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章 人情世故

“我自己吃”

顧寧拒絕了李學武的投喂,拿了勺子自己吃了起來。

李學武則是坐在一旁苦笑道:“沒請假照顧你,心裡挺難過的,想着餵你……”

顧寧沒讓他把話說完,舀了一勺米粥塞他嘴裡了。

“那我餵你好了”

“喔——”

李學武被米粥堵住了嘴,哭笑不得,嚥下去才說道:“你打斷我情緒了,好不容易醞釀的”。

“別渲染了,我沒事”

顧寧看了他一眼,道:“我現在很舒服,很開心,終於自由了”。

“合着之前都不開心了唄”

李學武握了握自己的手,感覺是溫乎的,這才伸進了被子,幫顧寧揉捏腿。

生產後,產婦的腿會伴有浮腫,按摩會減輕症狀。

白天誰幫忙揉捏的不知道,但李學武儘量做好自己爲人夫的那一部分。

顧寧雖然知道他是好意,但還是覺得有些異樣,好像有螞蟻在腿上爬似的。

“不用了,都好了,我都可以下地自己走了,就證明沒事了”

她挪着腿躲了,真不想這麼肉麻,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李學武卻是蠻橫地抓了她回來,氣呼呼地說道:“不行,必須按!”

“你小孩子嘛?”

顧寧有些無語地看着孩子氣的男人,道:“我打你了啊!”

“你最好小心點!”

李學武威脅道:“這屋裡可就只有你一個姓顧的,我不怕你!”

“咦~~~”

顧寧伸手推開了他,道:“肉麻死了,還讓不讓我吃飯了?!”

“那我餵你?”

李學武笑着湊過去說道:“或者投熱毛巾幫你擦擦身子?”

“不要~”

顧寧端着保溫盒躲着李學武,嘴裡拒絕道:“明天我就回家,你太煩人了”。

她示意了門口道:“護士隨時都可能來,要是讓她們看見了,我以後還怎麼來上班”。

“這有什麼?!”

李學武不滿道:“咱倆是合法夫妻,兩口子親近些都不行了?”

“我不跟你說了”

顧寧瞪了眼睛道:“請跟我保持一米距離,李學武同志”。

“你有點過分了,顧寧”

李學武故作生氣道:“生了兒子你就變心了是吧,我不是第一位了,對吧?”

“呦!李處長也在啊~”

他這正說着,門口有人敲門,隨後就有護士走了進來。

“給孩子量下體溫,您坐”

見李學武站起身,護士忍着笑意,正經地跟他說着。

可顧寧臉早就紅了,低着頭坐在牀上扒拉着保溫桶裡的米粥,真沒臉見人了。

李學武站在一旁,只等護士測量好了,這才送了對方出門。

“都是你!”

顧寧將保溫桶塞進了他的手裡,抱怨道:“她都聽見了!”

“不可能!”

李學武狡辯道:“我關門了,她絕對聽不見”。

“醫院這隔音你能信?”

顧寧瞪了他道:“要不是聽見了,咋可能會敲門”。

說完嗔了他一句,道:“就知道給我添亂!”

“聽見就聽見了唄”

李學武無所謂地攤了攤手,道:“要說笑也是說我的,我不在乎”。

“你臉皮厚行了吧”

顧寧下了病牀,穿着拖鞋繞過他去看了孩子。

小小的胖孩兒頭皮上還殘留着白色的痕跡,在長大的過程中要掉幾層皮纔可以成爲胖小子。

李學武站在了母子兩人的身邊,小聲說道:“看着比李唐可愛,那小子太黑了”。

“你就說,小心媽聽了去”

顧寧嚇唬了他一句,隨後給孩子撤了一層包裹被子,道:“還小呢,看不出什麼,至少得一個月過去兩個月的”。

“你懂?”

