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洞？”
老王爺和哈斯木仁都愣了一下，這裡已經成爲一片瓦礫堆了，還有人進來挖盜洞去找寶貝？
怎麼可能！
“算了，早就燒成一堆灰了，那還會有什麼寶貝，他們挖洞也是白費力氣。”老王爺又看了看這個盜洞，嘖嘖讚歎，“手藝不錯，這個洞挖得太圓了，用圓規都不一定畫這麼圓……”
“王爺您好不容易來一趟，去部落裡坐坐吧，鄉親們都很想你呢！”
“好吧，我也很想念鄉親們。”老王爺讓劉衛東開上車，哈斯木仁依舊騎馬，進了寶力格部落。
現在已經不能稱之爲部落，而是要稱爲“村”了，這邊草場緊靠着吉木倫河，又是回水區，水草豐美，人口多牛羊也多，趁着這幾年的好光景，早就家家戶戶拋棄了蒙古包，修葺起了紅磚房。
在村裡的統一規劃下，新修的紅磚房整齊利落，家家戶戶門口都有一個佔地面積不小的院子，紅磚紅瓦，木楞窗戶，磚炕地櫃，無論是建築風格還是實用功能，都越發像東北農村了！
“還是這種房子舒服，冬天暖和不透風，王爺你們那也開始修房子了吧！”哈斯木仁把兩人領到他家裡，一座三間半的起脊大瓦房，亮堂堂的玻璃窗擦得纖塵不染，仲春的陽光照進來，曬得屋子裡暖烘烘的。
“修了，這不前幾天下雨停工了。”老王爺打量着這座造價不菲的民居，微微點頭，看得出來牧民們手裡都有錢了，日子過得寬裕了，也能住上這麼好的房子，不再挨餓受凍了！
這不就是我當年孜孜以倦想要達成的目標？
現在已經初見曙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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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老主人來了，寶力格村上了年歲的老人都不約而同來到哈斯木仁家裡，有些跪在地上打千，有的握手，老王爺逐一打着招呼，招呼他們坐下來。
牧民們的日子過得都不錯，現在草場分給了個人家，旗裡又管得嚴，不讓毀草開荒，還大量種植防風林，抵擋風沙南侵，漚糞給草原增肥，又有了奶粉廠消化牧民們生產出來的牛奶，所以家家戶戶都有幾個閒錢。
“很好，很好，我很高興。”老王爺看到大傢伙不再穿着帶補丁的衣服，頭髮上臉上也都洗得光滑鋥亮，和以前那些破衣爛衫黑黢黢野人一般的牧民大相徑庭，由衷感慨還是上頭的政策好啊！
在哈斯木仁家吃過午飯後，翁婿倆纔開上車往回走。
“我想起我阿爸活着時候跟我說過的話，他說不要以爲當王爺就可以養尊處優，吃香喝辣，當了王爺，你就是這一方牧民的主人，你的屬民挨餓受凍，這並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事情，反而會在各部落裡丟盡咱們家的臉……”
“以前一直強調所謂的鬥爭，把牧民和王府割裂成兩半，但實際上，除了個別幾個王爺，沒有誰會無端苛責打罵甚至殺戮牧民，因爲牧民本質上說，也是王府的兵員、稅收和財產……”
老王爺感慨良多，劉衛東一笑，“清代不是有過‘百里封王’的政策嗎？所以草原上纔會有這麼多的旗。”
“是啊，清朝的做法類似於漢代的推恩令，將草原劃分爲四十九個旗，也就是四十九個勢力，這樣單獨一個旗或者盟根本沒有辦法集聚兵力與八旗兵抗衡，所以北部邊疆的隱患自然就消除了。”
“不是還有男子出家爲喇嘛，削弱兵力嘛！”
“嗯，清朝算是把咱們草原坑苦了，不過他們也沒落得什麼好下場……”老王爺一笑，“你說如果蒙古各部團結起來，會不會再次南下劫掠你們漢人？”
“不怕不怕，現在有了馬克沁機槍了嘛！”劉衛東嘿嘿一笑，脖頸子捱了老岳父一下，“臭小子，還想把你阿爸突突了！”
“其實我覺得現在蠻好的，保住了這麼大面積的疆土，還有了好政策，家家戶戶的日子過得有奔頭，這纔是真正的太平年代啊！”
