不要拒絕我好嗎,我的朋友。”
威廉一愣,心中一種溫柔的情感翻涌上來,他感到溫暖,他找回了家人,擁有了愛人,得到了好朋友,還有什麼是比這些更重要的呢?
他像是堅定了什麼信念一般,他要活下去,爲了別人,也是爲了自己。
他低聲對着切里斯說道:“切里斯,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兒,他們要復活格瑞斯的妻子,斯嘉麗皇后,就必須殺死我們用我們的身體作爲祭品。”
切里斯點點頭:“文森特先生和麗苔上校即將趕來……”想了想他又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下頭:“他們原本不希望我來,但我實在是擔心你,也有些想要證明自己並不是他們的負擔,所以……”
威廉搖搖頭,切里斯的心意,他已經明白了。
娜塔莉亞已經安撫好了安格斯,有時候安格斯像一個狂躁病人,會和維拉妮卡一樣突然地情緒化,雖然威廉非常好奇,幼年的維拉妮卡軟弱(雖然他並不能確定那是真實的),究竟發生了什麼會讓他們變成現在如此扭曲的性格。
安格斯像個小孩子一樣喉嚨裡不停發出“嗚嗚”的聲音,切里斯有些嚇壞了,他感覺安格斯會突然變成一條毒蛇——那是他最害怕的動物。
“娜塔莉亞,什麼時候可以開始祭典?”安格斯突然擡頭問把他摟在懷裡的女人。
“明天就可以了,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我的少爺。”娜塔莉亞輕柔地撫摸着安格斯的腦袋,像是在哄自己的孩子午睡一般溫柔。
安格斯點點頭,伸手揮了揮,娜塔莉亞立即走到切里斯身邊將切里斯的一隻手鎖在了牀腳。
“明天您就會見到斯嘉麗皇后了。”娜塔莉亞走到安格斯身邊,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
安格斯點點頭,喃喃地說道:“我纔不想要見到那個賤女人,我只不過是想要問清楚芬利科斯之劍的下落,這樣我就可以成爲新王,那些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全部都要收回來……”
娜塔莉亞眼睫微動,她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說道:“少爺,該用晚餐了,咱們走吧。”
安格斯於是起身向樓下走去,娜塔莉亞溫順地彎腰低頭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甚至沒有回頭看威廉和切里斯一眼。
在他們走了下去之後,切里斯原本癱着的臉終於恢復了一點兒表情。
“我好像知道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他對着威廉瞪大了雙眼。
威廉皺皺眉:“我早就知道了,惡魔之王這個制度已經快要荒廢了,新王根本不會得到實權,他這樣做如果是爲了權利那麼根本沒有意義。”
“你應該知道,他看起來像個瘋子,還有他的侍女,那個大胸的俄國美女,她簡直在和他一塊發瘋!”
“你沒有聽見嗎,他說那是他應得的,或許這裡頭有些什麼別的因素。”
“或許吧。”
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皎潔的月光從半開的窗戶灑進了小小的閣樓,一抹柔和的月光照在窗前那些掛在牆上的畫作上,它們色彩鮮明,但是朦朧月光的照射下,它們宛如美麗的女郎蒙上一層美麗的薄紗,露出一點兒神秘而誘人的色彩。
在窗戶外的世界,城市五光十色的燈光零零散散地顯露出來,它們與天空繁星相互輝映,而時間推移,烏雲慢慢移動,遮蔽了一小塊涼月,在月亮的對面,城市的高樓頂端,男人坐在高樓天台邊緣,他懷中抱着一杆長長的鐮刀,刀鋒銳利,在月色下泛着冰涼的光芒。
風把他柔軟的金色髮絲吹散,他碧色的眼眸直直望向前方,遠處的大本鐘與他視線交匯,他突然微微一笑。
舊的戲劇已經散場,新的序幕就要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