李學武好笑道:“顧延出生的時候你纔多大,怎麼會記得”。

“比你懂”

顧寧頂嘴道:“輪訓學習的時候我在產科待過,不比你見的多?”

“好吧,你們都是專業的”

李學武苦笑着坐在了陪護牀上,道:“我說我來陪護,媽說信不着我,怕給她孫子賣了”。

“你沒事了?”

顧寧坐在了牀邊,對他說道:“過些天爸要來京城開會,把樓下的房間準備出來吧”。

“嗯,跟秦京茹說過了”

李學武點點頭,湊近了同她坐在了一塊兒,摟着她的肩膀,一起看着嬰兒車裡的小孩。

“我叫韓建昆多準備了不少日常用的,樓下的東西也搬上了樓,咱們主臥已經準備好了”。

他低着頭看了顧寧,道:“明天就來接你回家”。

“嗯”

顧寧其實有點認牀,在醫院這幾天沒怎麼休息好,再加上孩子,所以不想在醫院待了。

醫院這邊也沒有意見,畢竟李家距離這裡特別近,如果需要打點滴消炎,叫個護士就過去了。

有些東西晚上那會兒她們回去的時候已經帶家去了,顧寧只在這邊住一晚,把剩餘的點滴掛完,也讓孩子穩定一下。

這會順着李學武的胳膊,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有種依靠的輕鬆。

“呀,不好意思!”

病房門口,秦京茹和丁鳳霞走了進來,她嘴裡說着不好意思,可眼睛裡全是調侃的意味。

顧寧在家裡早熟悉了她,並沒有那般在意,只是從李學武的懷裡站了起來,往病牀那邊去了。

丁鳳霞好笑地看着小兩口,問了孩子的狀況,叫李學武趕緊回家去吃飯。

“我叫親家回去了,又不用這麼多人,家裡有老有小的”

她對李學武解釋道:“我跟親家說了,等明天家裡收拾得了再來,小寧出院也不用他們,我們就能行”。

“那就趕着明天早晨”

李學武點頭道:“先接了小寧回家,我再去上班”。

“不用車也行,幾步路,多穿點走回去也沒事”

丁鳳霞笑着道:“咱家裡人也多,照顧她和孩子也方便,你就別耽誤工作了”。

“不差這麼一會兒”

李學武看着丈母孃說道:“今晚就讓京茹在這邊,您還是回家了住,折騰一天了”。

他又對着顧寧問道:“晚上跟京茹……”

“算了吧,我陪着小寧”

丁鳳霞打斷了他的安排,道:“京茹也辛苦幾天了,讓她也回家歇歇,我就在這睡是一樣的”。

她示意了陪護牀,道:“我在這也睡的踏實些”。

“那就把樓上的房間收拾出來吧”

李學武對着秦京茹說道:“準備行李和枕頭啥的”。

他又對丈母孃說道:“等我爸來了,您二老多住些日子,回來一趟實在不容易”。

“哪都行啊”

丁鳳霞坐在病牀邊,拉着閨女的手,道:“不回來我跟你爸也放心,知道你們小兩口好,我們沒啥擔心的”。

“就是這小人兒啊,姥姥實在是捨不得”

她又笑着看了看孩子,催促李學武趕緊回家,別等菜熱過勁兒了。

因爲醫院也沒啥事了,便也叫秦京茹也回去,早點回家休息。

同顧寧說了幾句,李學武這才帶着秦京茹往出走。

等出了醫院的門,秦京茹感慨道:“這城裡生孩子和農村生孩子就是不一樣,怪不得城裡人都好命”。

“呵呵,咋突然有這份感慨?”

李學武笑着看了她,問道:“你現在不就是城裡人了嗎?”

“但以前不是啊”

秦京茹抿着嘴,說道:“你和小寧姐會生幾個孩子?”

“額……不太確定”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很有可能就這一個了”。

“所以說啊”

秦京茹點頭道:“城裡上班本身賺的就多,又只養一個孩子,生活自然越來越好”。

李學武詫異地看着她,問道:“你看見計劃生育的宣傳信息了?咋開始這麼想了?”

