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座城隍廟的正門而入並不是正殿,而是一座大院子。這座廟的前後都有一個院子,前面這座院子,比後面的那後院要大一倍都不止。但見蒼松翠柏聳立在院中,把整座院子籠蓋的到處都是陰影,那種涼森森的感覺,令人不由得悄言噤聲,心頭肅然。
院子的兩邊各有兩座偏殿,正中才是正殿,門上方的牌匾上書寫着‘威靈殿’三個大字。正對殿門,是一尊被瓦亭遮蓋的大香爐,四周圍滿了香客。也有不少香客在這院子裡走來走去的,手裡拿的燃香的火頭被風吹的明明暗暗,像是冒着濃煙的火把。
我帶的可是上等的貢香,師父平常施法請神用的,比這廟裡賣的最好的香都要貴好幾倍都不止,沒捨得多燒,連帶進門那根就點了兩根,一根插進香爐裡,另一根持在手中,我朝着正殿走去。
這正殿的正中便是城隍爺的供像,頭上戴着古代皇帝那種帽子,眉目間透着端嚴,旁邊立着兩個判官。不少香客在排隊叩拜。
我跟在衆人後面,輪到我時,朝着那神像拜了三拜,我閉上眼睛,默唸師父教我的求神咒。唸完睜眼,只見貢香的煙柱一晃一晃地往那神像飄蕩…城隍果然在!師父說,如果它肯納我的香,那麼,只要在它可行的範圍裡,它就會滿足我所求的心願。
我身後還有不少人在等待叩拜,這城隍看樣子一時半時的應該不會出去,我決定等一下再過來求問它關於晨晨陽壽的事。
從正殿出來,我去了一間偏殿裡,找到工作人員,上了幾十塊錢的香油錢。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再次回到正殿,只見香客已經寥寥了。
終於最後一個人拜完,我再次點燃一根貢香,把那裝土的包打開放地上,把香插在土上,再把寫有晨晨的生辰八字的紙取出來點着。
我往地上一跪,嘴裡嘟囔說:“城隍爺,這個女孩兒在一座凶宅子裡丟了陽壽,麻煩你給查一查,她的陽壽目前是被人或者什麼東西給侵吞了,還是仍然存在於這世上…”
說完以後,我感覺原本空曠的大殿忽然變得狹小了,殿牆彷彿要朝我壓迫過來,面前的三尊像也像是要倒下來似的。
我緊張的手心直冒冷汗,屏氣凝神的等待着,若是晨晨的陽壽被侵吞了,那就救無可救了。
感覺過了好久好久,突然間,我感到有一種涼涼的氣息,由正中那尊城隍塑像往我這裡涌來,隨後,貢香原本飄渺的煙霧一下變的筆直向上…我有一種全身虛脫,想要哭出來的衝動,煙柱筆直,說明晨晨陽壽還在,若是凌亂四散,說明不在了。
我迅速把地上的紙灰收進裝土的那包裡,朝着城隍像‘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說:“那您能安排一個人,告訴我她的陽壽在哪個方位,距此有多遠嗎?”
說完我閉上眼睛,按晨晨的年齡數字從一往後數。師父說,如果城隍肯,那麼,當我數到最後一個,也就是晨晨目前的年齡數字時,睜開眼睛所見的第一個人,便是城隍指派了助我的人。
當我數到‘16’時,就聽有人的腳步聲走進這殿裡,我心裡緊張起來,捏住了拳頭。終於數到最後一個數字,我把眼一睜就要回頭。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個人從殿後繞了出來。
仔細一看,居然是那天晚上我過這裡來所遭遇的,守廟的那個老頭子,真是冤家路窄啊!看清楚是他,我急忙就想躲避,忽然反應了過來,我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居然是這老頭兒,莫非他就是城隍指派了助我的人?
這老頭兒沒像那晚頭戴帽子,而是手裡拿着一把笤帚。他根本就沒注意我,一崴一崴的從我身邊經過,出了大殿。
“帥哥,麻煩讓一讓可以嗎?”身後那香客問。
“啊?哦哦,對不起對不起…”
我匆忙把地上的紙包收起來,追了出去。這老頭兒出殿以後並沒有停頓,而是穿過院子裡的香客,徑直往廟外走。別看他腿腳似乎不大利落,走的卻相當快,屁股往上一拱一拱的,眼看就快出廟了,我想起師父的話,師父說,如果那人出了廟,那麼,也就相當於出了城隍的‘神力’所籠罩的範圍,一切就無濟於事了。
師父讓我攔截住對方,好言好語相求,徵得對方的同意,淋一些灰土混合物在他頭上,才能進行接下來的事。如果對方不同意灰土淋頭,那就只能用強的。
“大爺等等。”
我衝過去攔住那老頭兒。
“幹啥?”老頭兒隨意瞥我一眼,沒認出我來,隨口問。
“我…那什麼…”
我咬牙把心一橫,乾脆用強的吧,生死由天。
“大爺…”
我嘴上說着,把那紙包掄起來,‘啪’一下扣在了那老頭兒的頭上。紙包裡的灰土炸散開,當頭淋下來,把老頭兒弄的整個一灰頭土臉。
“我艹!”老頭兒大罵一聲,‘噗噗’地用手抹臉,“你他孃的…是你啊!”
