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良的預想中,接下來應該是戴慶鬆或者秦榮兩個人之中的一個,躲藏在步戰車和士兵們的後面,拿着擴音器高喊什麼“裡面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刻繳械投降……”之類的話。
電視情節畫面中不都該這樣的嗎?領導嘛!
但現實與他想象的有所不同。
所有的車輛頗爲默契的在兩分鐘之內全部熄火,只有明亮的大燈依舊怒氣衝衝的瞪視着這段連同路沿人行便道寬約二十四五米,長度在五十米範圍內的道路,沒有任何死角,全部照的亮堂堂的,像是要用大燈的光線熱量將站在那裡的十多個人全部烤熟了似的。
而多達數百名的荷槍實彈的軍警更是沒有任何人說話……現場霎那間陷入了極爲詭異又充滿了強大壓力的平靜當中,瀰漫着了令人窒息的鐵血氣勢。
一雙雙冷峻的眼神,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全都緊緊鎖定了場中十多位擁有着特異功能的強人們,可以想見,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就能把這些在常人眼裡無所不能的大拿們全部轟殺至渣。
面對這樣的情景,馬良心裡倒是不怎麼緊張。
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此次事件鬧的再大,他和無名大禪師、赤腳仙古彤也完全屬於是出於被動和自衛的前提下才動手的。
更何況,這可是咱們的地盤,戴慶鬆和秦榮他們,就算是不偏心也得講理不是?
現在,這些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軍隊出現在這裡,而且還動用了裝甲車步戰車,很明顯就是針對他們這些個奇門術士來的。而能夠在短時間內得知此處有奇門高手爆發衝突鬥法,且能夠迅速調動軍隊趕來包圍的,除了官方的戴慶鬆和秦榮兩位大局長之外,還能有誰呢?
官方插手,自然有官方插手的規矩,尤其是此次事件中牽涉到的人是安倍敬明,曰本人,曰本術法界的傳奇人物。
只不過馬良現在有些困惑和不甘的是,官方插手後,自己是沒辦法再去殺安倍敬明瞭,而且很顯然赤腳仙古彤和無名大禪師,也會阻攔自己去自私的,出於一勞永逸的目的擊殺安倍敬明那麼官方會如何處理這件事呢?
殺掉安倍敬明?或者軟禁、判刑?似乎都很難,因爲安倍敬明身份太特殊了,牽一髮而動全身。
但絕對不能就這般好端端的放他走,或者給他的那幾個身受重傷的手下扣上個“臨時工”的帽子,然後抓起來殺掉或者判刑關起來了事吧?那咱們中國人的臉皮可就真的丟盡了。
再說了,好好的一條寬敞平整的大街,就這麼毀掉了!
附近得有多少電器損壞,多少家庭受到影響……這些可都不僅僅是賠錢就能了事的。
這裡是京城,是泱泱大國的首都!
曰本鬼子找上門兒來挑事,能讓丫拍屁股揮着衣袖來不帶一片陰影的走?
看着馬良時而撇嘴時而冷笑時而又咬牙的複雜表情神態,便是一向心如止水的無名大禪師,都忍不住詫異着輕聲問道:“馬檀越,你在想什麼?”
“哦,沒什麼……”
“阿彌陀佛……”
無名大禪師輕嘆一聲佛號。
對於他們這類修爲境界已經達到人類極限巔峰狀態的人物來講,遇到天大的事情也不會慌亂,所以現在即便是面對着隨時可能會被轟殺成灰燼的場面,依舊能夠心靜似高山不動。
然則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誰能像馬良這般,在如此嚴峻的形勢下,還能想着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
嚓,嚓嚓……詭異的安靜氛圍中,輕緩的腳步摩擦碎裂的水泥路面上的渣滓,所發出的聲音格外的清晰,隱隱然竟會讓人生出越發緊張的感覺來。
強烈的燈光下,戴慶鬆皺皺眉忍受着刺眼的光芒,踏步往場中走來。
他穿着普通的白色西裝,黑西褲,表情充滿了陰鷙之色。
此時馬良和無名大禪師、赤腳仙古彤都站在路的南側,偏靠北的方向是安倍敬明和幾個陰陽師,其餘幾名忍者有的躺在南面的路沿上,還有的渾身浴血的躺在碎裂的路面上——他們先前被馬良擊倒後只是短時間內不能再恢復體力,體表倒是沒什麼明顯的傷害,然而隨後路面就被強悍無匹的術法力量餘威引爆,迸濺的水泥塊將他們打的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戴慶鬆走到了路的正中央,扭頭掃視了一圈幾個人,嘴裡吐出了很簡短的一句話:
“反抗者,就地槍決!”
