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這一日,安恕跟齊玫抱了兩大木盆的換下來的綁帶布巾,一出軍營就直奔營外的那條溪流而去。

這個年在一片戰火紛飛與重整旗鼓中就算是這麼過來了,但畢竟時節在那裡,雖然今年的時令節氣已經不同以往,要擱在過去,勁朔的北風一刮,涼州境內無論哪條水系全都凍得嚴嚴實實的,有幾年甚至連河裡的魚都一併給都凍住了。可今年只除了年前下了那一場雪,等雪化完之後也沒見着再冷下來,不過總有一股子溼冷的潮氣瀰漫着,早晚都容易起霧,只能等到正午完全放晴的時候才被驅散。

今年這最冷的一段也算是快要度過去了,溪水雖然凍得不怎麼結實,拿石頭稍微一砸就能將表面的那層浮冰鑿破了,露出底下涌動着的活水流來,即便這樣,那水對於她們而言也是寒冷異常,直鑽骨髓的,可那些沾了膿血的棉紗等物完全不能用熱水清洗,安恕她倆也只能挨着凍,專挑每日午後日頭最盛的時辰,跑來溪邊洗滌。

不過,今天她們倆過來的時候,卻在溪邊意外地發現了三五個也在漂洗衣物的姑娘,安恕瞅着一個人的背影十分眼熟,不禁眯了眯眼睛多打量了一會兒,等那位姑娘聽到背後的動靜也轉過頭來的時候,就發現了立在溪邊駐足凝望着的秦安恕。

那人臉上的笑意立馬就掛了下來,手上擰着的一團衣料肆意一甩,“啪”地一聲就又砸回到了水裡,四周的其他幾個姑娘被她這一下重擊的水花給濺了一臉一身,也都不解地扭頭朝後看了一眼。

安恕早就知道那位堂姐秦安惠被分到了軍醫處,可來這裡幹了這麼久的活也從來沒見到過她,還是很久後才從安忍的口中探得了其中的因由。

原來不止安忍跟自己,其實秦安惠在剛進軍醫處的時候,傅晦明也有意想要提攜她的,畢竟都是秦家的血脈,便是能幫一把就肯定要幫一把,可他冷眼細細觀察了許久也提點了許久,也從沒見她對醫科有多看重,平時幹活也是能省事就省事,見了一些膿污血跡的病人,就一臉的嫌惡,連碰都不肯碰一下,以致到後來,只要遇到個棘手的傷兵,她人就早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就這麼久而久之的,傅晦明的那顆心就全涼透了,她既然無意於此,他也就斷了要收她爲徒的那份心,從一直放任着,再到後來,就只是指派她去做些周邊的灑掃洗涮之類的活去了,就連抓藥煎湯都未曾再讓她上手過。

安恕也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裡再次見到她,她上回跟這位大堂姐打照面是什麼時候來着,好像還是剛入軍營那會兒吧,要說起來,她早先的那一番“大義滅親”的陳情,差點兒就讓她連軍營都入不了了呢。。。

雖然掛着一層血緣親戚的關係,可安恕對秦安惠向來沒有什麼好感情,想必對方也是如此,這不今個才一遇到,就擺出了她那副趾高氣揚的氣勢來了。

安恕無意與她過多糾纏,等會兒太陽落下去了,盆子裡的份例沒洗完的話,倒黴的也只有自己。她故意不去理會背後傳來的罵罵咧咧的諷刺話語,拉着齊玫就往溪流的下游走去,直到覺得耳根子旁邊清淨了,才停了下來。兩個姑娘將木盆子擱在了地上,找了塊平滑的石頭將洇溼了的衣物攤在了上頭,一手舉着搗衣砧開始“啪啪啪”地敲打了起來。齊玫知道安恕心裡不怎麼痛快,故意將聲音敲得很響,安恕睨了她一眼,原本沉重的心情也緩和了許多,甚至帶着笑意說了聲:“快輕着些,這東西回去曬乾了還得接着用的,照你那個敲法還不得都敲爛了,回頭傅先生那邊又得要說教了。”

齊玫見她臉色略好了些,手上的力度也緩了下來,眉間的擔憂卻一分沒減,依然有些憤憤不平地對安恕說道:“她那些污言穢語,聽都沒必要聽的,我不想你因爲那些沒教養的人心煩。”

棉布上的血漬與污物逐漸被水流沖刷得淺淡了一些,安恕聽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語越來越微弱,才撂下了手上的搗衣砧,將那塊敷巾浸在溪水裡面又揉搓了幾下,這才徹底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不經意地說着:“她的日子不好過,自然就認爲所有人都欠了她的,行啦,不提那個人了,咱倆手底下得快一點,等會兒太陽一落山,寒氣一至,這處活水就又要封凍上了。”

