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
這是一個讓人感覺不舒服斯基的名詞。
良臣從地上爬起,定睛一看,卻是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眼前,五個明晃晃的光頭正盯着他。
五個大光頭給人視覺和心理的壓迫,迫使良臣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要不是知道自己身在大明朝,他還以爲自己又叫政府給維了穩,投進號子裡呆幾天了呢。
這一退,撞倒了人。
回身一看,是大哥良卿。
只是,大哥也是光頭。
許是剃髮的時候太過粗暴,良卿頭上好多血口子。
良臣進來的也是湊巧,今兒牢裡給犯人剃頭,因爲如果不剃頭,犯人頭上就會爬滿蝨子。他爹魏進德早出去一步,要不然這會恐怕也是光頭。
“老三,你昨進來了!”良卿張大着嘴巴,驚得合不攏嘴。
“大哥,你…”
良臣不知道怎麼形容大哥此時的造型,若是現在手中有相機,大哥的照片拍出來直接可以貼在小區門口了。
“嘿,還是兄弟倆!”
籠中那個長相頗是兇狠的年輕人從地上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乾草,皮笑肉不笑的走到魏良臣面前,陰側側的問道:“小子,犯啥事進來的?”
“我…”
良臣剛要開口說,牢門那裡被人拍了一下,然後一個衙役把那個年輕人叫了過去。
“陳頭,有何交待?”年輕人滿臉堆笑的走到牢門,身子向前傾了45度角。
衙役看了眼傻站在那的魏良臣,對那年輕人道:“胡三,宋捕頭讓你好好給這小子長長教訓。”
“哎,好嘞!”
胡三齜嘴一笑,再去看那“新人”時,一臉的不懷好意。
良臣見了,還沒怎樣,良卿則是嚇得一哆嗦,一把將弟弟拉到後面,擋在了前面。
胡三見了,嘿嘿一笑。
衙役見了,沒有說話,只低聲吩咐胡三道:“下手注意點分寸,別整出事來。”
胡三忙道:“宋頭放心,小的有數。”
衙役嗯了一聲,不再理會魏良臣,徑直走了。
他這一走,胡三等人立時上前將良臣兄弟圍住。
良臣知道不好,這事肯定不能善了,小拳頭已然捏緊,這不是認慫不認慫的問題了,而是他必須要反抗。因爲反抗也會被打,不反抗也會被打,左右是被打,能撈兩拳是兩拳。當然,反抗的後果他很清楚,肯定比不反抗要遭罪。
只是,他沒有選擇。
“胡大哥,我兄弟還小,有什麼,我這做哥哥的擔着,行不行?”良卿知道這幾人手黑,在那哀求,想讓胡三他們饒過弟弟,有什麼教訓衝他來。
“我們也是照規矩辦事。”胡三眉頭一挑,瞪了眼良卿,罵道:“滾一邊去,壞了規矩,吃掛落的可是我們。”
“放心吧,誰不是這樣過來的?你剛進來時不也是吃了教訓?怎的,就你兄弟金貴,不能受,活該我們吃教訓不成?”
“魏良卿,你識相點,趕緊叫你兄弟老實點,咱們快事快辦,要不然,他罪受的更大。”
其他四個犯人等着看熱鬧,哪裡肯饒了“新人”。他們整日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中,唯一的樂子就是進新人時給他們吃教訓了。
良卿還想替兄弟求饒,可看到胡三的眼神越來越不善,他不敢再求了,拉着良臣的手,低聲道:“老三,等會你老實聽他們的,莫要亂來,知道不!”
“大哥,他們要幹什麼?”良臣也很緊張,不知道這幫人要怎麼對付他。
良卿面露痛苦,喃喃道:“你別問了,反正不要反抗就是咧。”
“他孃的廢什麼話,還不趕緊過來!”胡三見人磨磨蹭蹭的,喝罵了一聲。
一個犯人指着良臣,目露兇光:“小子,再不過來,連你大哥一起揍了!”