“八嘎!”
其總一名忍者果然能忍,遍體鱗傷渾身浴血的狀態下,竟然能夠忍受着劇痛和微弱的體能力量,猛的竄起身子撲向了戴慶鬆!
砰!
一聲槍響打破了夜的沉靜,也驚得整個詭異寧靜的場中氛圍顫了顫。
那名忍者整個身子幾乎都倒飛了起來,噗通一聲直挺挺的躺在了那裡,連顫抖一下都沒有。
真會開槍啊!
馬良心裡激動的喊了一嗓子——痛快!
場中再次陷入了寧靜中。
戴慶鬆也不着急說什麼,只是冷冷的看向了安倍敬明,那表情態度,一點兒都不像是面對着曰本術法界的傳奇人物,更像是看着一個即將要束手待縛毫無防抗之力的罪犯,充滿了不屑和強勢。
“我跟你們走……”安倍敬明神色平靜的說道:“這件事,和他們無關。”
“很好。”
戴慶鬆冷哼一聲,大步往安倍敬明身前走去。
馬良暗暗吃驚——戴慶鬆的膽量也忒大了點兒吧?這種情況下如果安倍敬明揣着玉碎的武士道精神出手一擊的話,便是無名大禪師和赤腳仙古彤也來不及出手制止啊。
心裡暗暗吃驚着,馬良幾乎是本能的往前踏了一步,準備隨時出手以防不測……
要知道,即便是安倍敬明顧忌到自己的手下們從而不敢出手,可是他附近還有幾個曰本的陰陽師啊!
他們就算是深受重創,但誰也無法確保,他們沒有還手之力。
戴慶鬆不會術法!
但馬良的腳步馬上就停了下來,沒有再邁出第二步,而且他那出於本能邁出的一步,都在半空中迅速的落下來,僅僅只是邁出了半小步的距離而已。
因爲他清晰的察覺到了極度危險的信號!
如果再往前踏處一點點,十有八九會如之前那位很能忍的忍者一樣,落得個被一槍斃命的下場。
那幫當兵的可不認識他馬良是誰。
而且他們也絕對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目前被他們鐵桶般包圍住的十來個人,到底是幹什麼的。
他們是軍人,他們只需要服從、執行命令!
好懸!
馬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無名大禪師雙手合十,微微低頭:“阿彌陀佛……”
赤腳仙古彤則是神色平靜的擡頭望向被強烈的燈光光束擡起的夜幕遠方,似乎那裡有什麼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也許,是回憶,是無奈,是感慨,疑惑着,那裡有許多的礦泉水、飲料瓶子?
戴慶鬆神色冷峻的走到了安倍敬明的身旁,語氣嚴肅冷酷的說道:“讓你的人,別作出任何危險的動作來,不然結果只能有一個,就地槍決!”
“可以。”
安倍敬明答應一聲,繼而很平靜的嘰哩咕嚕說了一番曰語,告訴幾名陰陽師和忍者,都不要輕舉妄動。
他的話音剛落……戴慶鬆的右手中陡然甩出了一根不足兩尺長銀白色的金屬棍,類似於那種警用甩棍的東西,以飛快的速度猛的擡起,重重的甩在了安倍敬明的額頭上。
咚!
一聲悶響!
甩打的極準,速度極快,而且安倍敬明似乎來不及躲閃,或者根本就沒打算躲閃過這一擊。
安倍敬明的身子一僵。
砰砰砰砰……密集的幾聲槍響在一秒鐘的時間裡同時響起,震破了夜的安靜,震的人心頭髮顫,發寒。
兩名試圖站起來的忍者、三名企圖出手施術的陰陽師,全部被一槍斃命!
