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管天任蹲下來,緊緊攥着自己的領口。

他說:

“……因爲,我喜歡那個‘女’生。”

管天任覺得‘胸’口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難受,呼吸都變得困難。

季劫一下子清醒了,開始回想那個長頭髮的‘女’生到底叫什麼,半天才反應過來,問:

“你喜歡那個……那個邱雨……邱雨欣?”

管天任蹲在地上,眼睛發熱,拼命不眨眼,也不敢點頭。

“好吧,我知道了。”季劫回答的乾脆,一把將管天任拽起來,“我絕對不跟你搶,行了吧?”

聽季劫回答的乾脆,管天任驚愕的擡起頭。

季劫一把勒住管天任的脖子,打鬧着,說:

“行啊你,管天任,我都不知道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

他還以爲管天任喜歡潑辣一點、大方一點的。季劫下意識覺得管天任絕對是妻管嚴。沒想到也是喜歡這麼‘‘女’人’的類型。

“……”管天任只能苦笑了。

季劫還興致勃勃,跟管天任說:

“你放心啦,我會幫你的。這以後就是我弟妹,喲,弟妹哦……”

他喝多了,有點撒酒瘋的意思。其實管天任比季劫還大幾個月。

管天任把季劫背到家裡時,季劫還在張口說這些什麼,對着不知道哪裡用力揮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東西,最後安生了,趴在管天任背上,被他帶到了房間。

之後怎麼洗漱、怎麼睡覺的季劫都記不得了,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到他眼上時,季劫睜開眼睛,覺得頭暈目眩,動了動手臂,又闔上眼睛,想再睡一會兒。

反正現在是寒假。就算只有七天,也算是長假了,多睡睡沒關係。

旁邊的管天任被他翻身的動作吵醒,起身洗漱。洗漱聲若隱若現。

季劫享受着早晨懶散的時光,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等管天任洗漱完畢後,季劫仍沒有要起來的動作。

他感覺管天任洗完臉就出來往自己這邊走,沉默了一下,竟然單膝跪在自己‘牀’邊,呼吸隱隱吹在季劫的額頭上。

季劫玩心大起,有意想要嚇管天任一次。下定決心後,就聽管天任彷彿自言自語一般,呢喃道:“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他聲音嘶啞,腔調淒涼,好像下一秒要哭了一樣。

不過做好準備的季劫沒聽到管天任喉嚨的哽咽,在感覺到管天任的靠近後,季劫‘刷’的一下睜開眼。

他睜開眼,就看見管天任果不其然離自己非常近。季劫那時是側躺着的,他的臉跟自己好像只有一個拳頭那樣的距離,要不是季劫睜開眼,管天任差不多能親上來了。

季劫甚至沒來得及大喊一聲,管天任就被嚇得猛然向後退,差點摔倒。季劫只想玩玩沒想真正傷害他,季劫反應何其快,一把握住管天任的手腕就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笑着說:

“怎麼這麼不經嚇?”

“……”管天任說不出話來了。

“起來吧,”季劫起身,道,“學習學習。”

高三的生活比較無趣,從天明到天暗,每天的流程不外乎上課、做卷子。各個區縣的一模試題全都到了,北京多少個區?太多了,一天做一個區的還得做好幾天。

幸好學習生活的無趣不能阻擋學生髮現樂趣的步伐。季劫就趕上了一回。

那是下午大課間運動的時間,高三學生有‘特權’可以不下去,高三下半學期季劫跟管天任就變成了同桌,現在正坐在一起做同一份理綜試卷。由於他們倆步調一直一模一樣,同學們戲稱他倆是‘夫妻檔’。

“真夫妻檔都沒他們那樣默契好吧?”有的情侶開玩笑時還這樣說。

最前面的選擇題都比較簡單,因爲無法充分調動大腦,做了一會兒季劫覺得很困,於是起身到水房洗臉。剛從水房出來,就被旁邊的‘女’孩攔住了。

“怎麼了?”季劫有些‘迷’茫,用手擦了擦臉,問。

他的睫‘毛’都被冷水打溼,溼漉漉的黏在一起,顏‘色’非常黑,季劫的眼睛長得很好,如果不生氣,就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錯覺。

‘女’生鼓起勇氣,對季劫說:

“我,我烤了一些小餅乾,你餓不餓?要不要嘗一嘗?”

季劫一愣,仔細看那個穿校服遮住身材的‘女’孩,嘗試着問:“你是……邱雨欣?”