“你說的很對，牧民們日子過好了，我們當年死在小鬼子馬刀下的兄弟們也能閉上眼睛了。”老王爺抹了把眼淚，“等你阿爸我將來去了長生天那裡，記得把我葬在當年的戰場上，去陪我那些老兄弟們。”
“咋的阿爸，你老還想着此去泉臺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啊！”
劉衛東哈哈笑，老王爺也笑了，“兔崽子，就會拿你阿爸尋開心！”
翁婿倆一路說說笑笑，回到家裡，孩子們都睡着了，看着寶貝們一個個閉着眼，長長的眼睫毛一動一動的，老王爺愛得不得了，坐在地炕旁靜靜看着，神情都有些癡了。
“誰家的孩子也不如咱自家的好。”
老王爺幫老三掖了下被角，悠悠說道。
“那是。”劉衛東端來飯菜，“阿爸快吃吧，吃完早點歇着，您這又跑了一天了。”
“嗯，衛東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咱們自己在黃草嶺另蓋一個王爺府呢？不和他們瞎摻和！”
“這個……看您老的心意，只要您想蓋，我就掏錢！”
“唉，要不是他們瞎胡搞，我也不會起這個念頭，算了吃飯吧，這些事情以後再說！”
老王爺端起碗抿了口粥，擡頭看看天窗，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從古至今沒有變過。
而底下的人卻如秋草一般換了一茬又一茬，書寫着或深或淺的悲歡離合。
老王爺躺在炕上，打了個哈欠，一個小小的東西蛄蛹蛄蛹鑽進來，小手抱着老頭的胳膊，“姥爺摟着我睡！”
“好好好，姥爺摟着我的小外孫睡覺覺！”老頭在老三的腦門上親了一口，星光下，一雙渾濁的老眼裡全是溢出的疼愛。
這是我女兒給我生的寶貝疙瘩！
瞧這小模樣，呦呦呦還委屈得……
人生最幸福莫過於含飴弄孫之樂啊！
老爺子心情舒暢，慢悠悠睡着了。
炕的另一頭，劉衛東反倒有些睡不着了，先是想媳婦，然後又想廠子裡的這些事，翻來覆去如同走馬燈一般從眼前掠過，現在拖拉機廠正式投產了，銷量還很不錯，也用一部分股份置換到了東南亞財團的抵押借款，接下來就是大展宏圖的時候了！
光一個拖拉機還不足以滿足我的心願，還有大型工程機械，如鉤機、吊車等等，這些也要展開研發，等到技術水平足夠的時候，就要涉足乘用車領域，到時候就是老子大展拳腳的時候！
也應該給拖拉機廠改個名了，就叫乘用車公司吧！
回去就打報告提申請！
不知什麼時候，他也困了，慢悠悠睡着，等到一覺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孩子們在蒙古包外打打鬧鬧，用磚頭壘狗窩玩，老王爺也早早起來了，靠在炕頭，手捧着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阿爸，我這一覺睡過頭了……”劉衛東急忙起身，老頭一笑，“你是太累了，我就沒忍心叫醒你，讓你多睡一會，早飯我做好了，招呼孩子們進屋吃飯吧！”
“阿爸你熬的粥味道真不錯，還有這小鹹菜也切得均勻……”劉衛東對老岳父做的早餐大加讚賞，沒想到小老頭還有這副好手藝！
“自從二福晉去世後，我領着薩仁格日勒過活，可不就得自己學着做飯了！”老頭給孩子們夾肉吃，“老大多吃點，瞧你瘦得跟瘦狗似的！”
“哈哈，哥哥是瘦狗！”老二欠欠的把手伸進哥哥衣服裡，“哇哥哥真的好瘦，爸爸你看！”
“去去去吃飯！我是先長骨頭再長肉！”老大毫不客氣的把妹妹的小爪子抓出來，“等下還得幫爸爸幹活呢！”
“啊好累好睏，我睡覺覺了，你們都不要吵我！”
一聽說幹活，老三身子往後一仰，躺在氈毯上，吐吐舌頭，一翻白眼，逗得大傢伙都笑起來！
這傢伙，最能搞怪！
吃過早飯，劉衛東陪着老岳父去工地轉了轉，自家要修的這間房子是五間半的超級寬敞大宅子，在這個普遍還用黃泥+磚頭壘房子的年代，他直接弄來一車鋼筋，先打起一個鋼架，灌入水泥，再用紅磚修葺。
牆體厚度也達到了七十二釐米，老王爺看着一肘厚的牆壁，伸手拍了拍。