唯獨只剩下了一名陰陽師沒有被擊殺,因爲在之前的鬥法中,他是直接和馬良過招的,傷勢最重,所以剛纔眼睜睜看着心目中天照大神般存在的安倍敬明大師,卻遭人如羞辱般的擊打時,他沒能站起來去攻擊那個可惡的中國人。
他很幸運,沒有被擊斃,成爲了倖存者;他也很倒黴,活着,將比死去還要難受,如果他能夠繼續長時間活下去的話,那麼他的一生想必都會永遠的因爲今晚發生的一幕,充滿了包括恥辱在內的各種各樣複雜情感壓力的煎熬。
安倍敬明僵直站立在那裡,眼神中依舊是充滿了平靜之色,沒有任何的埋怨和憤怒。
他的額頭上,慢慢的浸出了鮮血,順着鼻樑流下,落在了人中、嘴脣、下巴上,然後滴落……稍後,安倍敬明緩緩的軟倒在地,眼睛已然睜着。
戴慶鬆擺了擺手。
立刻有兩名穿着便衣神色冷峻的年輕男子快步走過來,用一根黑色的泛着金屬光澤的繩索將安倍敬明的雙臂牢牢的反擰在身後捆起來,又掏出一副模樣古怪的手銬,把安倍敬明的雙手銬住,那根黑色繩索的兩端與手銬對接上。
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副手銬上還有類似於儀器般的錶盤,按鈕等等。
只不過,現在可沒人關注這幅手銬的怪異。
即便是這些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出現在這裡的時候絲毫不緊張的馬良,現在也被震得瞠目結舌呆立在那裡,怔怔的看着戴慶鬆冷峻的身影。
稍有異動,立刻開槍!
就地槍決的話真不是開玩笑的,殺伐果斷啊!
僅僅是這些,還不足以令馬良震驚到瞠目結舌的地步。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和震驚無比的是,剛纔戴慶鬆對安倍敬明狠狠的甩出那一棍的時候……艹,戴慶鬆這廝膽子大到沒邊了啊。
那可是安倍敬明!
那是曰本術法界的傳奇存在,是全球術法界屈指可數的幾位宗師級人物之一。
對安倍敬明動用尋常的,卻又粗魯暴戾的手段,如同對待正常的犯罪分子般,將其擊倒在地,這簡直就是一種對安倍敬明無盡的羞辱啊!
但安倍敬明竟然沒有反擊!
馬良相信,安倍敬明絕非是來不及反應抵抗或者還擊,而是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反擊甚至是閃避一下。戴慶鬆太冒險了,他那樣的舉動無疑會令人產生他要至安倍敬明於死地的想法啊。
那麼當時安倍敬明如果反擊的話,絕對輕鬆解決戴慶鬆!
難道是——安倍敬明怕死?那他也完全可以在如此近的距離內挾持戴慶鬆,讓在場所有人不敢輕舉妄動啊。
擔心他的手下嗎?
結果還不是隻活下來一個嗎?
安倍敬明能想不到戴慶鬆對他施暴的動作,會讓自己的手下們暴怒而不顧身死的去選擇玉碎嗎?
便在馬良心頭震驚無比的思忖着這些的時候,兩名身穿便裝的年輕人已經架起安倍敬明軟綿綿的身體往軍車隊伍中走去。
一些士兵上前,把幾具場中的屍體拖走。
又有兩名穿便裝的年輕人走過去,將那名奄奄一息的陰陽師拖走了。不過在拖着之前,他們也用上了怪異的手銬和繩索,將沒有了任何反抗之力幾乎垂死的陰陽師給捆縛的結結實實。
秦榮從軍車隊伍中走出,來到戴慶鬆的身旁,兩人低聲輕語了幾句話。
然後,兩人扭頭往馬良身旁走來。
馬良裂開嘴笑了笑,道:“戴局長,秦局長,今晚的事情與我無關,你們也知道,我沒這麼大本事……”
“是嗎?”秦榮冷笑道:“那麼,爲什麼你在這裡?”