安恕邊說邊認真的看向了齊玫,此時午後的豔陽也映射在了還浮着一層薄冰的溪水裡,那層湖藍色之上泛着的點點金光就這樣投進了安恕的眼眸內,在她淺棕色的瞳仁內跳躍、閃爍着。她的眸子就像是被鑲進了一塊華彩璀璨的寶石,隨着眼波的流轉微微透出了些別樣的神采,齊玫看的有些呆住了,一直凝眸望了很久才發現自己的失態,趕忙又將頭別了過去,一手拾起了搗衣砧噼噼啪啪地錘搗了起來。

那邊秦安惠這一路幾乎是被她那幾個同伴給架着走回去的,就這樣她嘴裡還一直不停地譏諷着:“她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還不是給分到這種地方跟我們一樣做着這種下賤的粗活!”都快走到軍營了,嘴裡還念念叨叨說着些咒罵安恕的話語。

這時,營區門口的木柵欄被人從裡頭給移開了,很快地打裡頭就走出了一隊攜配武器的人馬,跟秦安惠一起返回的其他女侍們一看有人要過來了,趕緊拉扯了她一把,示意她閉嘴別再多言給她們這一行人惹來禍端,秦安惠陰沉着臉仰頭看了一眼,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再度垂下了頭,一直到那一隊二十餘人從身旁經過時,也沒擡眼皮,就只是矮着身子不情願的福了一福當作是行過禮了。

然而這一隊人馬中領頭的正是邵敬潭,大部分人也沒那份閒心去理會幾個浣衣的侍女,出了營區就向着萬仞山的山麓處行去。自從經歷了上一次北戎的侵略後,如今每日裡不論晝夜總會安排幾隊人外出沿着萬仞山脈巡防,嘉陽城內如今已是一片風聲鶴唳,就怕再發生像上一次那樣的慘劇。

可今日邵敬潭出營巡邏,人還沒走到大營門口呢,就聽到一個尖利刺耳的嗓音,不停地在嚷嚷咒罵,而在那一迭的罵聲之中,一個人的名字很快地鑽到了他的耳中,他聽到了秦安恕的名字,那麼,又是誰在罵她。。。

邵敬潭出了營門,那道罵人的聲音也迅速地停了下來,他在人堆裡搜尋了一遍,然後就猜到了方纔出聲的人是誰,那個女人,他前世裡也見過,安恕跟他提到過她的那位大堂姐,那時只說兩個人向來不睦,具體地也就沒再透露了,今日見到這番情形,他心裡也知道她當年說的不睦都是輕的。

她那位堂姐既然在這兒,還一直對安恕出言不遜,那會不會兩個人在營外已經遇到過了,聽她那語氣,安恕又會不會吃虧?

想到這裡,邵敬潭不由得暗罵了自己一句關心則亂,安恕那隻小狐狸,又能吃什麼虧呢。。。而且看她那位堂姐看似氣勢洶洶的樣子,估計要真對上安恕,也是有氣沒處撒的吧。。。

他們這一行人出了營,就一直沿着那道溪水往山腳下的方向走,不肖多時,就發現了正蹲在溪旁一塊石頭上浣衣的安恕。她跟另一個姑娘一起,在水邊上漂洗着衣物,可邵敬潭馬上就皺起了眉,這時節,水面上還積了不少沒有完全融化的碎冰,也不知道她已經洗了多久,一雙手都凍得紅通通的,原本纖細的五根指頭看起來都有些腫脹了,每洗一會兒就被凍得趕緊停下動作,兩手需得來回揉搓好一會兒纔不會被凍僵,甚至還得時不時地圈在脣邊呼氣取暖。他莫名就覺出了心疼,兩條腿不由自主地就想要靠近她,可一想到身邊還有其他人在場,就只好按捺下了浮動的心思,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

安恕聽見了來人的腳步聲,回過身子朝側面一看,就見着了那一隊人,她又好奇地朝後面望了望,只一眼就發現了邵敬潭。這會兒齊玫也發現有人朝這邊過來,看了一眼後便連忙放下了手邊的東西,跟安恕互相攙扶着站起了身子,對着邵敬潭他們這一行人俯身行禮。

邵敬潭打從見着安恕起,就刻意將腳步放慢,讓那一隊士兵走在前頭,自己則漸漸地落在了後頭,安恕偷偷將凍得像根蘿蔔一樣的手指往袖口內掩了掩,一直等到大部隊都從她身邊經過,趁着齊玫低頭行禮的功夫,倏地揚了頭,對着邵敬潭展露了一個笑臉。

