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盛帶着韓珺的屍體回到韓家,一臉天塌下來的樣子。回到韓府,將韓珺丟給下人,然後自己關在書房裡,誰也不肯見。這一次,對於韓家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皇上對韓珺的恨意,韓珺沒了,勢必會發泄在韓家人身上。
韓瑋拄着柺杖來見韓盛,可是韓盛並不肯見他。韓瑋沒法子,只能去看韓珺。韓珺的妻子已經哭死過去,這會大夫正在檢查。韓珺被人丟在牀榻上,沒有任何人過問一聲。
韓瑋走到牀頭,已經累的出了一身的汗。自從那年被人打斷了腿,傷勢好了,就留下瘸腿的毛病,多半時候只能拄着柺杖走路。明明大有前途的青年才俊,因爲此事沒了前程,只能每日宅在家裡,從不出門見客。而這些年來,只有這個同胞弟弟能夠給他一點安慰,讓他心中還存着一點希望。可是如今弟弟也沒了,還是這種不名譽的死法,韓瑋心中難過的不能自已。握着韓珺的手,嗚嗚的哭了起來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韓瑋這一哭,當真是將這麼多年來的心酸都一併哭了出來。
韓瑋突然擡起頭來,不敢確定的看着牀上的韓珺。只因爲她剛纔感覺到韓珺的手有在動。可是韓珺明明死了,又怎麼會動,莫非是詐屍?等等,手又動了,這一回他沒感覺錯,韓珺的手真的動了。
韓瑋緊張的手都在顫抖,伸手小心的放在這韓珺的鼻端,過了許久,韓瑋大叫一聲,“太醫,快請太醫過來。不,先不要請太醫,先去將老爺請來,就說二爺這裡有動靜,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老爺商議。快去。”
小廝得了吩咐,不敢耽誤,急忙去書房請韓盛。
韓盛得了消息,第一時間趕了過來。韓瑋將所有人趕出去,開口明言,“父親,二弟還活着,還有一口氣。父親,咱們一定要想辦法救回二弟。”
韓盛先是不敢置信,又是狂喜。轉眼之間又如遁冰窖。“果真,他沒死!”
韓瑋點頭,肯定的說道:“父親不妨親自驗證。”
韓盛不放心,走上前,親自查探韓珺的氣息,雖然很緩慢,但是果真還有一口氣在。看韓珺的樣子,一時半會也醒不來。
韓瑋一臉緊張的看着韓盛,“父親,兒子這就去請太醫,給二弟診治。”
“慢着。”韓盛擡手製止,“此事你可有告訴別人。”
韓瑋搖頭,“除了父親外,只有兒子知道。”
“很好。”韓盛心中已經起了狠心,“此事不可聲張,讓人進來收拾一番,我這就帶着老二進宮。”
“進宮?父親想要作甚?”
“自然是進宮請罪。”
“父親這是要害死二弟嗎?”韓瑋當場就不答應了,他母親死的早,韓盛又是醉心官途的人,自小他就和韓珺一起長大,兩兄弟的情分分同尋常。韓珺若是死在金鑾殿上,他也沒法子,只能讓人好生安葬。但是明明還活着,還有一口氣在,若是送進皇宮,勢必是一個死字。因爲韓珺的緣故,朝臣要廢太子。以皇帝的心思,對韓珺只怕是恨之入骨。這一如宮,那真是生不如死,還不如早早的死了纔好。“父親,他是二弟啊,是你的親兒子啊。二弟那麼能幹,父親怎麼可以忍心送二弟進宮。兒子這輩子已經沒指望了,咱們韓家就指望着二弟,父親這是要自斷韓家命脈嗎?”
