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再熬過一天就是週末,由於請了三天假,季劫只上了兩天課(一天半)就又可以休息了。週六一大早,來自季遠的遠程親情電話就把他吵醒了,季劫眯着眼睛,還沒來得及穿衣服,赤/裸着手臂拿起話筒。

季遠稚嫩而急切的聲音刺入季劫的耳朵,他喊:

“哥哥,你醒了沒有?”

“……”季劫清了清嗓子,說,“醒了。”

家裡人擔心影響季劫學習,在上學期間禁止季遠給他打電話,小傢伙好不容易忍到現在,季劫一看錶,現在才六點半。

季劫先聽季遠絮絮叨叨的說話,不停的‘嗯、嗯’,之後纔開口,反問:

“果果,學校生活還適應嗎?跟得上老師的進程嗎?”

今年季遠也讀小學一年級了。儘管季劫本人學習成績一般……好吧,有點差勁,但還是希望弟弟能比他優秀。

兩人是親生兄弟,哥哥尚且如此,弟弟能怎麼樣?果不其然,當季劫問到學校的事情,喋喋不休的季遠突然沉默了。

一旁聆聽的季媽媽開口道:“老師都誇果果聰明呢……就是不愛寫作業。”

一年級學生就有家庭作業,開學五天,季遠就沒有一天能完整交作業的情況。

季劫眉頭一挑,本想說兩句,但想起自己這五天的作業情況,訓斥的話也就怎麼都無法開口。

季媽媽並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費口舌,很快又開始問季劫的狀況。季劫不是那種能乖乖對人袒露弱點的人,回答的無非也就是‘挺好’‘不錯’之類的措辭,饒是季媽媽如此擔憂季劫的現況,十五分鐘後,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這時,一個男聲從後面穿□□來。那聲音沉穩嚴肅,聲音的主人似乎站在一旁聆聽了許久。

那人問道:

“季劫,你爲什麼跟天任借錢?”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季劫本來微閉的眼睛猛地睜開,頓了頓,慢慢從牀上爬起來。

由於突然安靜,季劫聽到了廚房輕微的聲響。季劫用的水杯與餐具每餐前都要消毒,那是管天任在幫他用熱水燙煮。

季劫微微仰頭看向窗外,下頷的弧度流暢而尖銳。

季媽媽對季文成的突然詢問頗有微詞,但也不好在孩子面前駁他面子,尷尬的空白期過後,季媽媽主動找臺階:

“……季劫,如果你要什麼東西,可以跟我們說一下嗎?”

但她自己也知道:季劫不會抱怨。以前孩子就在自己眼前,缺錢時她也能偷偷給一些,季劫身邊的東西少了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然而到了北京,一切舉動都在季父眼皮子底下,偷偷給錢就不太現實了。

要說季文成其實心裡也想對兒子好,比如說物質方面從來不吝嗇,電子產品只要更新換代,一定不用季劫開口就買下來,吃的、用的都想在前面,幫季劫打理好一切,像是一堵牆,把所有的風沙都擋在外面。

而季文成一邊想對季劫好,一邊又覺得兒要窮養,生怕把季劫給慣壞了。在這種矛盾的觀念下,一方面季文成給季劫買東西時大手大腳,一方面又嚴格限制季劫手中的流動資金,不讓他帶錢在身上。

他覺得人都是在有錢的時候才學壞的。賭博、毒品……這些都讓季文成感到恐懼,生怕季劫走入歧途。而這孩子跟季文成性格極爲相似,執拗、倔強、想來想去也只能用這種強制性的方法約束季劫。

在聽到季劫跟管天任借錢後,季文成心裡‘咯噔’一聲,第一個念頭竟然是:管不住了嗎?第二個想法是:這孩子不會學壞了吧?

那邊的季劫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既冷且硬,問:

“誰跟你說的?”

他詢問的態度惡劣,一旁的季遠害怕地扭了扭身子,喚:“……哥……”

季劫不爲所動,僵硬地說:“季遠,你離遠點。”

季文成聲音乾澀,說:“季劫,別以爲你到北京了我就管不了你。”

季劫瞳孔幾不可見地縮了一下,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被季文成下一句強硬的命令打斷。

“——你最好,知道些分寸。”

……算了,這時候說什麼都沒用。季劫沉默了一會兒,掛斷電話,然後將身上的被子扯下來,全身上下只穿一條短褲,接近全/裸的走出房間。

他聽到廚房裡瓷器清脆的碰撞聲,不一會兒,管天任就從裡面走出來,手上端着兩隻碗,隨後端到桌子上放好,很快又轉身去拿其他的餐點。

今天的早點是煎蛋、栗子餅、魚肉粥,因爲季劫不愛吃甜的,栗子餅裡面一點糖都沒放。除了主食,旁邊還擺着榨好的胡蘿蔔汁。

再次從廚房裡走出來,管天任纔看到了站在房間門口的季劫,他驚訝道:

“這麼早就醒了?”

季劫喜歡把飯放涼了吃,平時吃飯會浪費不少時間,因此每天管天任都提前來,想把粥放涼了再叫季劫起牀。

季劫半倚在門框上,兩條長腿顯得格外好看。管天任看了一眼連忙低頭,說:

“……快去穿衣服吧。”

季劫卻不回話,只是定定地看着管天任,半晌突然開口:

“我以爲我已經把錢還給你了。”

由於無意識的繃緊,季劫聲音有些沙啞。

管天任一愣,隨即想到被他藏在抽屜裡的三個小瓶兒,忍着笑說:

“對。”

“……”季劫眼神像刀子一樣鋒利,“那你爲什麼還要說?”

“……?”管天任一臉茫然。

“這難道不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嗎?”季劫大怒,上前幾步站在管天任面前,用那種不敢置信的語氣說,“你爲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我爸?”

“……”管天任被逼得向後退了兩步,口中喃喃道,“不,我沒……”

話還沒說完就被季劫打斷,他用那種冷漠而憤怒的聲音,說道:

“無論我做什麼你都要告訴他,你是狗嗎?!”

季劫的措辭無禮而尖銳,管天任臉色慘白,看着那人怒不擇言的模樣,手足無措。

季劫揚手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打到地上,‘刺啦——’瓷片打碎的聲音太過刺耳,還有些燙手的粥都灑在地上,還冒着熱氣。

“你以後不用再過來了。”

季劫越是生氣,表情越是平靜,此刻除了雙手不正常的顫抖外,看上去一切正常。

管天任知道季劫脾氣不太好,卻不知道不好到這種地步,簡直就是點火就着,他甚至根本不明白自己碰到了季劫哪片逆鱗。

可再看,季劫氣得雙手發抖,指甲成紫色,管天任立刻想到他心臟不好這一回事。管天任曾經聽說,有一次季劫與他爸爸吵架,事後人看上去安安靜靜的,但過了半個小時季媽媽發現季劫雙手還是牢牢握緊,掰都掰不開。那是真的氣狠了。於是有點害怕,管天任連忙解釋道:

“不、真的不是我說的……”

季劫卻不聽他解釋,拎貓一樣,拽着管天任的領口,乾淨利落地把他從家門口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