見老頭兒把我認了出來,我吞吞吐吐道:“不…不是我…”
“還不是你!”老頭兒一把揪住我領子,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你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認識!看你長這麼俊,咋老不幹人事兒?上次過來偷東西,這又是幹嘛?不說清楚,老子跟你沒完!”
那些香客都不上香了,紛紛涌過來看,很快就圍的裡三層外三層。剛好兩個巡警從外面的大路上經過,聽到廟裡有吵鬧聲,趕過來看。
“怎麼啦這是?”其中一個巡警問。
老頭兒拽着我領子說:“警察同志,上次就是這小子,過我們廟裡來偷東西,這次又來調戲老子!”
“調戲你?”那巡警眉頭一皺。
“不是,是戲…戲弄…”老頭兒說:“你看我這頭上!”
“你咋回事?”那巡警冷眼問我。
“我沒戲弄他…”
“還沒戲弄!”老頭兒打斷我,瞪着倆眼說:“看老子頭上被你弄的!”
“好好,慢慢說。”另一個巡警用手擋了擋老頭兒,“偷東西又是咋回事?”
“就那天晚上…”
這老頭兒說着,隨手一指,他可能是想指那大殿,可是激動之下,隨意這麼一指,指的卻是西北方。我眼前一亮,師父告訴我說:如果對方肯跟你配合,你就讓他隨便指一個方向,如果對方不肯,你就迫使他指一個方向,他所指的方向,就是城隍要告訴你的,晨晨陽壽所在的方位…眼下我還沒迫使,這老頭兒自己就指了。
老頭兒後面說的些什麼,我就沒注意聽了,直到一個巡警碰了碰我,“你有偷東西嗎?”
“我沒有,沒偷!”我急忙搖手。
“還沒有…”
那巡警打斷老頭兒,“你們廟裡丟了什麼東西?”
老頭兒愣住了,用手摳了摳頭皮,“這個…沒,沒丟啥。”
那巡警吁了口氣,“沒丟啥,那你怎麼還說他偷東西?”
圍觀人都笑,老頭兒脹的臉紅脖子粗的,“他就是來偷東西的,但被我發現了,沒偷走!”
我一口咬定,說我那晚是見這廟的後門開着,所以進來上香的,根本不是偷東西,老頭兒最終無話可說。
“那你往我頭上幹這一下是幹啥?弄的老子跟土驢似的,噗…”老頭兒說着抹了把臉,“這事兒大家夥兒都看到的,你想賴也賴不掉!”
“我是有事相求!”
老頭兒‘嘿’的一聲冷笑,“天底下還有你這樣求人的?大爺你等等…”他學着我,把胳膊掄起來,“我往你頭上幹一下,然後你幫我個忙…”
“我真有事,大爺聽着,麻煩你隨便說一個數字…”
這老頭兒當然不肯,最後被我纏磨的沒辦法了,“行啦,算老子怕了你了…二十…”
我長鬆了口氣,連連向老頭兒賠不是,在巡警的調解下,老頭兒最終原諒了我。兩個巡警把我批評教育了一頓,我離開了城隍廟。
回到那老宅裡,我把城隍廟這一行的所得告訴給了師父。
“師父,老頭兒所說的二十,是指的二十里,還是二十公里?”我問。
師父想了想說:“二十里。”
“城隍讓那老頭兒給我們指出路了,說晨晨的陽壽跑去了西北方二十里的地方,是這樣麼?”
“對,我們走。”
師父把破局以後,在這鬼宅裡收集的東西帶上,我們回了賓館。
“老天爺保佑啊,可算有救晨妮兒的線索嘞。”高老頭兒說。
把上次過去仙女谷之前買的那地圖冊取出來,我找到那座城隍廟,從那城隍廟往西北方向指,二十里已經出了市區了,從地圖上來看,那是一處靠近洛河的城鄉結合部的地方,一個鎮下轄好幾個村,多山丘。
匆匆吃了些午飯,師父協助我,給昏迷不醒的晨晨也餵了些湯,我們僱車往那裡趕去。高老頭兒應該是昨晚守護晨晨沒睡好,途中坐在後座上,不停的打哈欠。
“把晨晨的陽壽找回來以後,我們就即刻趕回孫廟村,讓晨晨的魂迴歸身體,是不是師父?”我問。
“不需要,施法給她招過來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