“你放肆!難道不送他進宮,就能保下他一條命嗎?皇帝如今對咱們韓家恨之入骨,你二弟死得其所,如此才能保全韓家一家大小。若是咱們將你二弟保下來,此事若是被人知道,韓家就是滿門抄斬的結果,你知道不知道。如今的情勢,你二弟是不死也要死,朝臣要他死,皇帝更是要他死,他不死都不行。”韓盛老淚縱橫,“你道爲父真的心狠手辣嗎。咱們韓家究竟做了什麼孽,竟然連遭打擊。先是你的腿,若是沒那件事情,你如今……你二弟前程大好,眼看着又要升上一級,明年就可以謀求外放,可是天不從人願,竟然遇到這等事情。他性子怎麼這麼烈,怎麼就這麼不顧大局。若是事情發生後,他能忍下來,不聲張出去,一切都可以保全。如今是說什麼都晚了。都怪爲父,平日裡對你們太過縱容,纔會一而再的出事。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爲了保全韓家一家大小,只能當你二弟已經死了。”
“父親,你非得要這樣嗎?”韓瑋悲痛欲絕,“父親,咱們派人連夜送二弟出城吧,送他回族裡。”
“沒用的,這麼大的事情,族裡一定容不下他。”韓盛一臉悲苦的說道。
“那就送的遠遠的,再也不回京城,隱姓埋名的過一個輩子。”韓瑋再次說道。
韓盛一臉痛苦,“大郎,不要固執了。你該知道送你二弟進宮,這是對咱們家,對所有人最好的辦法。皇帝出了氣,咱們韓家才能保存,你明白嗎?”
“父親!”韓瑋大叫,“父親何其殘忍,父親這麼做,可有考慮過兒子的感受。”
韓盛大怒,“放肆!二郎再重要,也無法同韓氏一族的前程,不能同韓氏一脈上千口人相比。讓開。”
“兒子,兒子不讓!”
韓盛怒極,“你敢忤逆!”
韓瑋同韓盛的對視,韓盛氣勢驚人,多年爲官,單是他身上的官威就不是頹廢的宅男韓瑋可比的。韓瑋敗下陣來,一步一步的挪開,最終痛苦的埋下頭,不再去看韓珺一眼。
韓盛叫來管家準備馬車,人手。管家應是,猶豫着又說餓了另外一件事情,“回稟老爺,外面有位陸將軍,說是二爺的至交好友,聽說了二爺的事情,前來祭拜二爺,說是要再見二爺一面。小的原本想將人打發走的,可是陸將軍卻遲遲不肯離去,一直守在門口。”
“什麼陸將軍?不見。”韓盛一臉焦急,不耐煩。
“等等。”韓瑋叫住,“可是二十幾歲,濃眉大眼,長得極爲英武的一個人?”
管家有點奇怪,不過還是回答道:“正是。”
韓盛奇怪的看着韓瑋,皺眉,“你認識?”
韓瑋苦笑,揮手讓管家出去。管家看了眼韓盛,得到吩咐這才退下。
“父親,兒子有些事要同父親說。”
“說吧。”韓盛皺眉。
韓瑋低着頭,心中酸楚,“那位陸將軍是陸大人的侄子,就是當年父親在工部的時候,在父親手下辦差的陸大人。這位陸將軍當年考取了武舉,後來去了西北攢了軍功,這兩年纔回京城。如今是五品實缺。他同二弟的關係比較特殊,兩人是契兄弟的關係。”
“什麼!”韓盛頓時就叫了起來,“此事我怎麼不知道。”
“兒子也是無意中知道的,二弟也沒否認,後來那位陸將軍到府上找二弟,我便趁機同他將了一面。原本是看不起他的,如今二弟出來,他第一個趕來,可見也是有情有義。”韓瑋嘆氣,不知該如何決斷纔好。
韓盛臉色連連變幻,“大郎,此事只有你我父子知道,再也不能同別人說起。總歸你弟弟結了契兄弟的事情萬萬不可傳出去。否則咱們韓家可就要承受雷霆之怒啊!”要是皇帝知道韓珺本就好男風,還同男人有瓜葛,如今又用自裁的方式害太醫於不義,皇帝非得將韓家大小千刀萬剮不可。明明好男風,還在哪裡裝純,陷害太子,簡直是死不足惜。如此一來,清流們想要廢太子的事情也會出現變數。總歸,無論怎麼變,韓家都會成爲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比韓珺死了又復活還要嚴重。
