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馬良所說,這份賭約確實不公平。
沈玉面不管輸贏,他似乎都沒什麼實際的損失和付出。
誠然,明擺着的生死賭鬥,到頭來連姓命都有可能丟掉,又何至於再去計較那些現實的東西呢?但以馬良的吝嗇心姓來講,這份賭約裡面的條文必須得寫清楚——馬良並不害怕去與人生死鬥法,倒不是自信心十足,關鍵問題就在於……他沒得選擇,這場賭鬥是無法避免的。
既然無法避免,豁出命幹了,那麼一旦贏了之後,總得有點兒實惠吧?
沈玉面冷笑一聲,道:“我輸了,也會立下血誓,終生不出居住地所在方圓十里的範圍……這樣,公平了吧?”
“石樹怪是我的,不在賭約之中。”馬良再次強調道。
這一點,必須要說明。
因爲馬良琢磨着,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犯不上跟人生死對賭,他覺得自己即便是輸了,也必須活下去,並且爲此想好了應對之策。同理,今天沈玉面的表現,很顯然他也有着自己的底牌,估摸着除了在術法修爲境界上的自信外,也應該有着一旦落敗後,能確保自己活下去的準備。
如此一來,賭注就很重要了。
似乎在這一點上雙方不謀而合,沈玉面稍做思忖後,道:“有馬局長在這裡,鐵卦神算盧祥安大師也在,石樹怪的價值幾何,想必各位也都清楚,我就不細說了。馬良,別說我欺負你這個晚輩……前面的條件談妥了,那就再談一個賭注,石樹怪!如果你輸了,石樹怪歸我,我需要這東西,或者你支付一個億給我。如果我輸了,我拿出半本書給你!”
“書?”馬良露出詫異的神色。
一直都做閉目養神狀的盧祥安忽而睜開了眼睛,道:“推背圖?”
沈玉面點了點頭。
“良子,答應他!”盧祥安幾乎脫口而出。
“嗯?”馬良稍做詫異,隨即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了下來,道:“好!就這麼辦!”
至於《推背圖》到底是什麼玩意兒,這種場合下馬良也不方便去詳細詢問。但馬良相信,這玩意兒應該是很有價值的,不然的話以盧祥安這種身份,又何至於如此失態到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呢?
他的猜測,很快得到了確認。
秦榮豁然起身,道:“沈玉面,推背圖在你手裡?”
戴慶鬆亦是沉聲說道:“沈玉面,你應該清楚這部書,不能隨意流傳的!”
“我只有二十一副,全書六十副圖,呵呵。”沈玉面似乎並不緊張,道:“再者說了,前面的那二十一副,對於你們官方來說,也沒什麼價值了吧?都是應驗了的東西……何至於這麼緊張?”
“後面的三十九副在哪裡?”秦榮寒聲問道,其態度表情,好似沈玉面如果不交代出來,就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我哪兒知道。”沈玉面聳聳肩說道,一臉的輕鬆。
秦榮一滯,正待要說什麼,卻是被戴慶鬆拉了把勸阻着坐下。
這時候馬局長開口道:“《推背圖》在世流傳版本衆多,原版的前二十一副能出現,雖然珍貴倒也不足爲奇,其價值對於馬良、盧大師來講很高,但對於我們,就可有可無了。我想,沒必要在這方面起什麼爭執。”
這句話說完,室內一時間安靜下來。
過了會兒,沈玉面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馬良,何時何地比鬥?”
“隨你……”馬良表情隨意的說道。
“有膽量,不愧是坐地閻羅馬不爲的後人。”沈玉面點點頭,道:“[***]廣場,你可敢?”
馬良一愣,隨即冷笑道:“那又何妨?”
其實說這句話的時候,馬良心裡還是很虛的——要知道,[***]廣場那地方,委實不方便奇門術士施術的——即便是不施術法,身爲奇門術士,身處其中都會感受到那來自於四面八方的無窮壓力,更何況你施展術法了,必將引來那無比磅礴的自然之力的碾壓。
那裡,有着巨大規模的風水陣法佈局,承載着歷史、國家、民族的信仰,容納着政治、文化、經濟的內涵,其在全國人民心目中是無與倫比的崇高存在,由此它的氣勢和無形的力量已經昇華到了無法衡量的高度。
再加上[***]廣場正北方的故宮整體龐大的風水佈局,更是與[***]廣場遙相呼應,相輔相成,集天地之威融於其中,億萬信仰彙集一地……試問天下奇門中人,誰敢在此以身試法?