“沒,我知道計劃生育,但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轉頭看着李學武,說道:“我們家孩子還算是少的呢,可從我大哥那開始困難,一直困難到現在都沒起來”。

“你說農村沒有錢,所以生活不好?”

“其實也不是!”

她想了想,認真地說道:“雖然我們沒有錢,但我們有糧有菜,生活物資不需要錢來購買”。

“但孩子多了就難了,物資不夠分,只能餓肚子”

“可有的人家就少生,一兒一女,或者兩個兒子就不要了”

秦京茹有些感慨,有些羨慕地說道:“人家的日子就能過的好,還能養的起馬車”。

“嗯,我理解”

李學武笑着點點頭,問道:“在農村擁有一輛馬車是不是跟我擁有一輛汽車是一樣的?”

“不一樣”

秦京茹看着李學武,道:“在農村擁有馬車,比你擁有汽車還牛,你信不信?”

“城裡像你這樣的,能坐小汽車的不算少,用有個人汽車的也很多,至少馬路上汽車不會斷”。

“但是在農村不一樣”

她搖頭道:“十里八鄉個人擁有馬車的,一個巴掌就能數的過來,他的感受比你要牛的多”。

“所以,城裡人就想得開,就是比農村人活的明白”。

“你的意思是,少生孩子多種地?”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你所說的問題其實是生活價值觀和傳統生育觀念的衝突”。

過馬路的時候他指了指街道上稀疏的行人,說道:“其實城裡人也願意多生孩子,四合院那邊也不是沒待過”。

“我還可以告訴你”

他認真地說道:“其實有條件的家庭,也願意多生孩子,這是家族興旺的象徵”。

“你呢?”

秦京茹看着李學武問道:“你和小寧姐爲啥不多生?”

“我當然想多要孩子”

李學武認真說道:“多少孩子我都不嫌煩,越多越好”。

“但是”

他苦笑道:“但我也要充分尊重你小寧姐的意見,我不僅僅要看到自己的事業,也應該支持她繼續自己的事業,愛情是相互的”。

“孩子並不僅僅是家族的延續,精神的傳承,更應該是愛情的見證”

李學武帶着她走進了街道,略帶遺憾地說道:“如果她認爲一個孩子足以完成母親的願望,我只不會再要求她再生的”。

他轉頭看着秦京茹說道:“這是對一位母親的過分且無禮的脅迫”。

“還是讀書好”

秦京茹學着李學武聳了聳肩膀,道:“讀書就有機會成爲城裡人,有選擇人生的權利,更有選擇生不生孩子,生多少的權利”。

她微微低下頭,小聲說道:“我母親曾經跟我說過,其實女人生孩子是過閻王殿,一不留神人就沒了,她也不想再要了的”。

“不過農村婦女,男人才是她們的天,哪裡容得她反抗”

秦京茹抿了抿嘴,道:“我前天還跟韓建昆說呢,最多要三個,只要有兒子”。

“呵呵,還帶前提條件的?”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生兒子也好,生閨女也罷,不一定就一直在你身邊,但有了總比老了後悔強”。

“我也是當兒子的,你見我承歡膝下,不離左右孝順父母?”

他微微搖頭,道:“人生長了算只有短短的幾十年,但短了算,你跟父母在一起的時間也就是小時候”。

“他們看着你長大,但你未必有機會看着他們變老,更別提伺候老人了”

“說什麼忠孝難兩全,說什麼上有老下有小,不過都是藉口,給自己寬心罷了”

李學武走到了大門口,對秦京茹說道:“你也應該試着去原諒你爸,原諒他只是一個沒有文化,沒有見識的普通父親”。

“他沒有給你城市的身份,也沒有給你富裕的生活環境,但至少他願意看着你長大”