韓盛趕緊囑咐,“你趕緊去,去將那姓陸的穩住,千萬別讓他說出他同你弟弟的關係。明白嗎?此事關係重大,若是有意外,明年就是咱們韓家大小的祭日。”
韓瑋何嘗不明白,當即點頭應承下來,“兒子明白,兒子這就去。”
韓盛這邊將韓珺裝車準備送到皇宮去給皇帝處置,讓皇帝消氣,免得將怒氣發泄到韓家一衆大小身上。而這一頭韓瑋坐着車到了前院花廳見陸可昱。陸可昱眼睛紅紅的,表情卻嚴肅到了極點。若非那雙眼睛透露了他的情緒,還以爲他僅僅是來祭拜而已。
韓瑋一見陸可昱,心裡頭很是奇妙複雜,兩人彼此應酬寒暄了一番,陸可昱直接說到今日來的目的,“我要見韓珺,無論如何要見他最後一面。”
韓瑋皺眉,這會只怕韓珺已經裝車運出去了,“我二弟出了這等事情,我們全家悲痛欲絕。爲免宮中怒火,已經着人將我二弟帶回祖籍安葬。”
“你騙我。”陸可昱一點面子都沒給韓瑋,“一得知消息我就來了,我的親兵就守在外面,若是你們真的將他帶回祖籍,我的人不可能沒看到馬車出去。你老實告訴我,你們究竟對他做了什麼?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韓瑋張口結舌,沒想到陸可昱做事這麼仔細。他不知道,陸可昱當年就是個馬大哈,如今做事精細,還是在西北養成的習慣,是多次從死神手下逃得性命換來的寶貴經驗。否則他同韓珺的事情,也不可能瞞着這麼多人,還瞞了這麼多年,才被一個陸瑾娘,一個韓瑋發覺。
韓瑋面有難色,陸可昱當即挑了起來,朝韓瑋衝了過去,提起韓瑋的領子,“告訴我,到底瞞了我什麼?他究竟怎麼了?”
“他死了。”
陸可昱心中大悲,忍着傷心,堅定的說道:“我不信,就算是真真的死了,我要要見他最後一面。”
韓家小廝們見主子有難飛,紛紛衝上來,韓瑋一擺手,衆人只能退下。“你放開,我有話要同你說。”韓瑋心中權衡利弊,他要看看這個陸可昱對韓珺究竟有多深的情義。
陸可昱懷疑的看着韓瑋,最終還是放開了韓瑋。韓瑋整整衣領,“你同二弟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你對我二弟究竟是個什麼想法?”
陸可昱不復一開始的嚴肅,面容悲慼,神情頹然,“我這輩子只喜歡過一個人,那就是韓珺。在我的心目中,他是我最重要的人。讓我見他,無論如何我也要見他最後一面,送他最後一程。”
“見了最後一面又能怎樣?”
陸可昱搖頭,“不不懂,你不懂我們。韓珺他這人雖然爲人冷清,其實骨子裡受不得別人冷落。如今他沒了,我不能讓他就這麼冷冷清清的離開,不然他會在下面怪我的。他一定很難受,很不甘心。我要送他一程,讓他安安心心的走。求你,讓我見他一面。”
韓瑋閉眼,忍着淚意,再次睜開眼,“你來晚了。”
“你什麼意思?”
韓瑋張張最,最終還是沒有說出真相,“家父要將他送進宮。”
“無恥!他已經死了,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做。你們是他的家人,他最在意的人,怎麼可以在他死後,還讓人糟蹋他的屍體?等等,你們本就是從宮裡面將他帶出來的,爲何這會又巴巴的將人送回去?”
