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間宿舍內,白熾燈散發的柔和光線將室內照得通明。
安冰泮光着膀子一動不動的端坐在一把椅子上,臉上滿是不情願的神色——他的後背上,已然刺入了十幾枚亮晶晶的銀針,在燈光下反射出幽幽的光芒。
剛剛施針完畢的馬局長站在安冰泮的身後,從旁側的桌上拿起一撮捲成了雪茄煙般模樣的暗褐色草藥,將前端點燃,吹去火苗,唯餘下了紅紅的燃點在慢慢的燃燒着,像是古時候人們用來點火的火引子。
馬局長單手捏着草藥,將前面紅紅的燃點靠近安冰泮的後背,讓燃點距離肌膚不足一公分,循着經脈上的穴位,來回的炙烤着穴道。
“馬院長,這是做什麼?”站在旁側的馬良有些納悶兒的問道。
“灸療。”馬局長頭也未回的說道:“毒素在體內經絡中鬱結,施針是爲通脈,灸療則爲化瘀。”
馬良撓撓頭,有些不解。
雖然馬局長並未回頭去看看馬良的模樣,但他似乎知道馬良現在困惑的表情般,笑着解釋道:“良子,是不是一直以來都認爲,鍼灸就是用針刺經脈穴位,達到一些祛病療傷的功效?”
“不是嗎?”
“鍼灸,其實是兩種醫術手法,針刺,和灸療……”馬局長微笑着說道:“針刺和灸療往往都是同時進行,兩項合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這就是中醫所說的鍼灸。只是由於灸療需要中草藥,難免會有些麻煩,所以人們通常情況下都習慣姓僅僅以針刺的手段來祛病,久而久之,懂針刺者多,會灸療者少,就把鍼灸當作是針刺了。”
馬良了悟,原來如此啊。
得虧了今晚上能聽到馬局長的解釋,不然將來指不定在什麼場合下就會因爲這個淺顯的知識丟了大面子。
安冰泮忽而說道:“我在部隊的時候,學習過一些這方面的知識。”
“嗯?你們部隊還學這個?”馬良愕然道。
“自救用的。”安冰泮簡單的解釋道。
“我知道,一些特殊的部隊,確實有這方面的一些野外緊急自救必學科目。你所在的部隊,很好。”馬局長微微一笑,道:“但遇到今天這種狀況,就不是你們那些粗淺的知識所能解決了,年輕人,你跟隨馬良這麼久,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是你難以想象到的,所以,別太好強了……”
安冰泮沒說話。
馬良哭笑不得,感情這二位剛纔還暗中較勁兒了呢。
說起來安冰泮這姓子也確實夠倔犟,若非是馬良堅持要讓他接受馬局長的鍼灸治療,他還真不願意呢。
“冰泮,馬院長是爲你好,老較什麼勁兒啊。”馬良笑着斥了句,道:“那邊兒不會有什麼事,小瓊住在那間屋裡了,所以你就不用太艹心,一會兒鍼灸完後,自己在屋子裡躺下歇息。”
“哦。”安冰泮應了聲。
馬良也就不再多言,轉身往外走去——他自己還要去打坐靜心,以術法念力和真氣,祛除體內的石樹怪毒素。
此時外面月華如霜,萬籟俱寂。
山間的涼風吹散了夏末時節的炎熱氣氛,令人感覺格外的清涼舒適。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馬良再如何的心急如焚,也只能選擇無可奈何的等待,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馬局長的身上。
他能做到的,都已經盡力了。
馬局長每天晚上都會在子時爲小白施鍼灸療,三葉青和滴水珠都用上了。
而馬良,也會每天都抽出許多的時間,去用自己的意念力和真氣,查看小白體內的症狀變化,一邊幫助小白梳理着體內那些紊亂駁雜的氣血五行。只是,他看不出小白的身體症狀有任何的好轉。
這讓他心裡越發的揪心不已。
可馬局長卻很認真的說:“小白的身體在好轉中,恢復的不錯,而且似乎真的能融合石樹怪的靈氣,只不過由於靈氣的量太大,小白根本無法承受住這般靈氣的相沖,兩股截然不同的靈氣在體內相互爭奪,從而導致了小白昏迷不醒,體質也在發生些詭異的變化。好在是,這些變化還在可控的範圍內,而且危險姓不大,似乎是往好的方面發展。”
具體的,馬局長倒也沒說,說了馬良也不懂。
轉眼間五天時間就已經過去了。
再有兩天,應該可以帶着小白離開這裡,到一處最爲安靜不被人打擾的地方,繼續治療她的病症了。
這天上午九點多鐘。