高標號水泥的黏合力驚人，與紅磚牢牢粘在一起，老頭又看看工人們正在回填的地基，不由得皺眉，“衛東，你這是修房子還是修碉堡呢，當年小鬼子的碉堡也沒硬到這個份兒……”
“嘿嘿，這不是尋思着給孩子們留個產業嘛！”劉衛東笑道。
裡面的電線管也全用剛剛流行起來的塑料管，外邊再套上一層銅管做防護，而且劉衛東還在屋子裡搞了個上下水系統，過水的也都是純銅管，這樣屋子的造價嗷的一聲竄上去了！
不過無所謂，反正這棟房子建好了，將來也是……
咳咳！
“窗戶也全用大玻璃，這樣亮堂，爐竈什麼的都安排在廚房裡，再在這接上個電源，將來插冰箱用，這邊也留一個給洗衣機……”
劉衛東把圖紙遞給工人們，讓他們按照圖紙進行施工，莫日根大叔溜溜達達走過來，拍拍正撅着屁股在地上玩沙子的老三的小屁屁，小傢伙扭過頭，衝他一咧嘴。
“哈哈！”莫日根大叔笑了一聲，抱起老三原地轉了個圈，“老王爺，衛東，你們這是幹啥，修碉堡啊！”
“哈哈，這不是尋思修結實一點……”老王爺笑道，“我們家還剩下不少鋼筋，要不你拿去，也加固加固？”
“得得得，我拿得起鋼筋，用不起水泥啊！”莫日根哈哈大笑，“這傢伙的，牆體就七十多公分厚，等蓋完了外邊再刷上水泥，那還不得一米……拿大炮都不一定轟倒。”
“厚點保暖嘛！”老王爺也拍拍牆體，真他孃的敦實！
關鍵是地基打的深，足有一米多！
下面又用鋼筋水泥鋪了兩遍，整個一網籠狀鐵疙瘩，地震都不怕！
劉衛東招呼工人們將預埋鋼筋和承重柱的位置用紅色油漆標記出來，免得以後裝修造成麻煩，這邊莫日根和老王爺說了半天，離得太遠也沒聽清他們說些什麼。
“爸爸，那個阿姨又來了！”小不點跑過來，爬到剛剛修到一人多高的牆頭上，晃着兩條小腿，“爸爸這間房子給我住！”
“嗯，這不是麼，好幾個屋子，到時候你住在這邊，你弟弟住在旁邊……”
劉衛東把女兒抱下來，向疾馳而來的吉普車走去，車子停在蒙古包前，老王爺也和莫日根停止談話，扭頭去看來人。
德瑪又領着好幾個人前來，這個女人辦事倒是很有恆心，不達目的不罷休。
“老王爺，您看我給您帶誰來了！”德瑪衝他招招手，指着身後一個老太太，老王爺目光一凜，盯着老太太看了半天，上前一步，一把握住老太太的手，“你是……”
“我是您當年的秘書，我是阿茹娜啊！”
老頭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這個小老太太，阿茹娜，我的秘書？好像有這麼個人，可她不是被炮彈炸死了嗎？
“老王爺你看我們可是把老太太聰奉天請回來的，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是不是也該配合我們工作，您說是吧！”
德瑪顯得十分得意，老王爺笑了笑，“你這些年還好麼？”
“我這輩子……”阿茹娜有些爲難的笑了笑，“我一輩子沒結婚，沒孩子。”
“爲啥？爲什麼不結婚？我記得你年輕時長得也不差……”
她笑笑沒說話。德瑪上前，“阿茹娜阿姨是因爲被炮彈片炸到了肚子，切除了子宮，沒辦法生兒育女，就選擇孤獨一輩子……”
這……
老王爺眼神複雜的看着眼前這個小老太太，眉眼間仍殘存當年的風采，小不點也跑過來，歪着頭好奇打量這個遠道而來的客人。
“姥爺，這位奶奶是誰啊！”小不點扯扯老頭的衣袖問道，沒想到阿茹娜卻蹲下來，端詳着小不點的容貌，擡起頭問老王爺，“她和大福晉長得真像！”
“這是我外孫女，叫劉玉妍。”老王爺笑着捏捏小不點的手，“叫奶奶！”
“奶奶好，奶奶真好看！”小不點這傢伙滿嘴跑火車，一句話逗得老太太也笑起來。
“您老現在是……”
“啊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婿，叫劉衛東，我的大外孫和小外孫，京城我還有個外孫女，太小了還不會走路，就沒帶過來。”
“您家現在也是人丁興旺……”
德瑪一臉得意的看着和老太太敘舊的老王爺，露出一個笑容，就不信搞不定你一個小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