陸可昱狐疑的看着韓瑋,韓瑋閉口不言,端茶送客。陸可昱似乎醒悟過來,指着韓瑋本想大罵,又趕緊朝外面衝去,他絕對不能讓韓家人將韓珺送進宮,那絕對是有死無生。
陸可昱剛出了韓家大門,親兵就來稟報,“將軍,就在這之前,韓家角門出來幾輛馬車,朝皇宮駛去。”
韓珺果然是沒死嗎。陸可昱提着馬鞭,“走,隨我追上去。”
可是陸可昱最終還是沒有追上韓家的馬車,在宮門口就被攔了下來。像陸可昱這樣的品級,除非大朝會,否則是沒資格進宮的。陸可昱站在宮門口,無計可施,一顆心跌倒谷底,難道就要眼睜睜的看着韓珺被人折磨,生不如死嗎?韓家人可惡,太子可惡。陸可昱上馬,掉頭離去。
而陸瑾娘這裡。消息是源源不斷的送來。時間已經到了子夜,此時陸瑾娘正在蘭馨院,就在剛纔,她從鄧福那裡得到了最新的消息,韓珺沒死,不僅沒死還被韓盛偷偷的送進了皇宮,請皇上處置。此事皇帝暫且交給了竇猛,別的人都還不知道,不過卻第一時間讓人轉告了陸瑾娘。
陸瑾娘皺眉,心裡頭有不好的預感。緩慢的說道:“韓珺必須死。他不死計劃就不能成。”
鄧福的手很穩,端來一杯熱水給陸瑾娘,“側妃喝水。”
陸瑾娘擺手,這會她哪裡有心思喝水,滿心都是韓珺。韓珺怎麼會沒死了,都說他撞柱自盡,死沒死,當場難道沒人驗證嗎?真是亂來,竇猛做事太不小心了。
“側妃放寬心吧,如今竇將軍和王爺都在宮裡面,事情定會照着機會進行的。”
陸瑾娘笑了起來,是啊,這會五王爺正在宮裡面做孝子,韓珺沒死,對所有人都沒好處,即便太子可以利用韓珺沒死的事情作一篇文章出來,也不一定能改變處境。但是韓珺若是死了,這是無數人都願意看到的。讀書人們只需要一個不畏強權,撞柱自盡,一證清白的韓狀元,而不是要一個苟且偷生的韓狀元。韓家需要韓珺的死來給皇帝出氣,竇猛等人需要一個死的韓珺,方便死死的咬着太子,讓太子死無葬身之地。
陸瑾娘感慨一聲,這樣一件事情,若是沒竇猛的配合,靠五王爺一個人果真做不成。也就難怪之前五王爺是半點行跡都不露,分明是沒有把握。陸機娘笑了起來,好一個竇猛,此事他居功至偉,就是不知他日五王爺要如何酬謝竇猛。
“今日已經晚了,明兒一早及時將消息帶來。”陸瑾娘吩咐一聲,也就打算入睡。
第二日一早,陸瑾娘起來,剛剛洗漱完畢,外面就有人來稟報,說是陸家二爺要見陸瑾娘,被門房擋在了外面。只是陸家二爺一直在外面候着,敢有趕不走,故此門房纔派人進來稟報一聲。同時齊氏那裡也派人去說了。
陸瑾娘蹙眉,她倒是忘記了陸可昱。韓珺一死,陸可昱只怕是最傷心的人。陸瑾娘這個時候不想見陸可昱,見了也是無話可說。於是讓人講他打發走,就說王妃已經下令,這期間王府諸人不得與外人相見。結果沒多久,門房那裡又派人來,說是陸可昱不肯走。陸可昱身上有官職,將他趕走,他就站在王府大門前,也不管旁人指指點點,弄的王府的人很是爲難。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偏偏有官身,打又打不得,大街上罵也不好罵,沒得讓人說王府的人仗勢欺人,因此只能來見陸瑾娘,讓陸瑾娘自己拿主意。
陸瑾娘倒是笑了,陸可昱還是那麼固執。
鄧福主動請命,“側妃,不如讓奴才去同陸二爺說清楚吧。”
陸瑾娘想了想,點頭應下,“行,你去吧。和他說清楚,告訴他不要執迷不悟。”
“奴才定會同陸二爺說清楚的。”
陸瑾娘以爲鄧福去了,陸可昱就該走了,可是鄧福依舊失敗而回。陸瑾娘挑眉,這個陸可昱莫非是打定了主意嗎。