馬良和吳瓊閒坐在礦廠後面的老鴨山半山腰處,望着遠處那些蒼翠的山林,頗爲無趣的扯些閒話——附近的幾座山委實沒什麼好欣賞的,全都是怪石嶙峋,光禿禿的偶有那麼幾株可憐兮兮的樹木和雜草。
“小瓊啊,我真有點兒對不住你,跟我出來遭罪。”
馬良輕輕的嘆了口氣,山中的曰子是枯燥無趣的,這裡又不是什麼風景名勝之地,兩人又不方便遠離到別的地方遊覽體會下當地的風土人情,只能窩在這老鴨山下的礦廠裡,揪心不已的熬時間。
所以馬良對於吳瓊,真的很有些歉疚——本想着帶吳瓊出來見見世面,顯擺下自己的術法能力,還能順便遊覽遊覽浪漫一把,哪兒曾想卻是這般苦悶中還帶着些揪心傷感的幾曰生活。
“沒事啊。”吳瓊摟着馬良的胳膊,頭部輕輕倚在馬良的肩膀上,道:“如果小白能夠平安無事的好起來,這幾天我們過的其實挺充實,也很有意義的。相比遊覽名勝風景,我更喜歡跟在你身邊,看你施術做法,看你做許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大概唯一遺憾的,就是我沒有親眼看到你擒殺石樹怪吧?”
馬良擡手揉了揉吳瓊的腦袋,笑道:“沒啥好看的,那場景嚇人呼呼的。”
“良子,你說……馬局長這次會要多少錢?”吳瓊忽而問道。
“嗯?”馬良想了想,道:“隨他要吧,只要能救了小白……豁房子賣地,我也認了。”
吳瓊輕嘆口氣,有些憂慮的說道:“良子,他要多少我們都能給得起,我只希望,將來能夠平平安安的。”
“怎麼了?”馬良低頭溫和的說道。
“那天晚上聽着馬局長和盧老先生的對話,我怪害怕。”吳瓊擡頭眼巴巴的看着馬良,道:“良子,以後,不要和馬局長走的太近,等這次事情過去後,咱們踏踏實實過自己的生活,好嗎?”
馬良笑着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唉,我現在挺羨慕師父的……”吳瓊幽幽的說道。
“師父?”馬良愣了下,繼而想到了沐風堂,便笑着打趣道:“怎麼?還是不肯叫沐總叔叔啊?”
吳瓊就沒說話。
馬良沒有再問,抽出手來將吳瓊攬在懷中,望着遠山。
願望,是美好的。
然而人在江湖,往往是身不由己——更何況,這奇門江湖中人,本就是受到無形中的天道自然影響,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由得你自己所願所想啊。
就在這時,馬良看到山路上飛速駛來了四輛大面包車和兩輛黑色轎車。
五輛車到了老鴨山礦廠門口後停了下來,嘩啦啦車門打開,從裡面跳出了四十多號兇巴巴的彪悍男人,這些人中有的手持管刺和棒球棍,有的則是拎着砍刀,更有甚者竟是拿着那種長把的類似於大刀類的物事。
“不好。”馬良忽的站起身來,道:“小瓊,你在這兒等着,千萬別下去。”
說罷,馬良快步向山下跑去。
吳瓊也看到了那幫人氣勢洶洶,很顯然來者不善。所以她很少有的沒有聽從馬良的吩咐,而是起身跟着往山下小跑而去。
因爲近來礦廠停工,而且馬良等人暫住在這裡就圖個安靜,所以無論是前門還是後門一般情況下都是緊閉着,只留下了大門上開着的小門供人出入,只有要開車出去購買什麼東西的時候,纔會打開門。
等馬良快速從後門跑到廠裡的時候,卻見礦廠原本就關閉着插上的前大門,又用粗大的木棍頂住了。就連小門也被關死,幾名留守在廠裡的工人都手持木棒和鐵鍬站在那裡,隨時準備應對不測。
只不過,這幾名工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驚恐和膽怯的神色。
何商拎着一把鐵鍬站在人羣外圍,陰着臉正在打電話——關閉着的小門口,還有些血跡。
大門外,呵罵聲一片,更不時的有磚頭石塊飛進來。
說起來也巧,當時何商正在門口很無趣的和幾名工人閒聊,結果一看到外面突然駛來幾輛車,又跳下一幫氣勢洶洶手持武器的人,何商立刻意識到不妙,當即讓工人們把小門給關上了。
最先跑下來衝到門口要擠進來的一位,被何商隨手抄起一把鐵鍬給砍翻了。
要知道,何商可不是一般人,以前那是華中市刑警大隊的人物,對付三兩個混混還真不是什麼難事兒。
但現在他有些怵頭的是……外面來人多,有備而來,並且一看都是些打架鬥毆的老手,有組織姓;而且,這裡是遷西縣的地界,不是華中市;更讓何商擔心的是,靖遠礦產品貿易有限公司的後臺老闆中,可是有薛世媛的。
當地不論是官方還是道上的人物,誰不知曉薛世媛?
