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參將大人!”那粗壯漢子磕了個頭道:“小人今天早上划船去縣城,卻在半道上遇到倭寇,小人棄船上岸,才逃得性命。”
“你確認是倭寇?”胡可懷疑的問道。
“小人如何敢欺瞞大人!那船賊人皆剃掉了額頭頭頂的頭髮,手持倭刀!大人您若是不信,可以問其他人!”
胡可的目光掃過其他三人,心中卻疑惑了起來,自從朱紈下獄自盡後,閩浙兩地的海賊又有反覆,但倭寇這還是第一遭聽說,不過看他們四人異口同聲的樣子,應該是不會假的。
“那倭寇有多少人,多少船?”
“當時倉促的很,小人未曾全部看清,但至少有二十條船,每條船上至少有十六七人,都是精壯的倭人!”
“什麼,有這麼多?”聽到這裡,胡可不由得站起身來,他是和倭寇打過交道的,深知其彪悍善戰,且號令嚴明,戰鬥力遠勝那些軍紀廢弛的衛所兵,更不要說臨時拉起來的民團了,聽那漢子說的就算打個對摺也有兩百人了,倉促之下可以造成極大的麻煩。情急之下他禁不住怒罵道:“你早上遇到倭寇,爲何不立刻去縣城稟告?拖延到這個時候?”
那漢子被胡可的怒喝嚇住了,趕忙答道:“大人,我等當時棄舟上岸,只有兩條腿,如何去得了縣城。”
胡可一愣,旋即便明白了過來,原來兩浙一帶河汊縱橫,將土地分割成無數個小塊,若是沒有船便是寸步難行,這幾人上了岸靠兩條腿走到縣城只怕要比劃船多花出四五倍時間還不止,這倒怪不了他們。他在船上來回踱了幾圈,頓足道:“罷了,早上遇到倭寇,現在去慈溪縣城已經來不及了,掉頭去寧波府!”
慈溪縣城。
“說,你的金子呢?銀子呢?還有珠寶和細軟都藏在什麼地方?”
徐海懶洋洋的坐在一旁,看着手下詢問着當鋪老闆。當鋪老闆儘自己的能力分辨與哀求,表示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搶走了,並祈求對方的憐憫,但審訊者毫無所動,他是個長相平凡的男人,不胖也不瘦、不高也不矮、不醜也不美,若是丟在人羣裡就再也沒法將其找出來,但他是徐海手下最出色的審訊者,心如鐵石,在他的手中就算是塊石頭也能壓榨出油來,因此得了個綽號“油坊”。等到當鋪老闆說完後,“油坊”便做了個手勢,兩個幫手走了過來,將其捆綁在椅子上,脫去了他的鞋襪,然後將火盆移了過來,刺耳的尖叫聲立刻響徹房間。
徐海皺了皺眉頭,拿起酒杯出去了,不久之後油坊出來了,聲音平靜的說:“大人,在他家的房樑上面藏着五百兩銀子,在後院的那顆桃樹下還藏着三個瓦罐,裡面是銅錢和銀子,地窖的邊緣青石板下還有個小地窖,裡面還有一些硬貨!”
“人呢?”
“已經不行了,丟到後院的坑裡去了!”
“嗯,下一個吧!”徐海點了點頭:“還有,記住下手前把嘴巴塞緊,聲音太刺耳了!”
通過審訊,徐海找到了成箱的銀錠、銅錢、珠寶、至於鐵器、布匹、瓷器、生絲之類的更是堆積如山,當壓榨完畢之後,這些戰利品將被裝上船,和大隊的俘虜一起被運回金塘島上。汪直打算將這個島建設爲自己的雙嶼,爲此需要大量的勞動力來修建港口、堡壘、倉庫和房屋。而徐海將率領着倭寇們向下一個目標前進。
“徐君!”松浦清正的臉上堆滿了笑容:“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
“三天後晚上!”
“晚上?”
“對,押送戰利品和俘虜的船隊將在早上出發,這裡的守官就會以爲我們撤走了,就會麻痹大意。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很容易的拿下寧波城了!”
“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松浦清正猛拍了一下大腿:“徐君,您要是生在我們日本,一定會成爲一個偉大的武士的!”
寧波城。
胡可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寧波城了,但他一點也不喜歡眼前的情景,這裡的道路向來是熙熙攘攘,人馬喧騰,但此時卻到處是他從未見過的危險,河邊一具屍體仰面朝天,全身被扒得精光,卻無人理會,城門口到處是人,河上也堆滿了各色各樣的船隻,有老有少,有大有小,有打着赤腳的農夫,還有抱着嬰兒的婦人,有人駕駛着驢車、牛車,但更多的人乾脆是步行或者乘船,他看到一個農夫牽着一頭耕牛,背上坐着自己的母親,妻子在旁,孩子坐在他的脖子上;還有一位鐵匠推着獨輪車,上面放着他的全套工具,錘子、火鉗、榔頭還有鐵砧,一個半大的孩子坐在鐵砧上面,咬着手指甲,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周圍的一切。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驚恐和疲憊的痕跡,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躲到那道高聳的城牆後面去,爲自己和家人獲得安全。
“讓路,給參將大人讓路!給參將大人讓路!”親兵高聲叫喊,手中的皮鞭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恐嚇聲。這可不是什麼好主意!胡可可以感覺到周圍投來的怨恨眼神,他回頭數了數身邊親兵的人數——有二十五個人,都全副武裝——幸好自己這次出門是打算打獵,如果有意外發生就只能寄希望於這些親兵了。
在親兵們的恐嚇下,胡可終於擠到了城門口,只見諾大的城門只有一條小縫,爲首的親兵高聲喝道:“我們大人是參將胡可,快讓我們進去!”
守門的把總驗證過胡可的身份後,趕忙告罪請胡可入內。胡可皺着眉頭問道:“爲何不大開城門,讓百姓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