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太夫人來了。”春柳掀了簾子進來,對析秋道。
析秋和阮靜柳對視一眼,便起身迎了出去,太夫人看着她便着急的問道:“今天第三天了,鑫哥兒這會兒怎麼樣了?”
析秋垂了眼睛,滿臉沮喪的搖了搖頭:“沒有!”
太夫人便紅了眼睛,親自掀了簾子進去,就看到鑫哥兒依舊和前兩日一樣,靜靜的躺在那裡,小臉慘白毫無血色,甚至……甚至有些死氣沉沉。
她上去摸着鑫哥兒的臉,眼淚便落了下來。
“娘。您彆着急,這會兒不還沒有天黑嗎,我們再等等!”
太夫人沒有說話,臉上皆是哀傷。
吳媽媽站在牀邊,目光便閃了閃,露出不忍的樣子。
析秋看了她一眼,小聲道:“吳媽媽,勞您幫娘泡杯茶吧,您泡的合孃的口味。”
吳媽媽目光一頓,什麼也沒有說就垂着頭出了門。
析秋又說了許多話勸解太夫人,正說着蕭延亦也進了門,看了眼牀上躺着的鑫哥兒,什麼也沒有說便臉色沉沉的坐在了一邊。
二夫人正在和李媽媽說話,問道:“還沒醒?”
李媽媽就笑着點了點頭:“還沒有,奴婢瞧着是醒不過來了。”二夫人目光一轉就高興的笑了起來……
“夫人,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李媽媽問道。
二夫人沉吟了片刻,便道:“還有半日功夫,自是等着好消息傳來了。”一頓正要說什麼,門外有小丫頭隔着簾子道:“夫人,四夫人身邊的碧槐姑娘來了。”
李媽媽一怔,滿臉狐疑問道:“她來做什麼?”
“奴婢瞧着她手裡提着幾個紙包,像是替四夫人送東西來的。”
二夫人便是臉色一冷,對李媽媽道:“你去,將她送來的東西悉數扔出去,她敢送我可不敢吃!”
李媽媽點頭應是便出了門,不一會兒又回來了。
二夫人捻了一塊如意糕,正要吃,卻是停了手裡的動作,問道:“這糕點是廚房送來的?”
李媽媽不解,點了點頭道:“是,是廚房送來的,夫人可是覺得有問題?”
二夫人擰了擰眉頭,將如意糕扔回盤子裡:“以後所有的吃食,全部都由你親自去做,只要是外面送來的東西,一律不準近我的身。”
李媽媽便點頭應是。
碧槐從二房出來,就直接去了連翹房裡,連翹正趴在牀上發呆,臉色很不好看。
“連翹姐姐。”碧槐笑着進去,連翹一怔回頭看向碧槐,問道:“碧槐妹妹來了,可是四夫人有什麼事吩咐?”
“沒有。”碧槐年紀小,皮膚黑黑的看上去很老實:“眼下夫人在鑫爺房裡守着,我瞧着心裡難受,就想出來走走,便走到您這裡來了。”
連翹指着牀前的杌子:“既然來了就陪我說說話吧。”碧槐就在杌子上坐了下來。
“多謝四夫人送來的藥,若不然我這傷還不知怎麼疼呢。”連翹滿臉感激的看着的碧槐,碧槐就搖了搖頭:“客氣什麼,我們夫人知道您是受了連累,所以纔會如此,您不用放在心上。”
碧槐看着連翹的臉色,便長長的嘆了口氣。
連翹見她如此,便是一驚問道:“碧槐妹妹怎麼了,可是鑫爺他……”碧槐目含傷痛的回視着她,也紅了眼睛:“鑫爺還沒有醒,這都第三天了!”
連翹聽着就是一驚,她想到紫薇說的話:“太夫人說,只要鑫爺醒來,還讓你回他身邊去,若是醒不來……”
想到這裡,她後背上便滲出冷汗來。
怎麼辦,鑫爺若是沒有醒,她真的要被攆出府嗎?
她自小被娘和老子賣出去,連家在哪裡都不知道,也無處可去,若是被趕出去還不知落到什麼樣的下場,若是這樣還不如死在府裡來的乾淨。
連翹緊緊抓住被角!
“您可要喝水?”碧槐卻是擦了眼角:“躺着一日,渴不渴?”