“呃……我是出來打醬油的,路過,路過。”
戴慶鬆忍不住趕緊擡手擋住了自己的笑容,一邊乾咳兩聲掩飾着,一邊恢復冷峻的神色,看了看手錶,道:“現在是凌晨三點半,超市關門了。”
馬良臉上露出了訕笑,尷尬的解釋道:“太緊張了,這陣勢,嚇人啊。”
“跟我們走一趟吧。”
“沒問題,沒問題……”馬良連連點頭,又急忙道:“戴局長,秦局長,不用你們動手,我保證不會有任何反抗行爲,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們對咱知根知底啊,我還能長出翅膀飛走?是吧?”
一邊說着,馬良一邊心有餘悸的看了看戴慶鬆手裡那根銀白色的金屬甩棍。
之前戴慶鬆甩棍擊打在安倍敬明頭上的瞬間,馬良可是清楚的看到了上面爆發出了類似於電擊般的火花——現在,馬良完全可以猜測出,這根金屬甩棍,以及那副怪異的手銬和繩索,也絕非普通的東西,十有八九可以對術士的身體以及意識起到監室控制的作用,絕不會讓術士能夠爆發出術法的力量來。
麻痹,專門爲術士們量身定做的高科技產品啊!
秦榮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戴慶鬆微笑着搖搖頭,扭頭看向無名大禪師和赤腳仙古彤,微微躬身,很禮貌的說道:“兩位大師,跟我們走一趟吧。”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無名大禪師合十躬了躬身,扭頭不急不緩的往西面的軍車隊伍中走去。
赤腳仙古彤沒有說什麼,扭頭就往西走。
都挺配合工作的。
馬良也沒再廢話,當即轉身跟隨着兩個老不死的傢伙就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三十年河東……他媽的,和官方不能硬扛,因爲三十年後還是河東。
剛剛邁出兩步,馬良突然停下步伐,轉身往東看去。
他這個猛然停步和轉身的動作,頓時引動了無數道槍口對準了他,恐怖的殺氣將其籠罩住。
但這時候的馬良卻再沒有爲其所動。
他隱隱聽到了從遠處傳來救護車上纔有的急促警報呼嘯聲,於是他赫然想到了還在家裡面的吳瓊。
這時候一名穿着便裝的男子匆匆跑了過來,到戴慶鬆身邊低語道:“戴局,外面有救護車要進來,說是這處小區內有孕婦急需救治……”
“嗯?”戴慶鬆想了想,道:“讓車進來吧。”
那名男子答應一聲,拿着對講機吩咐道:“放進來吧,叮囑司機不許胡亂行駛,從小區離開時,走南門。”
聽到男子的第一句話時,馬良就當即釋出了一縷意念力,迅疾飛向小區內的家中。
然後,他感知到了躺在牀上的吳瓊。
如果僅僅是吳瓊躺在牀上的話,還不至於讓馬良擔憂。
但馬良還感知到,小白就在吳瓊身旁,緊緊抓着吳瓊的手,一縷縷極爲怪異恢弘磅礴卻又溫和平滑的氣息緩緩包容着吳瓊的身軀,似乎還有在吳瓊體內流淌的跡象——馬良不敢將意念力和靈氣探入到吳瓊體內觀察,生怕出現意外。
更讓他擔心的是,母親和兩名醫護人員,也都在臥室內。
這說明,吳瓊出事了!
馬良當即睜開眼,神色堅定的快速說道:“戴局長,秦局長,我要回去一趟。”
說罷,馬良轉身躥向小區的高牆。
“不要開槍!”
戴局長急忙一聲大吼。
砰砰砰砰……密集的槍聲響徹了夜空!
馬良身後的地面上、兩側的牆壁上全都被子彈擊中,一時間碎屑飛濺。
只見馬良一個縱躍,雙腿在牆上連番蹬動,單手一按牆壁,翻身跳入了高牆之中——他竟然在焦急之中,選擇了直接從高牆跳過去,徑直往家中跑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