知道秦京茹很長時間沒回家了,也知道過年還是韓建昆去丈人家串的門。

更知道因爲結婚時候鬧的那一場,秦京茹仍舊對她爸有所怨氣。

但父女親情,哪裡有解不開的結,至少得往前看。

“我知道了,武哥”

秦京茹今天感慨這麼多,也是想到了家裡,想到了自己。

人生沒有那麼多如果,一直活在過去不肯原諒,其實是不肯原諒過去的自己。

“我……其實,也沒那麼生氣了,就是……”

“嗯,我理解你”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我也曾年輕過,衝動過,抱怨過,但終究都有長大的一天”。

“你現在的怨懟對於你父親來說是一種懲罰,但你得知道,他是會變老的”。

“當他老了,你是否還有機會跟他說起自己的不滿,跟他任性和撒嬌,或者表達對他的關心”

“如果,我是說如果”

李學武走進大門,微微點頭,道:“他不在了,你再想起他,現在的這些怨懟,是不是對你自己的懲罰?”

“嗯……”

秦京茹深呼吸了一口氣,舒緩着內心的惆悵和情緒的波動,抹了一把眼睛,道:“等小寧姐穩定了,我跟建昆回去一趟”。

“你小寧姐到什麼時候都需要你,就明天吧”

李學武見着韓建昆站在門口,笑着說道:“趁我丈母孃、我爸媽這兩天在,你們明天晚上就回去,後天下午再回來”。

在門口換了拖鞋,叮囑道:“這臺車太顯眼了,你們去回收站拿那臺嘎斯69,跟國棟說,就說我安排的”。

“哦,對了,還有”

他點了點韓建昆兩口子,道:“問問你姐要不要回去,正好有方便車”。

——

週六這天一早,李學武早飯都沒吃,同韓建昆一起去接了顧寧。

李姝昨天就跟着去了奶奶家,不然真忙起來,怕是沒人照顧她。

丈母孃早晨起來就把所有的東西收拾妥當了。

一等李學武兩人上樓,便叫他們往下倒騰。

她自己則是抱着孩子,同顧寧一起往外走。

醫院裡的同事和領導有來看望的,笑着送了他們出門,倒是惹的一些人駐足。

可能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還有醫生和護士來送的。

等都上了車,李學武這才同醫院的領導和護士們一一握手道謝。

不提他自己本身的和善,就是前兩天送去幾個科室的禮物,也都得給個面子。

外科主任還叮囑顧寧好好休養,儘快返回戰鬥隊伍中來。

這惹得大家又跟着笑了笑,只要生過孩子的,誰不知道懷孕的辛苦。

丁鳳霞把這些都看在了眼裡,對於姑爺替閨女維護同事關係這件事,這幾天她已經聽說了,也感受到了。

對比以前,顧寧自己可能還不覺得,但她的感受尤爲明顯。

同事們敢跟她開玩笑了,願意跟她鬧了,看她的目光裡也帶了親近友好。

且就是顧寧自己都未發現的,她作爲母親卻知道,閨女懷孕並沒有鬱悶,反而是開朗了許多。

這是顧寧在家這麼多年都少有的巨大變化,在性格上,真的成熟了,也穩重了。

她是當母親的,自然想的就多,爲兒女憂,爲兒女愁,出現好的變化,她打心眼裡高興。

對李學武,丁鳳霞始終抱着欣賞和觀察的態度,要給予支持,也要多多關心。

只要是個人,誰能沒有缺點。

人無完人,得從好的一面看,看他的作爲,看他的心性。

小兩口相處的如何她不能天天住在這擱眼睛看着,但是實實在在的變化她能判斷出什麼。

海運倉一號院門口,秦京茹早早地便在門廳看着了。

見着車停在了門前,便急着跑出來給開了大門。

“呀~小小子回家了~”

她笑着招呼了孩子,又跟顧寧問了早晨的情況。

“吃了一口,又睡了”

丁鳳霞笑着抱了孩子往院裡走,嘴裡回答道:“睡的可香了,是不是李寧?”

