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師父說的,站在距離我們埋竹筒的那地方大約一米多遠處,靠牆的位置,背朝着師父,臉朝着牆上他拆出來的那個洞。站定以後,我身上肉緊繃起來,就聽自己的呼吸聲響在耳邊,心裡像有小鹿在亂撞。
正在忐忑不安凝神等待,突然,師父從後面碰了我一下,我差點就蹦了起來,汗都從腦門兒上下來了。
“怎麼了?”我問。
“還沒開始呢,別太緊張,回頭。”師父說。
我回過頭,師父把那個竹筒遞了過來,說“我想了想,這個東西還是你拿着吧。”
“我?不是要用它…”
“不用它來放陰煞氣了,我用別的東西,冷雨…”師父說:“到時候,這宅子裡的陰煞氣順着溝被導入那口水塘裡以後,估計要有一陣子才能全部導完,在這個過程中,說不定會有陰邪的東西被吸引來。所以,你要順着溝來回的察看,你一個人當然察看不過來,所以這個竹筒你拿着,用於窺聽遠近的動靜,如果聽到哪裡有什麼異聲,你就抓緊趕過去。”
我怔怔的把那竹筒接了過來,問:“如果我趕過去,見有陰邪物過來了,該怎麼辦呢?”
“把它趕跑,實在不行就打散,總之,別讓它進入溝裡。否則的話,溝裡的陰煞氣可能會使它瞬間能量增強或者變異,然後躥到附近的住戶家裡害人。就算不跑去害人,它也可能會把溝裡的陰煞氣帶出去,失去控制…”
我心裡道,這還真是任務艱鉅啊。
兩手抱着竹筒,我再次面朝着牆站定,就聽師父踏步的聲音在這夾道里響了起來,但並沒有念訣聲。其實,在這宅子裡破開一個口子,把它積蓄了多年的陰煞氣放出來,不是很難,難點在於放出來以後要怎麼處理,還有就是要控制陰煞氣出來的多少以及流向,萬一要是讓它衝開口子,那就再也掌控不住了…
突然,腳步聲停了下來,我的耳朵一下豎了起來,拳頭也捏住了,怎麼了?
“冷雨。”
師父突然喚了我一聲,然後停頓了足有四五秒,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一切似乎都發生了變化。
“走!”
就聽師父猛喝了一聲,與此同時,我感覺自己的後背涼了一下子,想也沒想,我便從那個牆洞裡躥了出去。
夜已經挺深了,遠近沒有任何燈光,更不見有人。從那鬼宅裡出來以後,我順着用香灰淋灑出的那個‘通道’走,一時經過一道牆,一時繞過一座樓,應該是心理作用,我感覺自己的後背一陣陣的發涼,心提的高高的,四周的那種靜,在我聽起來就像順着風走時的那種安靜差不多,空空蕩蕩的。
沒遇到任何阻礙,終於,我來到那條溝邊,想的沒想就跳了下去。這溝裡是有水的,爛泥踩着又粘又臭,一不小心就會滑倒,很快,我的鞋就糊滿了泥,像是掛了兩塊石頭,每一步跨出去都很沉重滯窒。
我不敢停頓,也沒有工夫去想別的事,只顧悶着頭順着溝走,將近那口水塘時,我的心開始越提越高。終於來到我們用香灰攔截的溝裡的那地方,我用力一跳,便跳到了岸上。
把那竹筒往外一扔,照師父說的,邊順着‘通道’往那水塘走,我邊解襯衣的扣子,由於緊張,我的手微微有些發抖,頭也一脹一脹的。距離水塘還有兩步遠時,我解開了最後一個釦子,猛一下把襯衣脫了下來,我奮力朝着塘中心扔了出去,與此同時,我整個人往一旁跳開。
由於使力過大,我的腳踝‘咯叭’響了一聲,差點沒扭傷。翻滾出好幾米,我仰躺在地上,像是一條從水裡撈出來的魚,大口地張着嘴巴喘粗氣。
過了好一陣子,我心說,怎麼樣了?用手撐着地坐起來,我揉了揉眼睛朝那溝看過去,沒看出有什麼,看向對面,那些建築隱隱約約的都在晃動。用望氣法這麼一觀望,只見那溝裡有一種黑乎乎的‘氣體’,順着溝涌到岸上,然後順着那‘通道’,涌進了水塘裡…這就是陰煞之氣!