“啓稟側妃,陸二爺哈好生固執,一定要見側妃。說是請側妃看在兄妹的情分上幫他一幫。另外陸二爺還同奴才透露了一個消息。”鄧福看了眼周圍,圍着嘴湊在陸瑾娘跟前小聲說道:“陸二爺不知從哪裡得了消息,竟然知道韓珺沒死。”
“果真?”陸瑾娘微微眯起眼睛。
鄧福點頭,“千真萬確。”
陸瑾娘蹙眉,若是她執意不見陸可昱,陸可昱有沒有可能將韓珺沒死的事情嚷嚷出去。這小子認定了一件事情,就非得做成不可。他那腦子就是一根筋。陸瑾娘不敢冒險,一方面讓鄧福將消息傳給竇猛,。是不是宮裡面走漏了消息。另外一方面陸瑾娘卻請示齊氏。齊氏下了命令,要緊閉門戶,這會陸瑾娘要見孃家人,自然也要徵求齊氏的同意。
齊氏本是不同意的,不過瞧着陸瑾孃的可憐相,說盡了好話,又聽說那陸二郎是個固執的,打不走罵也不走,打定了主意要在王府門口安家,於是齊氏揮揮手,“去吧去吧,時間不可過長,多注意點。”
“多謝王妃成全。”
陸瑾娘得了許可,來到小花廳見陸可昱。這會陸可昱已經被請了過來,陸瑾娘猛然一見,頓時唬了一跳,整個人顯得又疲憊又憔悴,眼睛裡面全是血絲,看上去好似好幾夜沒睡覺一樣。陸瑾娘皺眉,“二哥這個樣子來見我,是什麼意思?”
“三妹妹!二哥這輩子沒求過你什麼,這一次求你務必幫忙,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陸可昱捂住眼睛,他怕一忍不住,就會在人前露出軟弱的一面。
陸瑾娘動容,這究竟有多深的感情,纔會讓陸可昱這個樣子。
陸瑾娘撇過頭,示意鄧福清場。讓後又讓人打來熱水,讓陸可昱洗漱。“不管二哥有什麼事情,還是先收拾一番,能見人了咱們再說話吧。”
陸可昱點頭,略微洗漱過後,就直接同陸瑾娘說道:“三妹妹,求你救救他,我知道他沒死。”
陸瑾娘挑眉,“救他?我何德何能能夠娶宮裡面救人。”陸瑾娘壓低了聲音,惱怒異常,“我不過是王府區區一個側妃,能有什麼辦法。”
陸可昱既然求到陸瑾娘這裡來,自然不會被陸瑾娘一兩句話就打發走了,“三妹妹,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只能求到你跟前來。若是晚了,他的性命定然不保。求三妹妹成全。”
“成全你?二哥哥好生爲難我。我能有什麼辦法。二哥哥,你不如趁此機會忘了他吧。”
陸可昱堅決搖頭,“不行。若是他真的死了,我也要想辦法見他最後一面。若是他沒死飛,無論如何,我總是要想辦法保他平安。”
“人家可未必苟且過活。”
“活着總比死了好。活着一切還有可能,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陸可昱望着陸瑾娘,“求三妹妹成全,我知道三妹妹在宮裡面有關係,還同竇將軍之間有些交情,求三妹妹想個法子,保全了他的性命。只要他的性命保下,若是你擔心他在京城壞事,那我送他走,走的遠遠的,一輩子也不會出現在京城。”
陸瑾娘冷笑,“二哥哥當真是情深意重。你這麼做,可有考慮過我,可有考慮過陸家,可有考慮過你的父母妻兒?”陸可昱年初成親,對方出身武將世家,上個月已經查出有了身孕。
陸可昱看着陸瑾娘,坦蕩無畏,“此刻我已經考慮不了那麼多。”
“二哥哥這話好生自私。”陸瑾娘怒氣橫生,恨陸可昱不爭氣,更恨韓家,重生一次,陸家人依舊擺脫不了韓家人。這真是孽緣。
“三妹妹怪我是應該的,只是我沒了辦法,只能求到三妹妹這裡。只求三妹妹能幫幫,想辦法保下他的性命。以後我再也不做這樣糊塗的事情了。”陸可昱低着頭,放下驕傲,幾乎是低聲下氣的在求人。
陸瑾娘暗歎一聲,轉而又說道:“若是我不答應了?”
