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間

翌日,早膳過後,若胭正在抱書漫看,就聽曉蓮稟道“四爺來了”,遂出門相迎,果然見雲懿諾帶着個丫頭進來,衣冠端正,態度澹澹,觀之可親,見了若胭行過禮,從丫頭手裡接過書奉還若胭,“三嫂,這是年前借的書。”

若胭笑問,“不知派上用場沒有?”

雲懿諾答,“正好用上,多謝三嫂。”

“何必這樣客氣,四弟請入廳坐。”若胭笑着請他進來。

雲懿諾站在階下,遲疑着道,“三嫂,我還想再借幾本書,可否?”

“自然可以,四弟隨我進來。”若胭微笑着轉身將他引進書房,指着那幾排書架道,“你只管自己看去,有需要的就取出來,在這裡不必拘着,你願意學習,三爺和我都是歡喜的,萬沒有不支持的道理。”

雲懿諾謝過,快速的看了眼若胭,輕聲問,“三嫂,昨天……三哥有沒有對你……”

若胭愣了一下便笑起來,“三爺對我很好,其實他心裡對你們幾個也是很喜歡的,只是平時話少,又比你們大上幾歲,一處玩鬧的少些,往後相處多了,你便知道,三爺是極好的。”

雲懿諾驚訝的注視着她,眼神很是複雜,變幻不定,隨後眸光一閃微微黯淡,喃喃道,“三嫂對三哥很是維護,外人都傳三哥爲三嫂轉變脫胎,殊不知三嫂爲三哥所爲。”

這話輪到若胭詫異了,一個青春期還沒到的小男孩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究竟是古代的孩子心裡成熟的早,還是說自己和雲懿霆真的已經被傳的人盡皆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四弟還小,只管安心用功就是,三爺和我都是關心你的。”

“三嫂,我已不小。”雲懿諾擰着眉,似乎有些難受的道。

若胭莞爾,笑道,“好,四弟長大了,都比三嫂還高呢,是個小夥子了。”

雲懿諾垂眸不語,腮邊泛紅,自去找書,徘徊書架旁,略有些發呆,若胭也不管他,只遠遠的望着他笑,心覺這麼半大不小的小男孩頗爲可愛,對比從頭到尾讓自己頭疼的哥哥梅承禮,這個容止安寧、談吐彬彬的小弟,很是不錯。

過了一會,雲懿霆捧了兩本書過來,臨走時,猶豫再三,還是問道,“三嫂昨天的遊戲很是有趣,不知還能否教我些。”

若胭笑道,“不過是些小把戲,四弟這樣擡舉,我倒不好意思了。”

雲懿諾搖頭,端容道,“昨天我和五弟、六弟送靖哥兒去大伯父那,和大伯父說了三嫂的遊戲,大伯父贊曰,遊戲看似淺顯,實則學問不小。”

若胭赧然而笑,“大伯父隨口一讚,四弟莫要當真,學問二字當不起,若是四弟有興趣,聊爲娛樂,未嘗不可,四弟得了閒只管過來,三嫂無不奉陪。”

得此一言,雲懿諾喜形於色,連謝過,這才離去。

雲懿諾既去,若胭又覺無聊,望着屋裡空蕩蕩的沒有云懿霆,回身問曉萱,“三爺何時回來?”

曉萱笑道,“主子纔出去不過半個時辰,三奶奶就想念起來,奴婢估摸着時辰,再有半個時辰也就回來了,三奶奶且耐着性子等一等,看會書也使得,小憩一會也使得,要不叫曉蓉去做些可口的點心來也可,只別悶壞了,奴婢可沒法向主子交代。”

若胭羞赧笑罵,“曉萱,你本是多麼乖巧、穩妥的,怎的如今也這樣貧嘴貪舌,拿我打趣起來。”

“六小姐曾說,奴才隨主,想來也是奴婢跟着三奶奶久了,知道三奶奶寬仁好性子,纔敢大膽。”曉萱笑道。

若胭道,“這話說的,我竟分不出是誇我呢,還是損我了,不過,我倒真心覺得小姑娘正該活潑熱鬧些,這纔是本性。”

主僕二人說笑着往屋裡去,初夏也過來湊熱鬧,氣氛輕鬆愉快。

卻不知雲懿霆正往府裡走,心裡想着若胭,情不自禁就勾起脣角,心裡柔柔滿滿的,恨不得大街之上就施展輕功,如飛如電趕到她身邊,一輛馬車追上來,不快不慢停在他身邊,簾子從裡邊撩起,露出一張豔麗的臉來,女子捏着一方金絲鑲邊的絹帕衝他笑道,“雲三爺。”

雲懿霆斜眼看去,卻是閔嘉芙盛裝打扮端坐車內,正笑意濃濃的看過來,目光微冷,淡淡的說了句,“原來是閔二小姐。”語罷,徑直往前去。

閔嘉芙卻驅車追上,笑道,“我正是要去找若胭說說話呢,雲三爺這是回府去嗎,正好同行。”

雲懿霆斜眼睨她,涼涼的道,“各行各路。”

閔嘉芙咬牙冷笑,盯着他恨恨的剜了一眼,猛的放下簾子,嬌笑聲從簾子後傳出來,“怎麼雲三爺獨行鬧市,不在家中陪伴若胭?我與若胭情同姐妹,這便要勸你一句,休要冷落了若胭,教她後悔當初做了錯誤選擇,要是選擇她表哥,自然會百般呵護一步不落的守着。”