我從溝裡站起來,找了根樹枝刮掉鞋上的泥巴,走過去找到那隻竹筒,小心翼翼的靠近溝邊,把筒口扣上耳朵聽,我聽到一種‘嗤嗤’的響聲,從溝裡面傳出來,比之前在那宅子裡聽到的要響亮並真切多了。眼下這樣子聽,感覺這種聲音就像是有很多煤氣罐在同時往外漏氣,令人忍不住心生畏懼,想要逃離的遠遠的。可我不能逃,因爲我還有任務要做。
收起竹筒,我硬着頭皮,巡邏一般順着溝走動,每走一段就停下來,把竹筒放在耳朵上聽一聽,神經變的越來越敏感,偶爾有風吹草動,我也會吃一驚,認爲是不是有陰物過來了…
就這樣,十幾分鍾過去了,沒有任何異常的事發生,只是,那溝裡的‘黑氣’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好像越來越濃重了…我的天吶,那座鬼宅雖然不小,但也就那麼大,它裡面這是積蓄了有多少陰煞之氣?居然往外泄了這麼久了,還沒泄完。晨晨也不知怎麼樣了,她的身體雖然在這兒,可一直都是昏迷的,因爲她的魂魄還在孫廟村那裡,陰間派‘人’過去找那陳連長算賬沒有?還有高涼呢?他還在不在陰間?
我胡思亂想着各種事,隨手把竹筒放上耳朵,腦門兒上的筋‘騰’就是一跳,因爲我聽到一種‘呃呃’的怪聲,從溝對面傳過來,有東西來了!
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一個問題,有溝裡的‘黑氣’阻擋着,我根本就過不去這溝,只能在這邊待着。
把竹筒放下來,我往那怪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赫然就是一驚,居然不用竹筒也能聽到那聲音!這來的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我正愣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對面的一座樓後繞了出來,定睛一看,我不禁啞然,這來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一個人…
這看起來是個醉鬼,弓蜷着腰,邊走邊脖子一擰一擰的,‘呃呃’打着酒嗝,似乎隨時要吐。我先是鬆了一口氣,但隨後心又提了起來,因爲這醉鬼是奔着這污水溝來的。
我過不去這溝,也不知該怎麼辦,只能喝止他,“喂!站住!”
那醉鬼停住腳,搖搖晃晃站在那兒往我這裡看,嘴裡面‘嗚嗚嚕嚕’的也不知嘟囔的什麼。
“別往前走了,危險。”我不敢太大聲,這附近有住戶,我怕驚擾到別人出來看。
那醉鬼像是沒聽懂,晃了幾晃,長長打了個嗝,捂住嘴就往這溝邊衝。我下意識的往地上找東西,想把他給打走,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這醉鬼就要衝進溝裡,突然一個人從暗處跳了出來,手一伸便抓住了那醉鬼的領子,往後一拽,把他拽出好幾米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醉鬼已經神志不清了,他爬起來,也沒說什麼,跌跌撞撞的走了。
我看向溝對面把那醉鬼拉開的這個人,只見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老式帶四個口袋的那種上衣,頭上戴頂鴨舌帽,帽沿壓的低低的,遮住了眼睛,脖子上裹着一條黑色圍巾,蓋住了半張臉…這人一身打扮顯得不倫不類的,即看不清臉,也分辨不出多大年紀。
“你是誰?”我問。
這人也不吭聲,轉過身就走。
“喂,你站住!”
那人停住腳。
“你爲什麼要助我?”
那人還是不吭聲,背對着我站了片刻,拂了一下身上的灰塵,擡腳走了。
當我回過神時,只見一個人順着溝飛快而來,正是師父。
“陰煞之氣都出來了,走,我們去把那水塘的乾位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