小孩子出門回家都有個默認的說道兒,那就是得叫着點。

至於說爲什麼,可能南北方有差異,但做法基本相同。

從醫院裡回來這短短的一路,丁鳳霞都在叫着小外孫的名字,叫着他回家了。

秦京茹扶着顧寧下了車,看着她穿的厚,捂得嚴嚴實實,怕她走不利索,一直扶着進了樓。

李學武則是同韓建昆一起往屋裡倒騰着東西,直到父親和母親陪着大姥到了門口。

“我還說呢,要不了這麼早”

劉茵笑着進了院,對兒子說道:“你爸猜你就坐不住,早早就得去接孩子”。

李順揹着手,也沒跟兒子打招呼,徑直隨着大姥去了屋裡。

劉茵這是好笑地看了他,悄悄給兒子提醒道:“昨晚上回家還磨叨呢,說你不靠譜”。

“呵呵呵”

李學武知道父親還在埋怨他,沒把起名字的機會留給父親。

“您叫我爸再等等,老三也快,他時刻關注着點,早點截胡”

說完,又玩笑道:“興許老三還沒生,大嫂又有了,咱家人丁興旺”。

“哈哈哈”

人逢喜事精神爽,劉茵這幾天雖然陪護,還往家裡跑了兩回,也不覺得累。

大孫子出生,二孫子接着出生,四十多歲已經當奶奶了,這段時間光聽恭喜的話了。

大院裡的孩子多了,家家也都有了共同的喜氣。

年節剛剛過去,萬物復甦,永定河邊的柳樹都開始泛青。

啥叫雙喜臨門啊,這就叫雙喜臨門,她可等着一手一個孫子,抱着出去遛彎的。

更讓她欣喜的是,兩個孫子都健健康康,順順利利。

兩個兒媳婦兒也是和和氣氣,有文化,有修養,家和萬事興。

昨晚上在這邊陪着親家吃了晚飯,抱着李姝回去,一家人還樂呵着說起。

開枝散葉,子孫繁茂,老太太坐在炕上,聽着劉茵講顧寧的狀況,講孩子的可愛,講親家的通情達理,熱情親切,菸袋鍋子裡的煙兒冒的都歡快了。

李順先是去看了大孫子,回來哄着李姝,任由大孫女的指揮和擺佈,嘴裡也在感慨,他老了。

這一句老了,不是對自己身體和精神狀態的緊張和遺憾,反倒是一種鬆弛。

兒女事業有成,家族後繼有人,他是一種滿意和得意的炫耀。

在外人面前李順是矜持的,是要維持自己形象的,斷不會跟別人吹噓誇大。

但在家人面前,在老孃面前,難免的要流露出內心真實的一面。

他的意思是說,我可以老了,可以享受兒孫繞膝的樂趣了,可以給祖宗,給別人說我這輩子算是成功了。

有多少人兒女雙全,有多少人老有所養,老有所依,要想天倫之樂,需得修半輩子福。

年輕的時候,父親早早離去,兄弟三人各奔前程,孤苦無依。

尤其是有了孩子們以後,調皮搗蛋,惹禍不斷。

看着二兒子爬牆上樹,他一邊是狠了心要打,一邊也是狠了心要善。

行善積德,只盼着自己給兒孫修福,多多行善,醫病救人。

但有能過的去的,只且不說,能讓則讓,能忍則忍。

到了今天,看着家裡已經有了三個孫輩,他得說這是自己修來的,他應得的。

尤其是大孫女,緣分就是福,能接受這個孩子的到來,就能接受這個孩子的存在,更能承擔這個孩子的成長。

劉茵笑着說他,才四十多歲,哪裡能喊老,他沒這個資格。

老太太也是笑話他,才當了爺爺就喊老,等到了她這年齡,都有重孫子了,那個時候喊啥。

李順自己也是笑,笑的開心。

是呢,他哪裡有資格喊老,他還得奮鬥,還在積德行善,還得爲兒孫們積福修福。

