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衍。”她退後一步，擡起頭跟厲衍對視，眼中的怒色消散，神情依然十分嚴肅：“走這條路，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永遠都不會後悔。”
小丫頭意志堅定是好事，可是對厲衍來說，她真的是太過天真。
“阿笙，特種兵不是你的想的那個樣子。”
“我想的什麼樣？”以爲她是真的那麼無知？那麼衝動？
厲衍看着穆影笙依然清澈的眼，不知道要怎麼說。
“你見過死人嗎？你見死屍堆成山是什麼樣嗎？你見過被燒焦的，已經面目全非的屍體嗎？”
穆影笙微怔，厲衍轉過身，看着他桌上那張照片。
“你只看到老齊斷了一條腿，保住一條命。你不知道，有多少人，他們就死在邊境線上。有些戰士我們還可以把他們的遺體帶回來，而有一些是連遺體都沒辦法帶回來的。”
厲衍並沒有看她，他盯着那張照片，有些出神。
“你不光是要經歷地獄般的訓練，你還要習慣受傷，習慣死亡。你甚至要習慣你的戰友倒在你面前。你要習慣看到他們鮮血，或許，不光是流出來，還有可能直接噴在你臉上。”
辦公室裡很沉默，他的話，讓穆影笙想到她剛纔做的那個夢。
她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要怎麼反應。此時的厲衍又是她沒有見過的，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陰沉。
那張照片被他的身體擋住，她看不完全。心裡有個疑問，想問他這張照片上的戰士，如今還活着的有幾個？
可是那話她問不出口。她就這麼怔怔的看着厲衍的背影，想起上輩子他身居高位，想起他煞神的名號。
人人說他厲害，卻從來沒有人問過他，一路走來的心情。
厲衍的手就撐在桌沿，他背對着她一直沒有轉過來。
穆影笙看着他的背影，腳尖動了動。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是離開讓他單獨呆着好，還是上前給他一個擁抱會比較好？
辦公室很安靜，她很是不自在，厲衍已經轉過來了。
他的神情平靜，已經將自己的心情收拾好了：“你來找我什麼事？”
這話題轉移得太快，穆影笙眨了眨眼睛，花了幾秒的時間把思緒收回。
“沒什麼事。”穆影笙退後一步：“我就是來看——”
“來看我？”厲衍臉上帶着幾分淡淡的笑意。他一笑，穆影笙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沒有，不是。”
這一臉心虛，此地無銀的模樣，厲衍眼中的笑意就更深了。
“想我了？”
“誰想你啊。”穆影笙轉身就走，厲衍上前一把將她的腰給摟住。
身體被他轉了過去，厲衍低下頭，捧起了她的臉，頭一偏，吻上了她的脣。
穆影笙本來是想推開他的，想到剛纔他那帶着幾分孤寂的背影。她突然就擡起手，自然而然的摟上了他的後背。
她是第一次做這樣大膽的舉動，可是認真想想，他們早就吻也吻過了，抱也抱過了。根本不差這一次了。
他的身體結實健碩，她雙手這樣一圈，兩個人的吻自然就加深了。
厲衍眼中的笑意退了一些，眸色加深。小丫頭難得一次的主動讓他越發不想放手。
這個吻有些霸道，有些強勢。穆影笙根本沒多少經驗，很快就有些呼吸不暢了。
他在她腳軟的時候，終於放過了她，大手輕易扣着她的腰。
“你不想我，我卻想你了。”
之前兩年，她不在自己身邊，尚還能剋制。可是現在，知道她就在基地，跟他在同一個地方。
他只要穿過操場，去到女生宿舍就能看到她。
可是他生生剋制住了。拉過了穆影笙的手，她的手白皙勻稱，指腹那裡，卻有一層細細的繭，手背上現在還有一塊創可貼。
指尖輕輕撫過那塊創可貼的位置，他收回手。
“回去吧。呆會要訓練了。”
他的聲音低沉，帶着幾分壓抑。
穆影笙以前一直覺得厲衍心思深沉，這一次卻一下子就明白了厲衍話後面的意思。
她突然擡頭看他，神情十分堅定。
“厲衍。”
“你說的事，我不會習慣的。永遠都不會。”
“我不喜歡受傷，我也不喜歡看到死亡，我更不想看到戰友的血。”
“但是我會努力變強，努力不讓自己受傷，努力不讓自己死，也努力保護好我身邊的每一個人。”
他說得是輕描淡寫，可是她卻能想象得出來。
那樣的輕描淡寫之外，是怎麼樣的血雨腥風。她不是笨蛋，就算是沒有經歷過，可是上輩子，她看過那麼多電視，那麼多報道。
壞人永遠比你想的要狡猾。想要不被人幹掉，就只有比壞人更強。
“我會努力。我也會變得更強大。”
小丫頭的身板纖細，說出來的話卻是擲地有聲。
厲衍沒說話，擡起手，在穆影笙戴着軍帽的頭上揉了揉。上前，將她的帽子理正，又爲她把剛纔因爲擁抱和親吻弄亂的衣服給整理好。
他動作很慢，穆影笙感覺着他的手時不時的拂過她的下頜，臉有些紅。
“是。你會變強。”將手放在她的臉上：“去吧。下次還是——”
別來了。那三個字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明明牽掛這個小丫頭片子，明明想天天看到她，這樣抱她，親近她。可是他卻不想讓她來。至少現階段，他不能讓她頻繁的出入這裡。
他不介意被人看到，卻不想讓她在這樣剛來的時候經歷非議。至少也要讓她經過第一次考覈之後。至少也要讓那些人看到她的實力之後。
他沒說完的話，穆影笙卻懂了。
說不上什麼心情，她瞪了他一眼，故作兇狠：“下次我纔不來了呢。你以爲我稀罕來。”
“恩。”厲衍點頭，聲音有淡淡的笑意：“你不稀罕，是我稀罕。”
捏了捏她沒受傷的那個手，厲衍慢慢的將手放開：“去吧。”
穆影笙退後一步，看着厲衍深邃的眼，她突然又上前一步，一把用力抱住了他。
厲衍的手握成拳，又鬆開，回抱住她，比她更用力。她卻在這個時候鬆開手。
退後。敬禮。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