陸可昱一臉絕望的看着陸瑾娘,“若是那樣,那我只能走一個極端。將此事散佈出去。想來也有可能保下他的性命。”
“天真。”陸瑾娘怒斥。
陸可昱苦笑,“三妹妹,我懂的沒你多,但是這次的事情我也能看個大致。事情出來,太子首當其衝,成爲衆矢之的。其他幾位王爺自然就是受益人。若是我將消息散佈出去,怕是王爺們的如意算盤是打不成了。所以還請三妹妹慎重考慮我的請求。”
“二哥哥好膽,竟然敢威脅我。”
陸可昱苦笑搖頭,“只是無可奈何,纔會出此下策。我並不想走到這一步,請三妹妹成全。”
陸瑾娘閉眼,心中對陸可昱失望透頂。同時在心裡頭再三權衡,難免想起了上輩子,她同韓珺沒什麼交集,僅有的幾次,韓珺對她也是客氣的很,算是給足了她臉面。比起韓家其他人來說,陸瑾娘對韓珺的觀感最好。罷了,這次利用了韓珺,害了他的前程,害了他的名譽,差點害了他的性命。是她欠他的,就答應了陸可昱吧。陸瑾娘睜開眼睛,冷冷的看着陸可昱,“我可以答應你。”
陸可昱眼睛睜大了。
陸瑾娘繼續說道:“我可以去試試看,但是不能保證一定能成。還有明確的告訴他,改姓換名,一輩子都不要到京城來。還有,你若是再糊塗行事,我今日能救了他,他日我也能要了他的命。你自己掂量着來。”
“只要三妹妹能救了他的命,要我做什麼都行。”
“你走吧,以後別來找我。”陸瑾娘端茶送客,對陸可昱是極爲不滿。
陸可昱也知道自己的行事過於無恥了點,“三妹妹,這次是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只要三妹妹差遣,莫敢不從。”
“記住你說的話就好。”陸瑾娘甩袖走人,不想再多看陸可昱一眼。
鄧福悄聲問道:“側妃莫非真的要救下那人?”
陸瑾娘點頭,“既然答應了他,自然要做到。趕緊傳信給竇猛,讓他想辦法將人保下,即刻送出京城。”
“奴才遵命。”
身在皇宮的竇猛,接到陸瑾孃的訊息,笑了笑,心道女人難免還是會心軟。叫來心腹,問道:“那韓珺如何了?”
“已經醒了。”
“消息可有瞞着?”
“將軍放心吧,一直瞞着。皇上那裡還沒醒來,如今只有咱們的人知道那韓珺還活着。”
竇猛輕聲一笑,“去,將韓侍讀身上東西都取下,另外換身給他換身粗布衣服。還有,韓侍讀身上的東西,等皇上醒來後就給韓家送去。告訴韓家,韓珺已死,讓他們別再惦記了。也沒妄想着從宮裡打聽具體的消息,小心惹火燒身,皇上這會可是將韓家恨之入骨。”
心腹疑惑,“將軍這是要保下那個韓珺嗎?”