且得讓外人看看,沒有孫子的時候家裡是如何對待李姝的,家裡有了孫子的時候,又是如何對待李姝的。

李家的孩子都一樣,孫子孫女一視同仁,要修給別人看,也要做給兒孫看。

李順是家裡的大哥,也是李家的頂樑柱,是當了爺爺的一家之主。

這個時候怎麼能喊老呢。

——

“領導,有個通氣會”

彭曉力走進辦公室彙報道:“景副主任安排的,就調整與商業旅行團的談判政策,要碰個頭”。

他走到辦公桌前一邊收拾了桌上的文件,一邊解釋道:“委辦給的消息是,幾個副主任都在”。

“嗯,李主任回來了吧?”

李學武在文件上書寫着意見,對彭曉力交代道:“跟保衛科說一下,這個不批了,時間太長”。

他點了點手邊的另一份文件,上面已經有了於德才的簽字,但他還是否了。

“既然新調錄執勤崗不用承擔特勤任務處理,就沒必要執行三個月的訓練期”。

“一方面是經費給不到,也浪費,另一方面組織內部培訓和鍛鍊足以”。

李學武看向彭曉力說道:“跟周瑤說清楚一點,選派優秀幹事擔任執勤崗保衛的幹部”。

“我給她一個月的培訓期,這些人從山上下來,繼續抓訓練,不求達到護衛隊水平,但必須趕上保衛水準”。

“明白,我下來就去聯繫周科長”

彭曉力又彙報道:“李主任也是剛剛回來,會議在十一點鐘開始”。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李學武點點頭,繼續着手裡的工作。

也是沒多大一會兒,生產組組長鄺玉生找了過來。

彭曉力要幫忙泡茶也沒用,擺手示意李學武不用起身,自己在茶櫃翻找着茶葉泡了茶。

“他們都說你這裡的茶葉好”

鄺玉生撇嘴道:“要我說就是沒皮沒臉,供銷社裡有的是好茶葉,自己買去唄”。

說完滋嘍一聲,就着滾燙的熱茶喝了一口,點點頭道:“這味道可以”。

“上午沒事了?”

李學武看了他一眼,道:“喜歡喝一會叫彭曉力給你裝點”。

“等會兒再說”

鄺玉生嘿嘿一笑,隨即胳膊拄在了桌子上,對着李學武輕聲詢問道:“你跟領導怎麼談的?”

“什麼怎麼談的?哪位領導?”

李學武被他問懵住了,隨即便明白他的意思,好笑地看着他,道:“你現在纔打聽,是不是有點晚了”。

說着話收起了鋼筆,調侃道:“人家可都早早就來問了”。

“我能跟他們一樣?”

鄺玉生撇了撇嘴,道:“好歹咱也是個組長,這點深沉還是要有的”。

“那就繼續深沉啊”

李學武端起茶杯示意道:“你現在是組長了,哪裡能跟他們一樣似的,四處打聽消息,多丟份兒啊”。

“還深沉?”

鄺玉生好笑道:“再特麼深沉,我就沉底兒了”。

他歪頭示意了窗外對面的辦公樓,道:“主管領導的心思總得了解一下,我個人是無所謂的”。

“可手低下人得幹工作,是吧?”

鄺玉生喝了一口茶,道:“他冷不丁的來一下子,我能受得了,其他人怎麼辦?”

“什麼冷不丁一下子?”

李學武喝過茶後放下茶杯,道:“你都給我說糊塗了,不是好好的嗎?”

“就是好好的,我才糊塗呢”

鄺玉生斜了斜眼睛,道:“前些天還跟我說生產問題,這兩天又不說了,改說思想紀律了,你說怪不怪?”

