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傢伙!真是豪華的東西……”吸了一口冷氣,巫妖的聲音帶上了濃濃的驚訝,甚至靈魂之石上,那個纖細的瞳孔都在微微收縮:“沒想到現在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人能夠如此奢侈……我現在甚至開始懷疑你的身份究竟是不是哪個國家的皇子……或者是那個大法師的私生子?不過這樣倒是可以解釋你這小鬼爲什麼會有術士的能力……”
“那麼這法陣到底是幹什麼的?”巫妖一連串感嘆讓少年心中興趣大起,但是巫妖接下來的回答卻異常的乾脆,幾乎讓正在作伸展動作的少年閃了腰:“不知道!……以前沒看見過這種形式的法陣!”
“不知道?你開玩笑吧?”康斯坦丁一把抓過靈魂之石,惡狠狠地盯着那魔眼一般的表面,似乎想要從中看出說謊的徵兆:“三葉紫荊花長老,晨星大法師。奧術巫妖,陰影法師工會的第七頸骨!你這些頭銜都是自己唱來好聽的嗎?你不知道?不知道你剛纔感嘆個屁?還是說你覺得我好糊弄?違反契約造成靈魂蛀蟲效果的滋味兒讓你很享受嗎?”
“我可沒有說謊,也沒有保留什麼……靈魂蛀蟲的效果也發不到我頭上……”相對於康斯坦丁的恙怒,巫妖可就平靜的多,他帶着一絲嘲弄的語氣緩緩回答着少年的問題:“法師們都有自己的知識傳承,我又不是這個繪製法陣的傢伙的老師或者祖師什麼的,怎麼可能完全知道他的法陣構成方式?而且這種細緻的符文顯然是經過微縮處理,如果不借助工具,也沒辦法看出究竟有什麼效果。”
“至於說我的感嘆,是因爲這法陣的宏大,根據我的經驗,這法陣的繪製方式上,至少使用了五種以上的稀缺材料,還有那些銀色的東西……”頓了頓,巫妖的聲音之中帶上了一絲智者的高傲:“無知的小子,你知道那灰色的東西是什麼?如果我沒猜錯,那全都是龍血!而且還是青年……不,至少是成年銀龍的血!除此之外還有龍的骨粉……這樣的一個法陣印在身體上,難怪你會被同化出術士的能力……這可真是浪費!”
康斯坦丁的大腦一時之間有些眩暈,大量的信息從記憶中翻滾上來,同時出現的還有無數的問號。
龍,這種一個巨大的身軀趴在山一樣多的金銀財寶上呼呼大睡。像鳥一樣蒐集閃光的東西,像野獸一樣維護領地,只在交配期和同類共同生活……有的學着甚至認爲除了冥頑不化和莫名其妙的種族優越感之外,這些大蜥蜴完全不符合智慧生物的特徵。
但是他們的力量毋庸置疑,在那些年代並不久遠的傳說之中,一條邪惡的龍就足夠作爲一個城市乃至於一個小王國的敵人存在,他們的出現往往伴隨着無盡的破壞和死亡,而一條自詡正義的龍則會成爲左右一場戰爭勝負的關鍵。有太多太多的傳說中無敵的軍隊在這些巨大生物面前失去了他們的勝利,甚至存在的榮耀。
“刻畫這個法陣的傢伙也真捨得……要知道這種被稱呼爲魔獸之王的大蜥蜴雖然有些弱點,但還是有些棘手的,他們的血即使是在我狀態完全的時候,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弄到的玩意兒……難道說在我沉睡的這些年,龍已經找到了特別的催產方法,跟地精一樣能生了?還是說……”
巫妖的喋喋不休之中,康斯坦丁陷入了一輪沉思。
法陣的意義還是不明,不過至少了解了一絲……這樣看來,自己這個嫡子的身份應該也不容懷疑,但是新的疑問也就此產生了——爲何要在自己出生之後不久,就在後背上紋上這樣一個繁複而又昂貴的法陣呢?顯然不是爲了引發自己的術士能力——如果是那樣,自己恐怕早就會被作爲一個術士進行專門的培養了。
沃爾特給出的答案是某種守護法陣,這樣或許也說得通,但要用到龍血和如此大手筆的法陣守護,那麼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在威脅着自己的安全?自己那十幾年類似監禁的生活是不是也出於同樣的目的呢?如果是,那麼爲什麼現在自己又能從這種保護中解脫出來?是不必保護下去了,還是不能保護下去了?