良卿聽了這話,不由露出恐懼神情。
良臣見了,想到他爹說過的話,頓時明白大哥肯定是被這些人打過。
胡三走到出恭的地方。
那地方就是個斜着的直坑,通着外面的糞池,邊上放着一大桶水,裡面是個水瓢。犯人方便完直接拿水衝,平時洗澡也是在那沖洗。
這牢裡可沒有大理石地板磚什麼的,十分簡陋,除了睡覺的那地方鋪的乾草,其它地方都是泥土。
所以,牢中很潮溼,味道也十分難聞。
“老三,你快去吧,咬牙撐着,沒有過不去的坎…千萬別使性子,知道不!”良卿膽子小,吃過苦頭,不住勸弟弟忍着。他不也這樣忍着過來了麼。
良臣自己被打不要緊,但是他不能讓大哥再被打,猶豫了下,咬牙走了過去。
“幹什麼?”良臣站在胡三面前,定定看着他,樣子有點犟性。
“小子蠻有種的啊。”胡三陰側側一笑,然後面孔一板,喝道:“蹲下!”
良臣不想蹲,胡三見了,朝其他人打個眼色,那幾人立時就要上前強行按倒良臣。良卿慌了,忙搶在他們前頭衝過去,然後硬拉着良臣蹲下。
良臣被大哥硬拽着,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蹲在那,等着看胡三他們玩什麼鬼把戲。
正猜測着,冷不丁一瓢水兜在他臉上,嗆得良臣不住咳嗽,眼淚都出來了。
“蹲好!”胡三甩了一瓢水在良臣臉上後,冷聲道:“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良臣沒吭聲,心裡卻奇怪,一幫做牢的有什麼好唸的。
正奇怪着,耳畔傳來胡三的聲音,“心好命又好,富貴享到老。”
良臣一愣,這不是呂祖勸人向善歌麼?
“唸啊!”胡三拿水瓢照良臣頭上來了一下。
額頭的巨痛讓良臣暗罵一聲,但還是張口跟着唸了起來:“心好命又好…”
不等他說第二句,頭上“嘩嘩”的一桶水就倒了下來。
現在是夏天,不冷。可一桶水就這麼照頭上潑下來,還必須跟着一字一句念,那滋味,誰試誰知道。
頭上、臉上全是水,良臣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河裡,死命掙扎,卻怎麼也呼吸不上來。那種窒息的滋味直讓他以爲自己快要死了。
“念!”
“念!”
“……”
耳畔傳來胡三的聲音,還有其他的人聲音,也有大哥勸他的聲音。良臣痛苦萬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着念下來的。
“你說你公道,我說我公道,公道不公道,只有神知道。”
最後一句唸完,良臣已然站不起來,趴在那裡大聲喘着粗氣。
“扶他過去。”
胡三讓良卿扶弟弟到一邊去,良卿忙上前扶起良臣,見良臣呼吸已經平復,心裡鬆了口氣,以爲教訓結束了。因爲上次他和他爹就是這樣過來的。
然而,沒想到的是,胡三卻讓良臣又貼牆扎馬步。
“這是要做什麼?”良卿愣在了那裡。
“呆一邊去!”
胡三惡狠狠的端着水瓢走過來,裡面除了水之外,還有頭髮。
“胡大哥,這可不行,這要喝下去,我兄弟得疼死!”良卿嚇壞了,這水哪裡能喝得。
良臣也是明白了胡三的意思,他們讓自己扎馬步,喝下這水之後,如果不出所料,必須會對着自己的肚子狠狠踹上一腳,然後,只怕自己就生不如死了。
“喝下去,你不喝,我們就餵你喝!”胡三將水瓢遞到良臣面前。
“胡大哥,這真不行,這不能喝啊…”良卿急了,竟是“撲通”一聲跪在了胡三面前,怎想那胡三看都不看他一眼,擡腿就照着他胸口踹了一腳。
“呃!...”
良卿這幾天本就被打得傷痕累累,又吃不飽,身子虛的厲害,哪經得起這一腳,抱着肚子就在地上打滾。
“自討苦吃!”
胡三呸了一聲,頭剛轉過來,卻嚇了一跳,眼前的魏良臣眼神兇的可怕。
“不服?”胡三眼中滿是兇光。
“不服!”
良臣話音未落,已然暴起,猛的伸出左手要去掐胡三的脖子。胡三卻是早防着他了,伸手一把握住良臣的左手,便要將他往牆上摔。
只是,他沒想到魏良臣伸左手的時候,右手也跟着動了。不是衝他脖子,也不是衝他臉,而是衝他的眼睛去了。
“啊!”
動作太快,一衆犯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就看到胡三鬆開了魏良臣,然後捂着眼睛大聲叫喊起來。
再看魏良臣的右手食指上,赫然插着一隻圓形物,那物還拖着長長的一根筋。
衆犯人都是驚呆了。
因爲,那物,是眼球。
……
本章部分情節根據真實經歷改編。嗯,骨頭就是這性子,當年爲地的事,闖過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