連翹哪裡有心思喝水,便擺着手道:“你是客人,哪裡用你服侍我,你快坐着歇會兒,我們說說話。”
碧槐就沒再強求,依舊坐着牀邊,連翹便問道:“紫檀怎麼樣了?”
碧槐聽着目光便是一閃,看了眼門口小聲道:“不滿您說,剛剛我也去看了紫檀姐姐,她這會兒比您好一些,能吃些東西,房間也有小丫頭伺候……”說着一頓欲言又止的樣子。
連翹一愣,問道:“怎麼,妹妹有話直說,我們之間何必遮遮掩掩的。”
碧槐想了想點頭道:“也是,這也不是什麼秘密。”說着還是小聲在連翹耳邊道:“聽說太夫人早先要將紫檀擡了做通房的……紫檀這次又受了委屈,二夫人又向來疼她,想必會因禍得福擡了做通房補償她也未可知,總之,姐姐不用擔心紫檀,她比您好!”
連翹聽着就閉上了眼睛。
同樣的事情,她卻要被送出去府去,可紫檀就要被擡了做姨娘……
碧槐便拿了一塊翠綠的石頭出來,石頭上穿了孔,上面打了個七彩的絡子,很是好看:“連翹姐姐,我剛剛去紫檀那邊,忘記把這東西給她了,您若是有機會幫我把這個帶給她!”
連翹一愣,看向碧槐,就見碧槐正笑盈盈的看着她,眼底裡有她讀不懂的情緒。
連翹心驚……
她如今受傷在身,要是再看到紫檀也是要幾個月之後,爲什麼碧槐卻將這個石頭給她,讓她帶給紫檀?
碧槐是四夫人身邊的陪嫁丫頭,很得信任,她這麼做必定就是代表四夫人的意思。
那四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忽然她便是一頓,難道四夫人也和她一樣懷疑二夫人?
所以纔會?
她垂了眉眼仔細去想,碧槐就靜靜坐着看着她,也不說話拿着手裡翠綠的石頭把玩着……
過了許久,連翹猛地的擡起頭來看着碧槐,笑着接過她手裡的石頭,道:“那我就代碧槐妹妹交給紫檀吧!”
“有勞姐姐了。”碧槐笑着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雖說沒什麼事,可也不能離了太久,怕四夫人找我,連翹姐姐若是有事,便遣了人去告訴我一聲。”
連翹沒有說話,看着碧槐就點了點頭。
碧槐笑着退了出去!
連翹拍了牀板喊門外的小丫頭進來,問道:“太夫人在哪裡?”小丫頭回道:“太夫人這會兒正在四夫人房裡呢。”
連翹握緊了手裡的石頭!
光腳不怕穿鞋的,她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什麼!
說着,就對小丫頭道:“去喊了滑竿來,送我去二房!”
李媽媽正從正房出來,就看到幾個粗使婆子用滑竿擡了連翹進來,李媽媽一怔上前問道:“連翹姑娘怎麼來了,你這傷着可不能亂動,若是有什麼事讓小丫頭們辦就是了。”
連翹看了眼李媽媽,笑着道:“我塗了藥,這會兒雖還是疼,可一直趴在屋裡也悶的很,我心裡又惦記着紫檀,就想來和她一處,彼此還能說說話。”
李媽媽微怔,可也沒有放在心上:“那連翹姑娘快去吧,紫檀正在後面歇着呢。”說着指了個小丫頭:“帶連翹姑娘去紫檀房裡。”
李媽媽就側身讓出了院子。
連翹由幾個粗使婆子擡着去了後院,紫檀果然趴在牀上,牀邊上跪着個小丫頭正在哭着撿地上的碎瓷,像是剛砸了個藥碗。
“紫檀。”連翹不能動,一進門便笑着喊道。
紫檀一怔:“你怎麼來了。”又趕緊指着小丫頭:“快愣着幹什麼,趕緊收拾了給連翹姑娘倒茶。”
小丫頭三兩下收拾好。
連翹讓人將滑竿放在牀邊上,兩個人並排趴在那裡。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翹帶頭露出無奈的笑容:“我們這也是糟了大罪,這身上的傷還不知何時能好,唉!”紫檀也跟着嘆氣:“誰說不是呢。”
連翹便道:“你比我好,好歹在二夫人院子裡,有二夫人護着你,我可是太夫人親自罰的,指不定我們今兒可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說着面露沮喪,又道:“我鐵定是不能留在府裡服侍。”
紫檀露出驚訝的樣子,問道:“鑫爺不還……太夫人說是要送你出府?”