“你可有點不識好歹了”

李學武故作批評道:“領導關心生產是正常的,關心思想紀律也是工作需要,你這是什麼態度?”

“玩蛋去!”

鄺玉生側過身子,示意了對面道:“要關心生產,就別提限制產能阻礙三產的事,你還不知道他?”

比劃着自己的心口,他有些嘲諷意味地說道:“這人心眼不大,壞水不少”。

“你看看現在”

鄺玉生歪着脖子道:“就着前幾天的事,我還想呢,他不得下來發一通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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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着?”

他瞪了瞪眼珠子,道:“一直沒等着他的借題發揮我還憋得慌呢!”

“哈哈哈!”

李學武被他的話逗得大笑了起來,鄺玉生自己也是哭笑不得的。

“要不我說你好賴不知呢”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水,道:“你就不能把他往好了想想,萬一領導是體諒你的情況,關心生產的實際需要,選擇了輕輕放下呢”。

“屁,這話說出來你自己摸摸心口,你信嘛?”

他冷笑道:“他這人啊,心術不正,你當心留神吧”。

這麼說着,放下茶杯,他又點了點李學武,道:“要我說,就是你的原因,才讓他有所收斂的”。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或者跟他說了什麼,怎麼就轉變了態度呢?”

鄺玉生眉頭思索着,打量着李學武說道:“你這能耐大了”。

“啥能耐?呵呵呵”

李學武攤了攤手,道:“好好溝通,互相理解,求同存異,共同發展唄”。

“嗯~~有廠領導那味兒了”

鄺玉生微微吊着脖子,對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你一上班那時候我就覺得你能當廠長!”

“滾犢子吧你!”

李學武笑罵了他一句,道:“我特麼現在都忘不了你對我有意見的那會,淨特麼給我使絆子”。

“哪會兒?我怎麼不記得?”

鄺玉生仗着歲數大裝糊塗,給李學武打馬虎眼道:“我怎麼就記得你能說會道的,把我們都給忽悠了呢”。

“這你可說着了,我這人最會騙小孩了,您可當心”

要論鬥嘴,李學武可不服別人,捲了他的話又給懟了回去。

“還有啊,別老非議領導,我覺得只要是在咱們隊伍裡的,都可以溝通,都可以談”。

“那是!”

鄺玉生一挺脖子,道:“能談的你都談了,可不就這麼說”。

他瞪眼看着李學武,道:“你咋不說說不能談的那些你給怎麼收拾走的呢!”

“哎!誹謗啊!”

李學武點了點他,提醒道:“從參加工作以來,我這人可是本本分分,兢兢業業,盡職盡責,與同事相處恰當,從未有過矛盾”。

“嗯~~~這話我信,是真的”

鄺玉生鼻孔裡發出一陣嗯的聲音,語氣調侃道:“你從未與同事發生矛盾,但你都是跟領導起矛盾來着!”

“你今天是故意來找茬的吧!”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道:“還是特麼看我太閒了,故意氣我的!”

“嘿!都不是!給您道喜的!”

鄺玉生好笑道:“生了大兒子,不得招待招待?”

他掏了一份紅包遞過來說道:“喝酒的事慢慢說,小小薄禮,算是恭喜”。

“別人給的我可能含糊,你給的我可要收”

見着彭曉力進來,李學武招手示意道:“幫我寫禮賬上,等回頭鄺組長生兒子我得隨回去”。

“去你的吧!哈哈哈!”