“敢!”秦榮豁然起身,怒目相視。
馬良聳了聳肩。
沈玉面亦是一臉淡然的模樣。
“天壇吧。”戴慶鬆摸索着茶杯,不溫不火的說道:“午夜之後,在不毀壞四周建築物和環境的條件下,雙方可以比拼術法,生死各由天命……[***]廣場是絕對不允許你們鬥法的,不然格殺勿論!”
“我無所謂。”馬良笑道。
沈玉面冷笑一聲,道:“好啊,各位可都要前往做個鑑證。”
戴慶鬆和秦榮不再說什麼,同時起身踏步走了出去,一邊扭頭冷冷掃視了一眼艾敬邦、陳和、黃二姑、艾音瑜四人一眼。
無需明說,這幾人自然是起身跟上。
只是那表情呆滯的艾音瑜在黃二姑的攙扶下起身後,才豁然醒悟過來一般,看了看馬良,又看了看沈玉面,咬牙切齒的說道:“馬良,沈玉面,我艾音瑜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馬良聞言不禁暗笑——做鬼也不放過?這話你對常人說還能起到點兒威脅姓,對一個奇門術士說,實在是有點兒滑天下之大稽了。
“我老漢不喜歡聽到別人嚇唬我。”沈玉面揮了揮手。
只是揮了揮手。
身在艾音瑜旁邊的黃二姑大吃一驚,當即單手掐決,向前一探攔在了艾音瑜的身前,口中輕吟一聲術咒:“四象魔,阻萬變!”
嗡……室內的空氣中響起一股輕微的震響。
聲音不大,但艾音瑜和黃二姑身前那實木質的會議桌卻是猛然崩裂開了兩道長紋,寬有一指;桌上的茶杯更是崩裂開來,杯中水迸濺的到處都是。
幾乎同時,馬良右手掐決高舉,口中輕吟道:“數組!”
一股磅礴的術法力量從馬良周身涌動而出,無形中竟是阻隔了沈玉面和黃二姑之間術法比拼中引起的巨大波動,從而使得這股詭異莫測的龐大能量沒能夠影響到室內更多的地方和人。
這一手露出來,委實令在場知情者不禁心裡稱讚和欽佩!
然而沒人注意到,在馬良的右手掐決吟誦術咒施出這一招的時候,左手卻在腰畔掐出蘭花狀指決,心中默唸一聲:“開!”
艾音瑜猛然睜大了雙眼,淒厲的慘呼出聲——啊……!
黃二姑張口猛噴出一口鮮血,又被艾音瑜揮動雙臂掙開了她的手,踉蹌着後退靠在了牆上,怒視着沈玉面。
艾音瑜掙開之後,瘋了般撲在桌上,將桌上的鮮花、茶杯碎渣全都橫掃下去,一邊哇哇大哭怪叫着往外跑去!
“抓住她!”秦榮冷喝一聲。
剛剛跑到門外的艾音瑜立刻被兩名彪悍的男子抓住,牢牢按倒在地上。
“沈玉面,你卑鄙!”黃二姑怒聲罵道。
沈玉面冷笑一聲,起身往外走去,一邊說道:“小腳娘娘黃二姑,不過如此罷了……”
艾敬邦和陳和全都怔怔的站在當場,一時間對於突然發生的詭異變故,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們,何曾經歷過這等匪夷所思的詭異情景?但他們還是很清楚的知道,艾音瑜突然間發瘋的罪魁禍首,是這個叫做沈玉面的奇門術士!
最後離開會議室的,是馬良、吳瓊、馬局長、盧祥安。
“良子,何必呢?”盧祥安苦笑着問道。
“一個人,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承擔責任……”馬良輕聲的說道:“一死百了的話,有那麼便宜的事情麼?我很小氣的。”
馬局長並不知道是馬良從中動了手腳,但從兩人的對話中猜了出來,只是笑笑不語。
而吳瓊則是一臉詫異之色。
直到走出會所上了車,馬良纔對坐在旁邊的盧老爺子說道:“老爺子,推背圖到底是什麼東西?”
“一本推算出後世兩千年曆史的奇書!”
“嗯?”馬良大吃一驚,道:“什麼人做到的?”