連翹就點了點頭,回道:“往後你可要記得常去看我,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了,你留在府裡這次雖受了委屈,可二夫人對你親厚,前途不可限量,你以後步步高昇可不能忘了我啊。”
她的話裡有話,紫檀聽着就是一愣,問道:“連翹姐姐真是會開玩笑,我哪裡會步步高昇,左右不過做個管事媽媽罷了!”
“你不知道?”連翹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轉了話頭故左右而言他,紫檀便退了房裡的丫頭,追問道:“好姐姐,你難道看着我急死不成,到底是什麼事,你一直在太夫人跟前走動,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連翹面露爲難,左右看看猶豫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你不知道……沈姨娘滑胎藤姨娘去世,太夫人見侯爺房裡沒個得力的人,就說要將你開了臉,說是先放在房裡,若是懷了身孕就擡了做姨娘,這事兒也和二夫人說了,所以我就以爲你就要做姨娘了呢,所以這才……”
“你又有這樣的顏色,將來何愁不會過上好日子!”
紫檀震驚的無以復加,她沒有聽二夫人提過半個字,二夫人也沒有半點這樣的意思。
開臉?擡姨娘!
她想到蕭延亦溫潤儒雅的樣子,隨即就紅了臉。
侯爺那樣的男子,是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當初郡主求太后賜婚說是要嫁到侯府來時,她足足高興了數月,跟着郡主做陪嫁的丫頭,大多數都是要留在房裡做通房的,如果是別的男人她就是死也不會願意,可是要是蕭延亦……她願意!
她這次爲了郡主受這樣重的傷,郡主如今有孕在身,沈姨娘又才小產,侯爺房裡確實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那麼郡主會不會將她開了臉呢?!
“還是你命好,可以留在府裡。”連翹說着語有毫不掩飾的羨慕。
紫檀看向連翹,啐道:“說什麼呢,我們是奴婢又有誰的命格外的好呢,若不然也不會淪爲下人了。”
“是啊。”連翹嘆了口氣,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余光中卻是看到紫檀目含春光盈盈注視着枕頭上繡着的並蒂蓮花,不知在想些什麼……
連翹拿了手裡的石頭,平着伸手放在紫檀的牀邊:“好妹妹,這個是我娘留給我的,說是能保人平安福貴,你我姐妹一場也是緣分,我也沒什麼奔頭了,這東西便留給你做個念想罷,你若是不嫌棄便日日掛在身上,也當我在你身邊吧……”
紫檀根本無所謂連翹的去留,不過目光落在那枚石頭上,一下子被上面七彩的五環絡子吸引:“這樣貴重的東西我怎麼能收,你快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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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翹卻執意放在她手裡:“你若當我是姐姐,我們患難一場就一定要收下,記住要日日掛在身上……”
紫檀看着也喜歡,翻來覆去看了會兒,手指摩沙着上面的那個“秋”字,爲難的點了點頭:“我定不負姐姐的意,日日佩戴在身上!”
連翹滿臉安慰,情真意切的握了握她的手!
她忽然明白四夫人讓她來送的意思,不管這個石頭有什麼作用,她送必定比碧槐送要好!
連翹斂了心思,和紫檀相視一笑。
紫檀送走連翹,滿腦子是連翹說的話,如今恰巧夫人懷孕沈姨娘小產,正是她最好的時機。
侯爺又正逢喪子之痛,心裡一定很脆弱……
她不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她強撐着換了衣裳起來!
又看到連翹給的那枚石頭,想了想還是將石頭掛在了腰間,她攬鏡自照,七彩絡子配着她淺綠的比甲,因爲受傷臉上便多了幾分慘白和柔弱……
她摸着自己的臉,覺得自己雖比不上二夫人和沈姨娘,可要比藤姨娘卻是不差!