鄺玉生大兒子都結婚了,馬上抱孫子,再生兒子不得讓人笑話死。

這會兒被李學武調侃着也是忍不住地大聲笑了起來。

兩人之間的關係一直都很好,這幾天也不是沒有人來送禮金,李學武也都收了。

不過並沒有直接進手,而是交由彭曉力登記了禮賬。

回頭找時間在招待所擺幾桌,算是同事之間的走禮了。

其他事情可不會這麼做,一個結婚,一個生子,人生兩大事。

結婚標誌着他成熟了,生子標誌着他要負責了。

一方面是給同事看,一方面是給組織看,這年月有孩子的幹部也是一種優勢。

單身幹部和有家有口的幹部同在一個競爭崗位上,那組織一定會優先考慮後者。

也不能說妻兒算顧忌,但絕對是一種保證。

你再看看後來的出國審批,單身的絕對比不過有妻兒的。

當然了,拋妻棄子奔向醜國刷盤子的畜生也不是沒有。

李學武隨給同事的禮金多了,部門外的一律以副科級往上爲起點,部門內以知道爲起點。

也就是說,普通的保衛結婚,只要讓李學武知道了,就會隨禮。

但收禮門檻就高了,部門外的只能是副處級往上,部門內的一律不收。

韓雅婷等人提過,但被李學武拒絕了,他們商量着送些雞蛋啥的,也被李學武拒絕了。

尤其是距離遠的,比如許寧,他更不會給下面的人填負擔。

人情世故,講的還是隨緣。

比如今天鄺玉生來,一方面是感謝李學武在生產工作中的組織協調,另一方面則是強調兩人的私人關係。

你別聽他調侃程開元,背後說這麼多屁話,其實程開元交代的工作他要做,吩咐下來的要求他也得埋頭苦幹。

發發牢騷不等於頂牛,因爲李學武的協調,程開元對他的態度有所緩解,他對領導自然要主動和包容。

當然了,他也很清楚,這裡面是李學武做了許多工作,從個人角度,從工作角度,他都得認這個情。

幹工作就是這樣,說是說的,做是做的,說可能說不明白,也不用說的透徹,但做事不能偏,不能錯。

他問了李學武如何談的,其實他並不一定想知道具體如何談,他現在只確定一個結果,反饋一個態度。

確定的是李學武已經與對方談妥,對於接下來的生產工作也好,與三產之間的聯繫有了個結果。

以後不會再因爲某些事端再起爭執和矛盾。

反饋的態度則是堅決執行廠領導們定下的總體工作思路,堅持創新與穩定相結合等等。

意思是認同李學武在與李懷德等領導協商後定下的發展大計。

當然,李學武也看出了這兩點,分別做出了回覆。

認同了程開元在生產工作中的作爲與方法,也認可了鄺玉生反饋回來的思想態度。

他並不是主理這些的人,是要將這種變化和結果再反饋給李懷德,以及其他幾位領導。

委辦負責協調工作的副主任其實就是做這種事的。

處理不好溝通的事,傳達不好明說的話,反饋互相的態度。

送走了鄺玉生,李學武便拿着筆記本來到主辦公樓參與通氣會。

李懷德已經在了會場,幾位領導也陸續到來。

“前幾天跟李副主任談了一下,他的意見很中肯,對談判工作很有啓發”

景玉農對李懷德介紹道:“所以我同谷副主任溝通了一下,商量着應該調整一下咱們的合作方式,以及談判策略”。

聽了她的解釋和介紹,李懷德點點頭,示意了李學武坐下,同時掃了一眼現場,道:“大家都來了吧?”

“那就開會”

他點點頭說道:“情況景副主任介紹了,我也瞭解到了,很艱難”。

“我知道同志們都很辛苦,一直在努力打消外商對形勢,對軋鋼廠是否能完成合作的顧慮”

李懷德看着衆人說道:“拿到對外貿易合同,意味着軋鋼廠擁有了快速積累技術與機械的機遇,這一點是所有人的共識”

“住在國際飯店的商貿旅行團是一塊流動的金子,從羊城而來,我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落戶京城,紮根在軋鋼廠!”

“我現在談談剛剛從工業和外事等部門得來的消息與情況”

李懷德打開筆記本,開始介紹起他從上面所申請到的政策與支持。

目標已經確定,火車頭續滿了能量,勢必不達目的,不肯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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