竇猛笑了一聲,“你說這事情巧不巧,韓家將韓珺送進宮裡面,恰好就落在本將軍手裡。皇上沒醒,韓盛那老匹夫想要見皇上也是不得其門而入。正好這會有人找本將軍求情,本將軍給個順水人情。兩邊一瞞着,想那韓家也沒膽子敢問一句韓珺的下落。至於皇上那裡,我自有交代。”
心腹蹙眉,“將軍這麼做,萬一給將軍惹來禍事,該如何是好。”
“沒關係。本將軍還不在乎這點子麻煩。去,照着我吩咐的辦,將事情辦好了。尋個時機將那韓珺送出去,送的遠遠的,警告他永遠別回晉城。即便有一天他真的回來,那也沒用。在世人眼裡他已經是個死人,必死無疑的人。”竇猛得意一笑,陸瑾娘欠他一個人情,他倒是要好好想想,怎麼讓陸瑾娘還了這人情。
某一天,天氣晴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宮裡面出來,直接往外城而去。到了外城,馬車匯入人流,很快就沒了蹤影。數天之後,在離着京城數百里外的某給小縣城內,一座兩進的小院落,有燒飯洗衣的婆子,有守門的老頭,有跑腿的小廝,還有近身伺候的丫頭。瞧着就像是個小富之家。只是周圍的鄰居從來沒見過這座宅子的主人,聽宅子裡的下人說他們的主子原本在外面經商,不想途中遭遇劫難,受了重傷,如今回來養傷,傷勢嚴重,沒個幾年怕是養不好的。
果真從那天開始,經過這宅子門前的人,總會聞到一股子藥味。也經常看到這這宅子裡的小廝出門去藥鋪買藥。原來真的受傷了,可憐哦,好在命保住了。
韓珺躺在牀上,出神的看着窗外。他出事的時候是五月端午,而今已經是中秋時節,轉眼就是幾個月。
丫頭端着藥碗進來,“公子,該喝藥了。”
韓珺目光冰冷的朝丫頭看過來,小丫頭雖然已經伺候了韓珺數月,可是每次對上韓珺的眼神,心裡頭還是忍不住打顫。韓珺轉斂住眼瞼,伸手端過藥碗,一口喝下。小丫頭拿着空碗出門,心道公子長得可真好看,從來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只是公子都不說話,要不是聽過公子說話,小丫頭還以爲他是個啞巴。
是的,韓珺已經許久不開口說話。他覺着如今苟且活着,還不如死了的好。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了?沒有身份,沒了地位,沒了家族,沒了前程,只剩下一副軀體。早知當初死不成,他就該更用力的一點。而今想要死,卻沒了赴死的勇氣。
韓珺呵呵的笑了起來,他果真是個膽小鬼。
“韓珺……”陸可昱風塵僕僕站在門口,關切的看着對方。
韓珺擡頭,看清來人,頓時皺眉。轉身頭朝裡面躺着,並不理會陸可昱。
陸可昱並不在意,每個月他都會來看望韓珺,每一次韓珺都是這樣冷漠的態度。他知道韓珺不光恨太子,恨韓家,連帶着他也恨上了。可是那又怎麼樣,只要這個人還活着就好。
“二郎!”陸可昱走到牀邊坐下,伸手想要摸摸消瘦的韓珺,可是卻無法下手。他怕從韓珺的眼裡看到厭惡之色。
陸可昱嘆氣,“如今朝中亂的很,分了好幾派。不過大體都是要廢太子的,還有要保太子的。天天吵吵鬧鬧的。皇上已經治了幾家勳貴的罪,翰林院和都察院都有好些人被罷官,好些御史都被廷杖,卻沒想到廢太子的呼聲卻越來越高,我看皇上怕是頂不住了。”
韓珺眉頭微動,卻依舊沒有出聲。
陸可昱心裡頭很難過,“二郎,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去死。只要有一絲可能,我總要將你救出來。你不用這樣,等你養好了傷,你想去哪裡都行。南邊最好,天氣適宜,適合將養身體。若是需要,我幫你在南邊置辦兩座宅子。”
韓珺轉頭,惡狠狠的看着陸可昱。
陸可昱苦笑,“你是擔心我囚禁你嗎?我不會的,我說了,只要你身體養好,你想去哪裡都行。但是你身邊一定要帶人,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韓珺冷笑,帶人在身邊,不就是想監視他做什麼。韓珺冷漠開口,“你說到做到?”