雲懿霆聞言頓然駐步,抿脣不語,微垂的眸子一線寒意一閃即逝。

馬車中的閔嘉芙猜他仍在,冷笑一聲,故作驚訝,“怎麼,雲三爺竟不知情的麼?須知以若胭的品貌,京州才俊趨之若鶩,就是家世略低些,誰又在意女子這個,當初你們定親之前,梅太太就早爲她相定佳婿,即是若胭的表哥、去年秋闈的解元許公子,她們表兄妹也是早就見過面、默認了的,若胭曾當着我的面坦言對這位表哥很是滿意,贊其貌若潘安、才比子建,溫情脈脈,正是難得的良人之選,可惜人家門第不如侯府,不過往後富貴不可限量,可惜終究是遲了,來不及錦衣華冠,就被雲三爺捷足先登,侯爺強勢提親,誰敢拒絕?若胭就算不捨,也只能屈從,自然雲三爺也是儀表不凡,又有侯府倚仗,即便如此,雲三爺也該做個憐香惜玉之人,休要以爲娶進門來就萬事大吉,縱然府上堆金砌玉,若胭也未必心悅,總是要嫁對人才能安心。”

雲懿霆出奇的好耐心,按捺住一招奪命的怒意,眸深似潭,深不可測,只那森森寒意叫閔嘉芙隔着車簾也禁不住打了個顫,慌住了嘴。

“因若胭看重你,我才一再容忍,這是最後一次,你若再敢挑撥離間,不得跨進雲家半步!”雲懿霆目光如刀鋒逼視,聲音陰戾冷森,大步而去。

閔嘉芙全身冰涼,僵坐在車內不得出聲,陪同的丫頭顫聲低問,“二小姐,我們還去見雲三奶奶嗎?”

閔嘉芙緩緩回神,低頭才見掌心盡溼,恨恨的道,“去什麼,我當她是親姐妹,頻頻往來親近,爲她終身幸福才諍言相勸,雲三爺卻是薄情清涼,絲毫不將我放在眼裡,我又何必再去?回府。”

丫頭做聲不得,悄悄吩咐車伕掉頭折返。

雲懿霆回到瑾之,若胭纔剛散了幾個丫頭,獨自歪在榻上閉目養神,腦海裡迷迷糊糊的念着他最近出門頻繁,心裡擔憂煩躁,不自覺的蹙起眉尖,悶聲低嘆,殊不知他此刻正站在座屏前凝目注視,心頭如浪翻涌,從來波瀾不驚、踏血而行的雲三自從認識她,心就開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或自卑,或猜忌,或貪婪,或嫉妒,每一次不安,然後放下,再次不安,再次放下……今天,竟然明知受旁人惡意挑唆,仍然遏制不住心口的疼痛。

雲三,你心亂了。

亂到快要噴發。

一步上前,就將榻上正迷糊的人猛地壓住,不等她驚駭的尖叫,就狂風驟雨般吻住,險些讓她窒息,若胭突受侵犯,下意識的就反抗,扭頭推開,“三爺……你幹嘛……”

若胭的拒絕簡直如火上澆油,點爆了心口的炸藥包,他再度撲過去,將她鉗制住不得動彈,然後瘋狂的親吻,一路滑至鎖骨,突然一口咬住,若胭吃痛,驚叫出聲,手足無措的推他,聲音也有些惱,“三爺,你做什麼?”

雲懿霆一語不發,一手托住她後頸,手指卡在喉嚨兩側,另一手強行去解腰帶,動作粗魯,若胭嚇傻了,結結巴巴的道,“三爺,你怎麼了,你喝醉了嗎?你別這樣……”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雲懿霆,臉龐繃得緊緊,眼睛通紅,噴薄而出的是野獸般佔有的慾望,還有很多複雜的情愫,一晃神之間,已被霸道的攻入,若胭頓覺屈辱,堅決反抗,可是她的反抗越發激起雲懿霆的控制慾,他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恨不得將她一口口咬碎,揉進自己的身體,若胭掙扎不開,疼痛鋪天蓋地的傳來,無助、委屈,又不敢大喊,咬着牙哭起來。

壓抑、驚恐的哭聲讓雲懿霆清醒過來,他痛苦的閉上眼睛,不再肆虐狂躁,一點點回復溫柔,將下巴抵在她頭頂,聽着胸口傳來的低低的哭聲和小小身體的顫慄,自責到無言以對,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得哭聲漸漸低下去,就小心的鬆開些,伸手幫她拭擦眼淚,卻被扭頭避開,一扭頭之間,赫然見那精緻瑩白如雪蝶翩遷的鎖骨上兩排牙印,殷紅的血跡滲出來,再看別處,也不知幾處牙印幾處血跡遍佈全身,一時也傻了,沒想到自己失控至此,慌亂的將她抱到牀上上藥。

若胭卻又忍不住哭出來,裹了被子縮在牀角,失望、恐懼的瞪着他。

“若胭,我……”

雲懿霆有些狼狽,眼前驀地閃過一幕,很久以前的一個夜裡,她也是這般蜷縮在牀角的陰影裡,纖細、柔弱的讓他心疼,那時她說,“太子若敢再議親事,我便送他一具屍體”,聲音中浸透蒼茫、絕望,她還說,“嫁給你和太子有什麼不同?”可見她那時是從心底裡拒絕自己的,可自己終究將她娶了回來,並且自認爲將她呵護在掌心,然後這一刻,當她再次可憐兮兮的縮在那一角,眼神裡滿滿的是對自己的否定,真的是自己做的不夠,還是她的心有所保留?

“若胭……”

“你不要碰我!雲懿霆,你像個瘋子一樣!”若胭哭喊。

瘋子?自然不會如你所願溫情脈脈了?

若胭的話不偏不倚紮在雲懿霆心裡,他冷笑一聲,轉過身去,披衣,徑直出去了。

“曉萱,服侍三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