“最近的一段時間,我會經常感覺到頭痛,並且產生某種幻視。像是一張模糊的面孔,帶着金色的眼瞳,這也和這個法陣有關聯嗎?”暫時顯然無法得到這個答案,少年只好將方向轉向另外的方面。
“幻視?這個……我得說,大腦是人體上最爲奇妙和奧秘的所在,我無法對於你的幻視做出什麼明確的判斷,不過接觸你的靈魂時,我倒是發現了一點問題,你的頭痛應該是這個法陣給你靈魂的一些影響,但是在你使用了施法能力之後,這種影響似乎消失了……嗯?窗口有人?”
少年的思索並沒有得出系統的答案,巫妖的喋喋不休的聲音卻驟然轉變爲提醒,於是少年將警覺的視線投向窗口的方向,同時一把抓起了小桌上的彎刀,他的房間處在二樓,窗口也並沒有陽臺,如果說窗外有人,那麼一定不會是什麼正規的訪客,少年第一時間已經聯繫到白天的那場騷動引發的後遺症。
可惜顯然他的反應還是慢了——視線中捕捉到一個黑影閃動的同時,那人影已經彷彿鬼魅一般穿進了房間之中,少年手中的彎刀還沒有來得及拔出,影子已經纏上了他的身體,然後便是一陣溫熱的觸感從赤裸的背後傳來,與之相對應的卻是喉嚨下尖銳的冰寒。
康斯坦丁反射式的將頭向後靠了靠,後腦勺卻傳來了奇異的觸感……那種異樣的柔軟讓他的身體有些僵硬,瞬間的接觸就已經足夠他判斷出挾持住他的絕對是個女人。
“最好不要吵,小少爺,不然的話,我敢保證你的喉嚨上會多出一張嘴巴……當然,不是用來吃飯的……現在,把你手裡的玩意兒輕輕放下,用一隻手!”
低聲的細語在耳邊響起,只是雖然由於被壓抑到極低而有些怪異,但是康斯坦丁依舊可以從中找出一些原本的清脆味道。不過對方的語氣可沒有觸感那麼輕柔,喉嚨上的寒氣再次緊了緊,少年感覺到那裡的表皮已經被金屬劃破了。
“要命啊……”康斯坦丁在心中叫道……當然,不是爲了那柄匕首。
順滑的線條帶來的溫暖觸感與驚人的彈性,以及隨後彌散開的奇異香味幾乎讓少年停止了呼吸……或許康斯坦丁少爺在生理上確實只是個十歲的孩子,但是包裹在這個稚嫩外表下的卻是不折不扣的成年靈魂,雖然比這種誘惑了十倍的景象他也見識過,但是畢竟那只是在電腦的屏幕上。
真實物件帶來的感觸,那種驚人的彈性和柔韌,以及在鼻端縈繞的淡淡幽香,以及低聲耳語而噴在耳朵後面的氣息,都讓他感到全身的血脈有些賁張,鼻子裡一瞬間甚至生出了一些暖呼呼腥哄哄的味道。
“快一點,不要想耍花樣!雙手背過來!”
對方當然不會知道少年心中的想法,他緩慢的反應立刻換來了一聲呵斥,於是少年只好緩緩的將手中的彎刀放回桌子上——實際上這件武器現在的威懾作用也是遠遠大於實際作用,手臂上不斷傳來痠麻刺痛的肌肉讓少年根本沒有體力用這件武器發動什麼攻擊。
然後一條彷彿蛇一般的東西便纏上了他的身體,勒緊的疼痛讓康斯坦丁大皺眉頭。
他注意到纏上自己身體的不是什麼活物,而是一條不知什麼材質編制的繩子。而這個時候巫妖的心靈之語不失時機的傳來了一個解釋。“那是魔繩術,只是個小把戲,不過看這繩子的打結方式,這小妞是個打家劫舍的老手了……”
“好了,小鬼,你現在可以活動一下了,當然,如果你試圖逃跑之類的,大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嘗試一下……”壓抑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些許。
康斯坦丁緩緩的轉身,於是視線裡就出現了一雙誘惑的腿。
影子般深幽的黑色柔軟皮革短靴,式樣簡單得近乎於樸素,但是卻恰到好處描繪出了優美的線條,而那種精到的做工已經證明它絕不可能是件便宜東西。而那上面筆直的併攏在一起,中間幾乎看不到空隙的結構,帶着讓人口乾舌燥的曲線。
康斯坦丁慢慢揚起頭,他的視線也就自然而然的順着這雙長腿向上爬,越過那從未在這個時空見識過的緊身式樣的衣裝,翻過恰好脹滿那彷彿泳裝一般的皮甲的胸峰……康斯坦丁身高接近五英尺,在這個歲數的孩子中不算是矮的,但是對方的胸口卻正對着他的臉。他不得不微微後退,隨後看到的纔是修長的脖子,無可挑剔的面孔。
“唔……”
少年發出了一個不自然的悶哼,堪堪掩飾住自己的驚訝——瓷器一般精緻的面孔,長長的耳朵的和淡金色的金髮,以及幾乎超過兩英寸的纖長眉毛,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中也足以令人眼前發亮,雖然對方身上的衣服已經不再是記憶中那件髒兮兮的綠色袍服,而是一身散發着危險的漆黑,但是那張面孔正是他白天在奴隸市場曾經見到的那個被那肥胖伯爵買到手的高等精靈!