陸可昱點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該知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總會想辦法滿足你。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頭不痛快,不是我不讓你出去,而是你現在出去很危險。你放心,等京城形勢穩定後,你想去哪裡我都不攔着。”
韓珺的臉色難得的好看了一點,“韓家如何了?”語氣就跟冰渣子似得,顯然對於韓盛將他交給皇帝的舉動,韓珺有着深深的怨恨。
陸可昱望着韓珺,暗歎一聲,說道:“不好!他們都當你死了,皇上遷怒到韓家,加上太子的人也趁機落井下石。韓大人被罷官,卻不允許出京城,說不定皇上還有後手。”
韓珺冷冷一笑,活該。
陸可昱又說道:“皇上的身體很不好,朝臣們逼得很急,擔心皇帝還沒廢太子就沒了,到那時候可就亂了。”
韓珺大笑,真是痛快。
陸可昱擔心的看着韓珺,“你也該注意身體,每次來看你,你都比上一次要瘦。”
韓珺冷哼一聲,並不理會陸可昱的關心。
陸可昱心中很不好受,經此一事,韓珺的性子變得極爲偏激多疑,陸可昱唯有嘆氣。但是依舊懷抱着希望問道:“你可有話對我說。”
韓珺衝陸可昱嘲諷一笑,轉頭,根本不理會陸可昱。擺明了要將陸可昱當空氣。
陸可昱苦笑,明知道是這個結果,可是他依舊懷揣希望。韓珺不理會他,他也不離開,就坐在旁邊陪着韓珺。韓珺煩悶不已,乾脆起來,鞋子也不穿,跑到院子裡頭曬太陽。
陸可昱拿着韓珺的鞋子,跟着走了出來,蹲下身,溫柔的給韓珺穿鞋子,“天涼了,不穿鞋容易生病。你如今身體不好,更要當心。”
韓珺愣愣的看着陸可昱,陸可昱笑笑,“這是我該做的。”
韓珺突然變臉,轉身就走,根本不給陸可昱獻殷勤的機會。陸可昱臉皮夠厚,也不在乎韓珺嫌棄他,直接跟在後面。韓珺乾脆關上門,將陸可昱擋在門外。那門對陸可昱來說,根本就是不設防。可是陸可昱並沒有強行進去,而是在門口守着。到了用飯的時間,陸可昱在外面叫韓珺吃飯。韓珺不應,陸可昱乾脆端了飯菜進去。
站在牀邊,陸可昱忍不住嘆氣,“二郎,你好歹吃點吧,爲了氣我,也沒必要糟蹋自己的身子。”
“滾!”
“好,我出去。你自己起來用飯。”陸可昱一步三回頭,總算是出去了。
韓珺頓覺世界都清淨了,聞着飯菜香味,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韓珺無法,只能起來略微用了半碗飯,就躺在榻上看書。陸可昱悄無聲息的進來,收拾了碗筷。韓珺看了也不看他一眼,讓陸可昱很是失望。
當晚陸可昱就歇在韓珺的隔壁,聽着隔壁翻來覆去的聲音,陸可昱心中不忍,卻又無法可想。
次日一早,用過了早飯,親眼看着韓珺喝完了藥,陸可昱才說道:“今日我就要回京城,你有沒有想要的?”見韓珺不出聲,陸可昱繼續說道:“要不我將以前你用的穿的都帶來。”
“你找死嗎?”韓珺惡狠狠的瞪着陸可昱。“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不要拿來礙着我的眼。”
“好,我聽你的。、下次來,我多給你帶幾本書過來。還有,你要離開,離不開銀錢。我已經準備了一些,下次一併給你帶來。”
韓珺沒給陸可昱一個好臉色,陸可昱失望離去。韓珺站在窗前,偷偷的看着陸可昱的背影,心中苦澀無比。這輩子真的什麼都沒了,一切都沒了,連韓珺這個人也成了死人。哈哈,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