紫檀笑了笑,由小丫頭扶着,就一步一拐忍痛去了二夫人那邊,二夫人正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聽到紫檀的聲音,就愣了一愣,問道:“你怎麼起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紫檀背後有傷不能坐,便由丫頭扶着看向二夫人道:“奴婢幾天沒給夫人請安,今兒身上好一些,就想來看看夫人。”說着,目光在房間裡一轉,沒有見到蕭延亦就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
夫人漫不經心的看向她,卻是眼睛一眯,聲音微冷:“嗯,我好好的沒什麼事,你現在沒事也不要亂跑,身子也沒好利索,又加上前面剛犯了錯,若是叫侯爺瞧見,免得生出別的波折來!”
紫檀聽着一怔,二夫人什麼意思?
“侯爺他……還沒回來麼。”紫檀想着便是脫口而出!
二夫人聽着就是面色一冷,眼神似箭一樣射了過來……
難道是覺得自己立了大功,來討獎賞?
紫檀心裡便是縮了一縮,急忙解釋道:“奴……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問問。”
“嗯。”二夫人目光在她仔細打扮過的衣着上便是一轉,語氣冷淡的道:“你仔細養着傷,這些事不用你過問。”說着便擺擺手道:“我還要去四房看看,你回去吧。”
視線卻沒有離開紫檀。
紫檀愣了愣,垂在身側的手就緊緊攥成了拳頭,想了想還是艱難的屈膝行了禮,身上掛着的絡子便是一顫:“那奴婢告退了。”
二夫人神情一凜,視線就落在那枚石頭上,她忽然笑着招了招手:“過來!”紫檀不明所以,但還是走了過去,二夫人便素手一擡扯下她身上掛着的絡子:“這絡子好看,放在這裡我瞧瞧。”
“夫人!”紫檀露出緊張的樣子:“這個只是小玩意……壞了夫人的雅興。”
二夫人就冷冷的看着她,紫檀不敢再說什麼,收了目光點了點頭:“那奴婢告退了!”
二夫人點了點頭。
紫檀出了門,二夫人便捻了手裡的石頭仔細看了看,又突然起身走到暖閣裡,在多寶格的架子上一陣比對,隨後便緊緊扯住了手裡的絡子……
七彩的絡子在她的手裡,頓時散了開來,再沒了方纔的精美秀麗。
次間裡,鑫哥兒依舊沒有醒過來,太夫人幾乎是支撐不住,房間裡一片死氣沉沉的樣子。
析秋也坐在哪裡,就見春柳的臉在外面閃了一下,析秋不動聲色的出了門,春柳便覆了上來,遞了封信給析秋,析秋轉過身拆開,只見上面只簡單寫了兩個字:已閱!
析秋嘴角勾了勾,轉身進了房裡。
到了未時,廚房裡端了點心進來,一屋子的人即便是沒有吃午飯,此一刻也沒有一人有胃口吃東西,太夫人就看着阮靜柳問道:“張醫女,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抱歉!”阮靜柳淡淡的回道。
太夫人頓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太夫人。”吳媽媽抱住太夫人,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哀求的看向析秋……
析秋彷彿沒有看見一般,也過去扶着太夫人,對吳媽媽道:“快將太夫人扶着去隔壁休息。”
吳媽媽嘆了口氣,和大夫人扶着太夫人去了隔壁,阮靜柳也隨着過去給太夫人診脈!
二夫人來了,一進門便看到蕭延亦坐在椅子上,房間裡只剩析秋和他,還有幾個木頭樁子一樣的丫頭。
鑫哥兒要死不死的躺在玫瑰牀上,此一刻看在她眼裡,便如刺一樣扎進了心裡,格外的膈應。
“醒了沒有。”二夫人進去滿臉擔憂的問道。
析秋回頭看向二夫人,讓丫頭端了椅子來,語氣沉沉的回道:“沒有!”
二夫人嘆了口氣,在鑫哥兒身邊坐了下來,摸了摸他的頭,紅着眼睛道:“這可怎麼是好,可要去宮中請了太醫來再瞧瞧?”
析秋就看着二夫人,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二嫂,這個時候就是神仙來,恐怕也回天乏術了!”
二夫人臉色適時的一白,析秋抹着眼淚站了起來:“二嫂坐會兒,我去看看孃親。”
留了蕭延亦和二夫人在房裡。
------題外話------
見過坑爹不,今兒好好詮釋了一下……哈哈哈哈……虐二夫人不遠了。
關於鑫哥兒,挺明顯的吧,我就不多說了…
羣啵一個,原諒我坑爹一次,好歹我昨兒可是挺給力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