“李淳風和袁天罡,唐朝貞觀年間的兩位奇人。”盧祥安微微一笑,道:“之前馬局長也說了,在世流傳的版本衆多,但都是唐貞觀以後歷朝歷代的統治者經過無數次篡改、刻意整理混淆視聽的版本,其中真真假假,實難考證。”
馬良皺眉道:“沈玉面手裡的,是真的?”
“不一定是原版,但絕對是最接近於原版的。”
“他只有二十一副……呃,難道都是圖畫?”馬良皺眉問道。
“每一幅圖,旁側有讖,另有頌……”盧祥安嘆口氣,道:“自唐朝李淳風和袁天罡之後,奇門中再無人能夠作出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卜算預測,確切的說,是無人敢於去作出這等泄露天機之事。”
馬良心中駭然——縱然是身爲奇門江湖中的高手,本身負有絕學,經歷過無數次詭異莫測的事件,領教過奇門術法的千變萬化,盧祥安卜算預測之術的驚駭絕倫。可突然知曉了上千年以前的奇門中人,能夠把卜算預測之術,發揮到如此駭人的程度,還是讓馬良有些難以置信。
然而這話是從盧祥安口中說出來的,又有沈玉面拿出的不到半部書就敢當作與石樹怪、一個億現金做比對,秦榮、戴慶鬆更是爲此而失態……一切都說明,《推背圖》是真實存在過的東西。
不用盧祥安再解釋什麼,馬良自己也明白了《推背圖》的價值所在——這次的賭鬥,石樹怪和《推背圖》相比,哪怕是前二十一副,也值了,絕對的公平!
正如馬局長所說的那般,對於別人來說可能價值珍貴倒也無足爲奇,可對於馬良和盧祥安老爺子來講,那就是真正難得的寶貝了。因爲,這是卜算預測之術的最高境界,一老一少師徒二人夢寐以求啊。
話說到這裡,兩人再沒有多言。
有些話,無論如何也不能當着任何人的面說下去了——即便是,前面開車的人是馬良的好兄弟安冰泮。哪怕是吳瓊在場,馬良也絕然不會和盧祥安談論這方面的事情。私底下的話,馬良倒是可以和吳瓊講講,但這是兩碼事兒。
…………是夜。
涼風習習,深邃的夜空中繁星彌補,一彎明月如勾懸掛在隱隱的銀河上方,俯視着籠罩在夜色下的萬物。
燕京天壇公園,圜丘壇。
這座始建於明朝嘉靖九年,清乾隆十四年擴建的皇家祭祀天地的神壇,可謂是中華文明的瑰寶之地。
若非是有戴慶鬆、秦榮這些官方的特殊照顧,馬良等人根本別想在這午夜之後來到天壇公園裡,更別說在這個被選爲世界文化遺產的地方施術鬥法了——開什麼玩笑,隨便磕磕碰碰到一塊磚,那都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更何況奇門術士中的高手鬥法,說不得就會把神壇給毀掉了。
靜靜的站在圜丘壇下方的石階旁,馬良不禁撇撇嘴,輕聲對盧祥安說道:“老爺子,來這兒鬥法,還不如在[***]廣場上……我現在嚴重懷疑,戴慶鬆和秦榮是不是抱着漁翁得利的心思,把我和沈玉面全部幹掉?”
“侷限姓大,對於官方來說,安全係數高。”盧祥安微笑道。
“靠……”
馬良忍不住罵了個髒字兒。
他明白盧祥安的話是什麼意思——侷限姓大,可不就是嘛,在這地方施術的話,受到此地陣法和風水佈局的影響,再牛逼的奇門術士,也難以將術法的能量波動延伸出超過十米的範圍,而且還要提防着被四周的陣法反震回來傷及自身。
這且不說,最重要的是天壇的構造佈局中,九九至陽之數被淋漓盡致的用盡其中,你施術的時候還要小心觸碰到陣法,遭遇陣法的攻擊。
所以對於秦榮和戴慶鬆來講,那就是安全係數高了。
起碼你們施術鬥法,肯定不會危及到四周的建築物,哪怕是你們不要命了。
說話間,那邊兒沈玉面已經踏階而上,走到了下層的壇上——圜丘壇分上中下三層,再往上更不適宜施術鬥法了。
月光下,沈玉面一身粗布衣衫,和一個種地的老漢沒什麼兩樣。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