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來真的!
衆犯人被良臣手中那眼球驚呆。
牢裡“吃教訓”由來已久,有鬧的,有不服的,有反抗的,可沒一個敢來真格的。
拳腳再狠,只要不朝要害招呼,總要不了人命。
任你再能打,雙拳難敵四腿,總要服輸。你不服輸,打的牢房全怕你也沒用,因爲外面還有牢頭和獄卒。
爲了規矩,總要收拾你,治得你服服帖帖。
要是一個個的以爲自己能打,就不服規矩管,那這世間,便沒有方圓可言了。
到了最後,還是一個服字。
服了,就老老實實窩着,叫幹什麼就幹什麼。等到下一個“新人”進來,你就會自覺維護這牢裡的規矩,成爲新人眼中獄霸般的存在。
有一點毋庸置疑,吃教訓做規矩,不會把你往死路逼。外面發了話,要好好整,也不過是多受點罪,不必擔心小命就給送了。
所以胡三“請”魏良臣“喝茶”,那是手段,折磨你一段日子,他們滿意,外頭也滿意,這事就結了。
無冤無仇的,人傻了纔會把人弄死,嫌自己在牢裡住的太短,嫌自己活的太久是吧?
千言萬語兩個字----規矩!
規矩面前,是龍是虎都得趴着。
包括胡三在內,一幫犯人們誰也沒有想到,規矩會壞在魏良臣這裡。
他們駭住了:這愣頭小子玩真的,他敢朝人眼珠子招呼!
這是要出人命的啊!
不到絕路,誰個敢這麼做?
不揹着幾條人命,沒活頭了,誰又願意這樣做?
但這樣的人,牢裡又有誰敢招惹!
真是不怕渾的,就怕愣的。
這幫犯人都是小偷小摸的主,頂多在外面打個架砸個攤子,可沒膽子大到殺人越貨的,更不曾見過血淋淋的一幕,一個個都是瞧的慌了。
被活生生摳出眼球的胡三如殺豬般在那嚎叫,鮮血順着他的指縫往外流,臉上都是血,堵都堵不住。
也是個色厲內荏的,換作真豁得出去的,無論如何也要弄死魏良臣,以泄心頭之恨。哪會只曉得捂着眼睛在那嚎叫,聲嘶力竭,撕心裂肺,除了叫人心驚,還能有什麼用。
這種人,也是廢物。
犯人們愣了一會,終是反應過來,跑到門邊朝外大聲叫喊起來:“快來人,快來人,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良臣站在那沒動,任這幫犯人在那大呼小叫。
他定定的看着食指上的眼珠,心頭也跳得厲害,因爲他沒想到自己真的將胡三的眼珠子摳出來了,當時,他只是本能的朝對方眼睛戳。
眼睛和身體下面吊着的物件,是人的兩大致命弱點。若是這兩處遇襲,肯定要自保的。
只是插人眼睛,朝人褲襠招呼,是地痞無賴都不屑爲的下三流動作,良臣卻幹了。
因爲,不這樣幹,他根本沒辦法制服體格比他高大,還有幫手的胡三。
許是因爲太過激動,又或許是因爲太過恐懼,良臣幹出了他自己沒有想到的事情,那就是把胡三的眼珠活活摳了出來。
害怕,良臣肯定是怕的。
後悔,卻是沒有的。
他不能不這樣幹,因爲那碗水,他肯定是不能喝的。
水裡面的東西是當場要不了他命,可也會讓他被折騰的生不如死。且那水裡污穢不堪,天知道有多少病菌在其中,真喝下去,難保他魏小千歲是不是就在這裡卒了。
反正沒什麼可說的,良臣難得硬了一回。便是不爲他自己,爲倒在地上都不能起來的大哥,他這口氣都是要出的。
人死,大不了鳥朝天。
有些事情,不是意志可以轉移,也不是大腦能提前判斷禍福的。真能這樣,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罪犯了。
良臣將手上的眼珠子甩到地上,估摸這事不可能善了,殺頭倒不至於,畢竟人沒死,但流放充軍八成是躲不過了。
胡三失了魂魄,良臣自是不會再上去結果他,於是靠在牆上。
現在,他很想來根事後煙。
後果,暫時不去想了,想了也沒用,反正也左右不了。
懷中倒是有司禮大佬的官帖,然這節骨眼,這官帖拿出來也沒用。因爲,官帖想要發揮作用,得送對人。良臣一直的打算是要持這官帖去拜見滄州知府的,所求何事,府試過關而矣。
現在,卻是隻能躺在他懷裡睡覺了。
找不到可以發揮作用的對象,你就是揣個聖旨在懷裡,別人也不會理你。
提學御史的墨寶,當然更救不了良臣。
不管是官帖,還是墨寶,亦或提督學政給滄州的書信,這些道具只能在良臣科舉路上發揮作用,用在其它事情上,毫無用處。
他現在,也別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了,乖乖等着縣尊過堂吧。態度好點,說不定能夠輕判,不過他兄弟倆接連得罪縣尊,只怕縣尊手下沒有情面可給。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良卿怔怔的看着弟弟,渾身上下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因爲,他嚇壞了。
突然,良卿一躍而起,從地上撿起那帶血的眼珠,然後衝向捂着眼睛哀嚎的胡三,瘋了般朝他臉上、身上打。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更是直接將人撲倒在地,然後騎在身上,死命的錘打。
胡三被打懵了,都不知反抗。他一隻眼瞎了,另一隻眼又被血給糊住了,什麼都看不到,只以爲那個小子要置他於死地,急的不住大喊:“救我,救我!”
四個犯人卻是嚇得站在門邊,誰也不敢上前。
“是我乾的,是我乾的,不關我弟弟的事,不關我弟弟的事…”
良卿一邊打,一邊叫,唯恐外面人聽不見。他這是要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絕不能讓弟弟吃官司。
良臣就那麼怔怔的看着大哥,從小到大,大哥給他的印象都是老實巴交,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瘋狂過。
什麼是兄弟之情,這就是。
“出了什麼事!”
很快,一幫獄卒就衝了進來,看到魏良卿騎在滿臉是血的胡三身上暴打他,都是嚇了一大跳。急忙打開牢門,七手八腳的將魏良卿拖到一邊,發現胡三傷勢頗重,又火急火了的將他拖出去找郎中救治。
牢頭很快過來了,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讓他皺緊眉頭,一個獄卒硬着頭皮將胡三的眼珠子撿了起來。
“到底出了什麼事?”
牢頭問獄卒,獄卒們也沒弄明白,這時一個犯人指着魏良臣,將他如何摳出胡三眼珠子,他哥哥魏良卿又是如何想要替弟弟頂罪的事說了。
“你胡說,眼珠子明明就是我摳的,不是我弟弟!”魏良卿急的叫喊起來。
牢頭看向其他三個犯人,那三人遲疑了下,都點頭證明是魏良臣弄瞎的胡三。
“把這小子帶走!”
牢頭臉色鐵青,揮手命人將良臣拖出去。牢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不是他能隱瞞不報的。一邊叫人將魏良臣單獨關押,上手鍊腳鐐,一邊往刑房上報此事,路上想着如何說才能開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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