‘女’孩紅着臉點頭,急急道:“這餅乾很好吃的。我還帶了熱牛‘奶’,配在一起吃特別酥,‘奶’味兒很重。”

“……謝了,我不喝牛‘奶’。”季劫拒絕,過了一會兒想起什麼,伸手拉‘女’孩的手腕,道,“不過管天任喜歡這東西,走,我帶你去找他。”

被男神拉了手腕的‘女’生暈暈乎乎就過去了,快到‘門’口,又被猛然醒悟的季劫拉到別處。

“對了,跟你說一件事兒。”季劫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不是一星半點的邱雨欣,道,“我不喜歡你。”

“……”邱雨欣驀地睜大眼睛,臉又紅又紫,不敢置信地看着季劫,上身發抖,不知是氣是懼。

“不過,你看管天任這個人怎麼樣?”季劫也急急說道,“他這個人特別好,我跟你說,他可會照顧人了,會做飯,還聽話,我用‘性’命跟你擔保管天任是個好男人。”

“……”邱雨欣後悔了,她來告白之前真應該聽信姐妹們的情報。誰說季劫情商低,‘性’格不好的?說的錯,太錯了。應該是情商特低,‘性’格惡劣纔對。

季劫一個人回教室,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湊到管天任耳邊說:

“我好像幹了一件蠢事。”

“怎麼了?”管天任停下筆,問。

季劫把剛纔的事情講了一遍,頓了頓,補充道:“那個邱雨欣好像很生氣。她會不會對你沒有好感了?”

“……”管天任無語了一陣,說,“隨便吧。做題,我都寫到後面了。你快點。”

季劫做得心不在焉,對答案時又不少只做了一半就扔在那邊,管天任用紅筆給兩人判分,判着判着都說:

“季劫,你別擔心了。”

“……擔心什麼?”

“那‘女’孩不喜歡我就算了。我不想倒貼。”

“啊?”季劫一驚,心說我幫你追姑娘你還不高興了,登時有些驚訝地想,真沒看出來管天任竟然這麼有……骨氣?也不對,不是骨氣,反正就是竟然能忍住不主動出擊。季劫還要勸管天任,“男生嘛,主動一點又不丟面子。”

管天任淡淡道:“要是你你會主動嗎?”

“……說不定。”季劫想了想,認真道,“我還沒遇到那樣的人。”

說得管天任心裡一酸,強忍着,笑出來,說:“我不想追她。我應該再等等,看看有沒有更喜歡的人。”

季劫原本累得靠在椅子上,一聽這話立刻直起身,道:“誒,你這可不行啊。說好的鐘情呢?你這連追都沒追,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

管天任沒說話,後來被問急了就說:

“誰說我不鍾情?我就……愛一個人,我……”

季劫還側耳傾聽想聽管天任喜歡的到底是誰呢,沒想到管天任把筆放下,徑直走出教室。

季劫以爲管天任生氣了,想起剛剛邱雨欣憤憤離去的模樣,覺得很對不起他。季劫默認那個人就是邱雨欣了。

管天任離開教室後跑到外面,不能剋制情緒地大喊幾聲。高三生壓力太大發泄情緒的人非常多,都見慣不怪了。

管天任彎腰撐住膝蓋,過了一會兒靠在榕樹上緩緩向下滑,坐在地上的一瞬間,他想,自己失態了。

只是看着季劫這樣把自己推給別的人,就忍不住失態。萬一日後季劫結婚、生子,他該怎麼辦?

一模後下了場雪,是北京入冬以來第一場晚雪。今年來北京越發乾燥,雪、雨都少了很多,空氣淨化能力差,環境也越來越不好。

幾乎是一模的題目還沒做完多長時間,二模又緊跟着來了。把兩次成績綜合一下,又該準備報考什麼大學了。高三的步伐像是機器時代高速運轉的齒輪,鏗鏗鏘鏘,客觀理智,不會停息,也不給人休息的時間。

北京高考的報考政策比較令人討厭。如果是普通一點的學生,第一志願沒報好,輪到第二志願時很可能就只能上二本的學校了。就算是很好的學生,第一志願沒報好,也會落到不太好的一本。因此北京復讀的學生一直很多,甚至還開設了學生專‘門’是復讀生的復讀學校。