只不過白天的那種悽慘模樣,早就已經從這位小姐的身上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着幾分慵懶,卻又帶有致命吸引力的魅惑——那漆黑的貼身皮裝表現出的身體曲線,有着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緊張感,令人聯想到野生動物的流線型的美。使人感到只有成熟女性的她才具有的魅力——如果不是康斯坦丁前世的繪畫訓練給他帶來的對於五官識別的自信,他幾乎要懷疑眼前的女精靈根本就是另外的一位。
“原來如此……”
驚訝之後,少年低聲自語,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了白天感覺到的那一絲不和諧究竟是來自於哪裡——暗淡的燭光之下,女精靈那雙微微眯着的眼睛閃爍着點點的紅色光澤,充滿着奇異的危險與誘惑。
血精靈,精靈的亞種之一。
傑出的吟遊詩人托爾金撰寫的一系列冒險日記,在大陸上被稱爲種族圖鑑,其中尤以精靈寶鑽一卷,堪稱對精靈描述最爲詳細的一本鉅著,而恰好少年在西疆那座小城宅邸的書房之中有那麼一本,於是康斯坦丁也就由此知道,眼前的這種精靈雖然是亞種,但確實是僞裝成爲高等精靈最好的人選——除了那殷紅的眼睛,他們幾乎和高等精靈沒有任何區別,當然在托爾金的那本書中,已經指出在被永聚島驅逐之前,血精靈本來就是高等精靈的一員,只是性格之中墮落的部分,最終讓他們成爲了精靈的放逐者。
與卓爾的刻在骨髓之中的邪惡不同,血精靈這種在高等精靈眼中的墮落更像是人類所謂的叛逆成分,也正是這種叛逆,讓他們在被驅逐之後成爲了散佈於大陸上的幽靈,多數都是從事遊蕩者,盜賊或者傭兵之類的工作,但是名聲卻並非多麼狼藉,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與高等精靈一樣人畜無害——雖然本性上他們並非是邪惡的,不過仍舊比大多數精靈危險地多……除了他們潛藏在幽暗地域的黑色同類。
比方說此刻站在康斯坦丁的面前,悠然打量着少年的這個尤物。
紅寶石一般的瞳孔帶着深深的蔑視,手中游戲一般的把玩着自己的武器——一柄尖銳的匕首,短小的護手上也能看到鏤刻着精緻的細微花紋,精靈們對於美的需求即使在武器上也可見一斑,但是那縈繞在鋒刃上,彷彿雲霧一般淡淡的灰色以及精細研磨出紋理,也同時在提醒着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這柄匕首和它的主人一樣,美麗,但致命……
“不必那麼緊張,你這樣的人類小鬼的死活,我並沒有任何的興趣……雖然似乎你家老頭很有錢,不過姐姐我剛剛乾過了一票大買賣,對於肉票之類的沒啥胃口了,我現在只想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到天亮的時候就會離開……所以小鬼啊,你最好不要起什麼古怪的念頭哦,不然的話,姐姐可沒法保證你下半輩子的幸福呢……”
少年臉上表現出的驚恐似乎讓血精靈感到有趣,嘴角蕩起美麗的漩渦,讓那張面孔顯得更加具有驚人的誘惑,但是吐出的詞彙卻絕對沒有半點的美感,康斯坦丁一時間甚至懷疑在這美麗的外表之下是不是藏着一個匪徒的靈魂。
“咦?不愧是能夠住得起這種大宅的有錢人,真是有貨啊?”
血精靈驟然發出了一個感嘆,康斯坦丁心中卻是一驚!對方朝他伸出一隻手,但還沒等他本能地做出閃避的動作,那柔弱無骨的肢體輕輕一抹之間,少年脖子上的護符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對方的手中,精靈血紅的雙眸盯着那野獸瞳孔一般的表面,露出了一個驚喜的微笑。
“麻煩……”康斯坦丁在心中暗自詛咒道。
雖然總督府這裡建築的隔音效果不錯,但康斯坦丁只要大喊一聲,也立刻會有僕人之類的人聽見。七名正式的獅鷲騎士,應該足夠應付大部分情況。不過少年暫時還不打算這麼做——眼前的血精靈或許外表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可精靈的壽命卻絕對不是人類能夠比肩的,自己雖然兩世爲人,人生經歷上照樣沒有任何的優勢……天知道眼前這位美少女究竟是幾百歲的老妖怪?