邵敬潭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膽地示好,那個調皮的笑甚至還抿在她的脣邊,他人先是愣了一愣,繼而也深深地望向了她。水面上躍動着的瀾瀾波光映在了她那漾着深泓的眼內,他看出了那裡面飽含的情意與熱切的思念,本還有些不安的心這下卻徹底地被她那個笑顏給撫平了。

他雖然知道安恕向來“強悍”,可仍是怕她受了那位堂姐的欺辱,現在見她一切安好,這位向來嚴肅不苟言笑的邵校尉也對着她扯了扯僵硬的脣角,微微頷首,算是迴應予她。安恕對他那個怪異的“笑”還有些不甚滿意,可這麼多人在場,她也知道他是不好過多表露些什麼的,而且他這一路走來,眼神就只粘在了她一人身上,一想到這裡,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低了頭,等到再擡起來的時候,邵敬潭卻已經走得遠了。她想悄悄轉身再看他一眼,身旁的齊玫已經轉過身子面向了她,安恕也只好就此作罷。

他二人今日裡這一番特殊“交流”,開始與結束得皆是無聲無息,可情絲卻藉着微風不停地纏繞交織,又緩緩地流回到心中靜靜流淌。

邵敬潭有些悵然地跟在隊伍後面,離開安恕視線的那一瞬間他的心情就又低落了下來,她剛纔那點小動作怎麼可能瞞得過自己,他只需打量一眼就已經發現了她意欲藏起來的雙手,那上面一塊一塊的凍傷,還在眼前不斷地閃現着,左邊胸口的位置慢慢縮緊,變得又酸又疼。

如果這就是你留下需要付出的代價。。。

他心裡默默唸着,人卻漫無目的的繼續往前走,前一世的那個秦安恕在他心裡早就死了,他會偶爾感懷,可更多的卻是對於今世的構想,如今最大的阻礙仍然是兩個人之間身份的差異,他連想光明正大對她好都做不到,只能就這麼眼睜睜看着,看着她不得不做的那些事,看着她吃苦,想到這裡,安恕那個明媚的笑就又閃過腦海,邵敬潭不禁有些落寞,卻不得不佩服她的頑強,無論前世今生,她都是如此頑強。

邵敬潭帶着隊伍繼續前行,安恕也重新蹲坐在溪邊那塊大石頭上,她握了握手邊的那個搗衣砧,剛一拿起,卻又慌慌地放了回去,斜眼覷了下齊玫的反應,見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才又側了側頭,擡起眉睫,往隊尾的位置飛速掃了一眼,卻只能看到邵敬潭那道如鬆的挺拔背影,安恕覺得臉兒有些發燙,又流連了一小會兒,才把視線投放進了溪水裡。

齊玫察覺到了她突如其來的沉默,有些納悶就朝她的方向瞧了瞧,跟着就發現了安恕有些緋紅的雙頰,她連忙抹了抹兩手溼冷的水珠,又揉搓了好一會兒,等手上帶了些溫度之後,才往安恕頰上輕輕一碰。

她以爲她的臉被凍到了,所以纔會泛出不正常的紅色,可手指貼上去後才覺察到根本就不是這樣,安恕被她這一突然的舉動驚了一跳,身子也往後縮了一下,齊玫的手臂向前伸着,被她這麼幾個迅速地後撤,差點就重心不穩滑進水裡。

安恕連忙又攙着她的手臂將她的身子扶穩,有些驚慌地問道:“沒事吧齊玫?”

齊玫仍然有些懵,雙眼瞪地圓圓的,不解地喃喃道:“你的臉。。。怎麼紅了。。。”

安恕眨了眨眼睛,裡面不知名的光芒也跟着閃了兩閃,她掩飾性地拿手背撫了撫臉頰,又朝頭頂的烈日看了看,掩飾地答道:“怕是今個日頭有些烈,曬的時間長了點吧。。。”

齊玫拉長了一個“哦”字,仍是將信將疑地瞥了眼安恕,後來見她也只是埋首做事,也就再沒追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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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恕:爲什麼。。。額。。。我跟男主之間就只是眉目傳情,但是跟女配之間,就有這麼多的肢體接觸??

太醫:恩。。。所以,如果我後期改成百合文,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安恕:我只知道你在作大死。。。

太醫:嗯。。。我猜十章之內男主應該是不會再出現了,呵呵噠,可以專心寫我的小百合了。。。

安恕:(#‵′)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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