季劫跟管天任的成績相差不多,有時他領先一點,有時他領先一點,沒什麼準。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報相同的大學,a大。

a大錄取分數線在全國來看都是很高,甚至是最高的,報考之前有一段非常壓抑的時期,季劫和管天任報的時候也在猶豫,但報完之後就放鬆了。

“沒事,咱倆考上一個是一個。留下另外的,復讀或怎麼樣的,倒沒關係。反正考上一個了……”

管天任這樣安慰着。

季劫倒是看得開:“嗯,我跟你想得差不多。”

管天任手有點抖,坦白道:“其實我‘挺’緊張的。”

“緊張什麼?”季劫摟他的肩膀,兄弟一般,道,“什麼大學不一樣啊。”

“是。”管天任想了想,看開了,說,“萬一我考上了,你沒考上,我就陪你復讀。你考上了,我沒考上,就算了,我讀那所大學都一樣。”

季劫說:“不行,你這還搞差別待遇?憑什麼我不能陪你復讀?”

管天任就笑,說:“我不想讓你太辛苦。”

季劫悶悶的,半天,說:“我總感覺我欺負了你。”

“哪有?”

“這樣吧,咱倆就自己考自己的,復讀也好,湊活着上學也好,都別讓人陪,行嗎?”

季劫這樣說。他覺得管天任成績比自己好,肯定是季劫考得不理想,因此不想拖累管天任。或者,不是‘拖累’,而是‘欺負’。

管天任明白季劫的意思,不置可否,他們坐在臺階上,把下巴擱在手彎處,管天任聲音平靜地說:

“……等高考完,我告訴你我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不是邱雨欣嗎?

“不對,”管天任輕鬆的說,“是我愛的人。”

季劫看着管天任,問:“什麼?你不是已經告訴我了嗎?”

“沒有,”管天任看着季劫,過了一會兒貼過去,下巴抵在季劫肩膀上,用非常細微的聲音說,“其實……他一直在我身邊。”

報考的事情一錘定音。a大的錄取分數線太高,班主任還勸過管天任,如是說道:“班長,你不是想學法嗎?a大的法學比起b大弱一些,你不如報b大更保險。”

“沒事,”管天任回答道,“就這樣吧。”

二模過後就沒有考試也沒有課了,學生們有很長一段自習時間,季劫和管天任整天呆在一起,做試卷或自主默寫。兩人一起學習時效率極高,自測北京歷年高考題分數都不低,是絕對能考上a大的分數。

兩人商量着,反正到學校也是複習,在家也是複習,不如不去學校,省了上下學的時間。而且家裡照顧更加完善。

在家裡不到學校,這種策略只適用那些自律‘性’很好,悟‘性’高的學生。管天任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不到學校複習的那一天,但只要跟着季劫,又覺得無所謂。

書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管家父母出去晨練,房間裡很安靜,筆尖摩擦白紙的聲音微不可聞。

越接近考試,季劫反而越放鬆,不像管天任那樣緊張得無法入睡。但季劫神經也是緊繃的,管天任晚上一翻身他就能醒過來,只清醒一會兒,然後就再次入睡。

季劫也能感覺到管天任的焦慮,但不知道他焦慮些什麼。管天任成績那麼好,又穩定,絕不會是焦慮於高考什麼的。

季劫覺得看不懂管天任。

那天早晨季劫側躺着,背對管天任,一直處於朦朦朧朧要醒不醒的狀態。然後他感覺有一隻手順勢摟住自己的腰,後背貼上溫熱的‘胸’膛。原來是管天任湊了過來。

季劫覺得好玩,清醒過來後卻還保持熟睡時的呼吸聲,只睜開一隻眼,看管天任摟在自己腰上的手,有心想戲‘弄’。他偷偷把手向下挪,想一把握住管天任的手腕。對季劫來說,管天任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經跟楊懷瑾差不多,楊懷瑾跟果果差不多,所以都是他的親人,都是他的親兄弟。季劫人緣不好,從小到大就兩個朋友,但每個朋友都是當親人一樣看待。

所以管天任摟他,他不覺得怎麼樣。

季劫還沒握住管天任的手腕,管天任就先一步貼在季劫身邊,然後輕輕地用‘脣’親季劫的後頸。

季劫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剛想翻身,就聽管天任又用那種愁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聲音說:

“……季劫……”

“……我喜歡你。我愛你……”

這是管天任第二次對他說這樣的話。兩次的感受完全不同。

季劫怔了,有些不敢置信,腦海像是被雷擊震了一下,瞬間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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