既然能夠在不驚動總督府安保的基礎上摸進自己的房間,就說明這位美麗的小姐並不是花瓶的角色,冒然進行一些反抗的後果恐怕必然悽慘,康斯坦丁可沒有太多的興趣去嘗試那雕刻精細的匕首是否真的鋒利。
雖然已經經歷過一次稀裡糊塗的死亡,但是他仍舊很怕死,至少現在還不想死。
但是少年此時卻尷尬的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多少選擇——雖然沃爾特過一會兒他就會送晚飯來,只要在那個時候自己能夠自由行動,想要保證性命顯然並非是什麼難事。但是在此之前,康斯坦丁還要解決一個難題——對方手中封印着巫妖的靈魂之石可絕對不能讓她就這樣拿走,而就面前這個精靈的身手來說,沃爾特雖然絕對可以勝過她,但是想要將之留下卻並不容易。
而更麻煩的是,他一旦回來,反倒有可能驚走血精靈。
“你不是被賣給那個什麼費時男伯爵了嗎?你逃出來了?”沉默了一下,少年開口問道,現在無疑穩住對方是第一要務,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強迫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對方拿着吊墜的左手。
實際上他對對方出現在自己的房間之中的目的並沒有太大的興趣——與自己身邊那些沒有多少資料可供參考的東西相比,那並沒有什麼難猜的——既然原本楚楚可憐的精靈小姐平安無事的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那麼倒黴的自然是那個胖乎乎的伯爵大人,而從血精靈此時裝備一新的狀態推斷,這顯然就是個典型的詐財計謀了,但是他現在需要的是時間。而這樣的問話無疑可以儘量挑起對方的興趣。
“哦,原來白天那場鬧劇你看見了?”精靈露出了一個明顯帶着九分誇張的驚訝表情,然後將話題轉向了一個尷尬的方向:“看來人類的頭腦都是一樣的,空空如也,僅有的物品大概也只是精液或者是嫉妒……你這樣的小鬼竟然也會到那種地方去……”
伸起雙臂,作出了一個更加令人心驚肉跳的性感姿態,這尤物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得意:“要裝出那副鵪鶉的樣子很累呢……不過你們如果有半點的思考能力,就應該知道想到。像我這樣的高等存在,怎麼可能輕易被捉住,又怎麼會淪落到被一個不入流的人販子販賣出去?”
“說到那隻腦滿腸肥的蠢豬……哦,原諒我對於動物的些許不敬。不過那隻蛆蟲被我碾出腦漿的時候的表情真的非常精彩,我想只要是有點智慧的生物看到之後都會有點興奮。”
似乎是爲了驗證自己的話,她隨意的從腰側的一個小口袋之中掏了掏,纖細的手指再伸出時,已經捻着一顆足有鴿卵大小的璀鑽,淡藍的圓形寶石將蠟燭的光輝完美的撒向周圍,也將血精靈的笑容映照的更加美豔而不可方物:“不過雖然是隻令人感到噁心的蛆蟲,但是他的手下對於寶石和金屬的鑑賞能力顯然不錯。這東西很對姐姐我的胃口呢。”
“還有啊……那場交易結束之後,姐姐我就算是脫離了那個倒黴的工會了哦,從此海闊天空一路是藍……小鬼,你說到海邊的城市,比方說克拉姆去開個旅館或者商店怎麼樣?”剛剛做了一票大買賣的血精靈小姐顯然心情很好……或者是因爲對方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又看起來沒有什麼抵抗能力?她的話題變得隨意了一些。
“那真是恭喜了。”少年恭維道。心中卻是暗罵了一聲——這該死的女人顯然非常專業,隨手已經將護符放進了不知什麼地方的口袋,現在自己不想辦法將她打倒都不行了。
“喂……你也沒有必要那樣害怕吧。”
看着少年再次向後退了兩步,直到靠上牆壁才停止,像極了被罰站的小學生,甚至似乎因爲那扇敞開的窗子吹進的冷風而有些瑟瑟發抖的樣子,血精靈好氣又好笑的搖了搖頭。
“我向來膽子小。”康斯坦丁的聲音很老實,他的嘴角上掛着一個不自然的笑容,其餘的部分則是完全的無助:“而且我父親教導我,最好不要和陌生人太靠近。”
就在靠近這個詞彙出口的瞬間,康斯坦丁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