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皇帝小姐夫給我說的上崗時間是從第二天開始,所以第二天早上五更天裡我就被小五小六從被窩裡架了起來,洗洗涮涮之後被帶到了正廳。UC 小說網:進到正廳裡扒開眼皮子一看,我立馬就跟被從頭澆了一桶冰碴子水似的,精神抖擻了——都御使爹已經收拾好了,正金刀大馬的坐在上座上閒閒的吹着茶水,一見我進來,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探照燈似的向我掃射過來。公主娘也正坐在一邊,巴巴的望着我來的方向。

“爹。”我抻了抻衣裳,彎下腰身,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準備聆聽太上的教誨。

果然,上座的人放下手中的茶碗,將一張紅光滿面的臉膛子對向了我,開始嚴厲的訓起話來,不過無非是些要愛崗敬業不要辜負聖上厚恩之類的話,我也就毫不客氣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訓完話之後,都御使爹這才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紫紅色的袍子,而後上了轎。公主娘也上前來在我的腕子上捏了一把,這才讓小六牽過馬來,我也隨後上了馬。

到了皇城根兒下,都御使爹下了轎,我也跟着下了馬。都御使爹清咳一聲,我獅子爪子下的繡球似也的,乖乖滾到了他身後。

眼見着都御使爹已經邁開了步子,又一乘轎子到了近前兒,身後還跟着一匹馬。

都御使爹擡起來的腿又放下了。

藉着熹微的晨光我眯縫起了眼一看,喲,轎子後頭騎在馬上的那個,不就是昨天和我一起被任命的那個蘇,咳希言嘛。

轎子穩穩當當的放下了,轎簾子被一邊兒的僕從打了起來,從裡面兒鑽出一個人來,馬上的人也利索的跳下來馬來,站到了轎子旁躬□候着。

接觸到從轎子裡走出來的那人的第一眼,我就立刻了解到了,那人的杏仁兒眼是哪兒來的了——轎子裡走出來的人也是文文秀秀的一雙杏仁兒眼,但臉卻是端方的國字臉,嘴脣也比那人的要厚些。這樣的一張臉,比之那人的容長臉和那薄薄的嘴脣失了精細雅緻,但多了幾分將門的虎虎生氣。不過也不失爲一個很MEN的中年美大叔。

可是瞅着瞅着我就覺得不對勁兒起來,這位中年美大叔的臉,我看着怎麼就這麼眼熟,這麼親切呢?但照說沒機會也沒可能啊?

我還正拿着個眼睛細細端詳,卻耳聽得重重的一聲咳,擡眼望去,中年美大叔身後的那人已撇過臉去。再斜眼看向我面前的都御使爹,就見他一雙噴射着怒火的眼正狠狠的剜着我。

我瞬時低下頭去裝人形鵪鶉。

兩雙靴子邁着斯斯文文的步子從我眼底下走了過去。

冷哼一聲,正前方的那雙黑色靴子也又動了起來。

我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緩緩的朝着午門移過去。

到了午門外,都御使爹再回頭看我一眼,然後順着百官讓出來的一條道走向了隊伍的最前頭。

在宮監的提示下,我站到了接近隊伍的末尾。

站定之後,我繼續埋着頭做我的小鵪鶉。

一聲熟悉的輕咳在耳邊響起。

“你…”我撩起眼皮子張開嘴,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站在我前面的那人轉過頭來,但笑不語的看着我,彎起的脣角像是九月初三夜的那一弓新月,清清的,淺淺的,秀美的杏仁兒眼也是四月天的和風般,帶着燻人欲醉的暖意。

蓮子清如水,蓮心徹底紅。

我垂下了紅成了猴屁股一樣的老臉。

心肝兒肺被做成了一個雙味兒拼盤兒——一半兒是被做成了拔絲,甜的發膩,一半兒卻是被做成了醋溜,酸的發苦。

暗罵了一聲自己沒出息再揚起頭來,那人卻又已轉過頭去,只餘下一道修長挺拔的背對着我。

一整個早朝,我的眼珠子就黏在了站在我前面的那道背影上,轉不動了。

一整天,我的小心肝兒也就掛在那道與我的辦公地點只隔一堵牆的那道身影上,移不開了。

火紅火紅的太陽就像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兒似的,拄着個柺棍兒慢慢兒的、慢慢兒的往前挪,眼都要盯酸了它還依舊掛在中天上,就是不往西山落。等灌了十來壺茶水跑茅房跑的腿也軟了、仰頭望太陽仰的脖子也疼了、嘴皮子上也起了一溜小燎泡了,太陽公公他老人家終於走到了皇城的西城頭。

眼見着到了下班的點兒,跟搞地下黨接頭一樣的,我瞅了個空子遞了張小紙條給他,讓他在金水橋外的東城牆根兒那兒等我,我記得那地方挺僻靜的。

不行,我得好好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你說他這樣的一個人才,犯得着爲了我這樣歪瓜裂棗,呸,不是,是庸庸碌碌,呸,也不是,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耽誤自己的大好前途嗎?雖然他爲了本人我放棄了個人前途,從內心來說本人我是相當的驕傲、相當的自豪的,可話說回來,他不能拿我做參照物不是?不是有句話兒說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呸,也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將目標瞄準月亮,射不到月亮也能射到星星,將目標瞄準我,最多也就射得到一灘夾着膘的肉——唐僧的長生不老肉咱是比不上了,就是豬八戒同志的肉,在祖國豬肉價錢看漲的大好形勢下,咱們怕也是跟不上的。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吧,愛情誠可貴,事業價更高是不?

出了皇城的大門,迎面就遇上了正牽着個馬等在那兒的小六,隨便一句話把個小六打發了,我跟做賊似的摸到了相約的地點。

遠遠地,那道熟悉的月白色的身影就利落大方的直直闖入眼底,沒有一絲做作與閃躲。

奔上前去,我順勢將聽到我的腳步聲半轉過身的那人緊緊抱住,嘴脣也壓了上去。

那人半迎半拒的,竟也仰起了玉琢般的面孔婉轉相就。濃密的小扇般的眼睫如同承着微雨的林花一般,不勝其力的細細顫動着。平日裡總是大睜着的杏仁兒眼也是死死的閉合,倒是那白皙細膩的好似羊脂玉一般的臉龐上,一時間生出兩團動人的紅暈來,便如冬日枝頭襯着皚皚白雪的紅梅,愈顯得嫵媚生姿,清豔不可方物。

於是越加情動,把人約來的初衷早已是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卻兀地被一把大力推開,沒防備的我向後倒退了幾步才又站定。

擡眼向那人看去,他的一雙帶着幾絲氤氳霧氣的杏仁兒眼正向我橫來,嘴裡也大口的喘着氣兒。

全身的氣血開始翻騰起來,嗓子裡猛地發起了幹,心也跳的好像要躍出胸腔子,最後那一股子熱流都向着下腹那一塊兒涌過去。

有點兒狼狽的並了並腿,我清了清嗓子。

“我…”

“你…”

我的臉瞬間燙得能當煎鍋去烙雞蛋,他的玉也似的臉也凝成了一團上好的胭脂,瑩潤鮮紅的色澤裡飄散着一縷淡淡的暗香。

“找個地方再說吧。”再狼狽的清清嗓子,我暗啞的開口道。

他復又找回了幾絲清明的褐色瞳仁輕飄飄的落在我臉上,我也用段譽看神仙姐姐一樣的景仰的、誠摯的、單純的、不敢含一丁點兒褻瀆之心的目光回視着他。

粉脣微啓,他吐出一個字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