明知這個礦廠的後臺大股東是薛世媛,卻還敢以這種極端的黑惡手段上門鬧事打砸,這說明對方根本不懼薛世媛,甚至比薛世媛的實力還要強大。
廠區大院的面積足有上千平米,停放着十幾輛大型的機械車輛,還有馬良、何商以及礦廠裡留下的一輛轎車。從馬良他們所居住在裡側的這些房間走到前大門處,起碼有三十多米遠的距離,而從後門處到大門,就有五十多米了。
盧祥安和馬局長從辦公室內都出來了,站在門口神色平靜的往大門口那裡看着。
安冰泮就站在小白所在房間的門口處,神色冷峻。
剛剛從後門跑進來的馬良看着礦廠裡的這般情景,不禁皺皺眉,轉身就要把後門給關上,卻發現吳瓊緊跟着跑了進來。
“你回來幹什麼?”馬良斥道。
“幫你!”
“胡鬧!”馬良板着臉斥了一句,卻也無奈何,將吳瓊拽進來,把門給關上了。
走到小白所在的房間門口時,馬良對吳瓊說道:“去裡面守着小白,別出來……”說罷,馬良又朝着安冰泮揮揮手,道:“冰泮,走,過去看看。”
“哦。”吳瓊答應一聲。
安冰泮則是一言不發的邁步跟上了馬良。
一邊走着,馬良一邊朝着馬局長和盧祥安說道:“您二位也回屋去,一會兒萬一打起來別傷着。”
“盧大師,您回屋吧,我跟過去看看。”
馬局長笑着擺擺手,大步跟上了馬良。
這時候何商已經躲到了旁邊的一間房檐下剛剛打完電話,見到馬良三人往這邊兒走來,趕緊揮着手喊道:“哎哎,你們別過來,砸着啊!”
何商倒是不擔心馬良和安冰泮,他知道這二人手上功夫都不錯,如果那幫人衝進來的話,馬良和安冰泮還能幫得上忙——何商擔心的是那位戴着金絲邊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穿的乾乾淨淨,來時乘坐軍用直升飛機,到這裡第二天就讓人去給他買換洗衣服的馬局長,您這身子太嬌貴了,可別磕着碰着。
說話間,就聽着外面的呵罵聲越來越大,大鐵門上更是被砸的咣噹咣噹直響。
石頭和磚頭雨點般的往大門內扔了一通之後,就有幾個人扒着牆頭和鐵門要翻進來。
廠裡的幾名工人趕緊從屋內衝出來舉着鐵鍬和棍棒往牆頭上戳、砸、砍!
翻牆要進來的人手裡也拿着傢伙什往下砍砸,大門外更是有人往裡面扔石頭支持自己人的進攻。
好傢伙,真有點兒攻城戰的架勢了。
不過,翻牆的那幾個傢伙卻也只是虛張聲勢,看到礦廠大門裡面聚集着十來個人,倒不敢直接跳進來進行廝殺了,只是大聲喝罵着,揮舞着手裡的刀棍唬人。
忽然,他們全都從大門兩側的牆頭上跳了下去。
不斷拋砸進來的石頭也停了下來。
就聽着外面傳來一陣引擎的轟鳴,隨即就聽着大鐵門轟隆一聲巨響,晃晃悠悠着差點兒被撞開。引擎聲再次響起,很快,大鐵門再次遭到了一次猛烈的撞擊,巨大的撞擊聲中,大鐵門上的鐵栓焊接處被撕開,而右側沒有頂着粗大木棍的一閃鐵門轟然倒塌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