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是不是?我也是這樣想。”

七公主都美上天了, 覺得阿妧就是在誇她。

誇她還不行, 還得誇她心上人。

這麼厚的臉皮,阿妧算是敗了,她一下子就驚恐地想到若來日七公主嫁給林琰了, 這倆雙劍合璧一塊兒欺負十姑娘,那她還有活路麼?

巨大的驚恐就叫阿妧有點兒驚慌了。她哼哼了幾聲, 決定趕在七公主嫁給林琰之前就趕緊先嫁人, 往後有了靖王給自己當靠山,就再也不怕七公主了。因想得挺美,阿妧捧着雪白的小臉兒嘿嘿地笑了兩聲,憧憬着往後自家殿下再多做點兒禽獸的事兒。

論起來, 她和靖王也蠻絕配的。

“你跟我去看看, 不然我一個人也沒意思。”七公主就拉着阿妧笑嘻嘻地說道。

“那先送個拜帖吧。”阿妧是個守禮的人, 不告上門這種事總是會叫人嫌棄沒規矩。

打從這京中開始流傳林家十姑娘勾引靖王的傳說之後,阿妧就格外重視規矩一些。

她覺得自己被黑慘了。

哪裡是她狐媚勾引呢?分明是靖王心懷叵測。

“也好。”七公主叫阿妧寫了拜帖,又說笑看了一會兒皮影戲, 見阿妧雖然和自己說話, 可是一顆心卻都沒有在自己的身上,七公主就撇了撇嘴, 等了一會兒就拉着阿妧往錦鄉侯府去了。

錦鄉侯府此刻正有些熱鬧,本一向慈愛溫煦的錦鄉侯夫人正鐵青着臉端坐在上房的上首的椅子裡,她的面前正跪着一個垂頭不語,帶着幾分可憐的俊秀青年。錦鄉侯夫人看見兒子這麼一副無聲的樣子就來氣。

“你,你是不是瘋了?!”她看了跪在沈青身邊低聲哭泣的丫鬟一眼, 猛地拍案罵道,“不過是一個丫鬟,怎麼她是你的祖宗不成?叫她去打掃後頭的院子,我虧了她了?她是千金小姐,都不能動個手兒了?難道這錦鄉侯府裡頭,我還得看她的臉色過日子不成?!”

她只覺得氣都衝到天靈蓋上去了,蓋因今日一早,她就叫兒子房裡這丫鬟去後頭打掃院子,誰知道兒子一下子就衝出來了,語無倫次地不許叫這丫鬟去幹活兒,跟她要害了這丫鬟性命似的。

錦鄉侯夫人都懵了。

因心裡念着尚主的想頭兒,因此這些年沈青身邊的丫鬟,她一向都不敢挑選那些美貌淘氣的,只選了個容色尋常,瞧着笨笨的不大機靈的,就是恐兒子被這些心思大了的丫鬟給勾搭壞了去。

更何況,錦鄉侯夫人與成妃姑嫂情深,心裡想要迎娶七公主,那就不是嘴上說得好聽,而是當真要把七公主當閨女待的。她就防着兒子在大婚之前鬧出和丫鬟的不好看的事兒來,叫七公主傷心。

她想得挺美。

可是千防萬防,竟沒有防住竟然有人鑽了空子。

看了看跪在地上那丫鬟,哪裡有七公主的端貴美貌,錦鄉侯夫人一瞬間都懷疑兒子瞎了眼。

“蘭心,蘭心才病着,她身子弱,哪裡能幹那樣的粗活。母親饒了她,叫她就在兒子房裡筆墨侍候吧。”

沈青迎着錦鄉侯夫人的怒氣,就伏在地上低聲央求道,“她,她本服侍兒子很好,母親,她也不是能做粗活的人。”他雖然反駁了錦鄉侯夫人,可是卻因畏懼母親而微微顫抖,此刻就霍然擡着臉央求道,“咱們侯府裡的粗使丫鬟婆子還少了不成?做什麼一定要折騰蘭心呢?”

說起蘭心二字,他的臉上就多了幾分柔情。

“呸!她是個什麼東西,一個丫鬟,還做不了粗活,我買她來做什麼?別人能幹的活兒,她偏偏幹不得,這是誰給她的體面底氣?我折騰她?她一個小丫鬟,也配叫我這個當家主母折騰她?你也得看看她能不能配得上!”

見兒子瑟縮了一下,卻咬着牙不吭聲地將那個歪跪在地上的丫鬟給護住,錦鄉侯夫人看着他這蔫巴巴卻還主意很正的樣子就來氣,突然心中生出幾分不祥的感覺,眯着眼睛問道,“你們之間沒什麼吧?”

沈青抿脣不語,越發不吭聲了。

錦鄉侯夫人頓時心中一凜,哪裡還顧得上這什麼丫鬟,立刻就探身用力握住了兒子的肩膀。

“你,你和她?!”

“本是想着日後再跟母親稟告的。蘭心已經服侍了兒子起居,日後,日後……”沈青就吭哧吭哧起來。

聽了這話,錦鄉侯夫人只覺得眼前一黑

這話還有什麼聽不明白的?

她兒子有了屋裡人!

щшш▪ ттkan▪ ¢O 只覺得多年的心血與警惕防範都一朝完了,錦鄉侯夫人好容易緩過一口氣兒來,見沈青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頓時就尖聲質問道,“我當初跟你說什麼來着?!叫你不許沾染府裡的丫鬟,你是不是跟我保證得好好兒的?!孽障,我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不成?你,你做下這樣的事來,我怎麼和成妃娘娘交代?!”

成妃之所以願意這門婚事,乃是因錦鄉侯夫人這個做婆婆的明理慈愛,另一則就是她保證說沈青並沒有姬妾通房,日後也不會沾染二色叫七公主礙眼。

如今沒有,往後也不會有,會待七公主一心一意。

因此成妃才點頭。

不然這京中世家豪門林立,不知多少的勳貴子弟,憑什麼皇帝最寵愛的七公主就要下嫁錦鄉侯府?

真以爲是仁者無敵啊?!

聽見錦鄉侯夫人要尚主的話,沈青的眼底帶了幾分痛苦。

他一想到霸道跋扈的七公主,想到這最近在帝都的種種關於七公主橫行的傳聞,就覺得滿心的苦悶。

他不喜歡七公主這般霸道的性子。

只是他卻不敢說,也不敢反駁母親的熱乎勁兒,因此只能默默地跪在母親的面前。

反正蘭心已經是他的通房,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哪怕七公主要下嫁,他既然對蘭心做下事來,也必須要負責任的。

見兒子不吭聲,錦鄉侯夫人越發地惱怒道,“你是不是瘋了?我對你說的話你都忘進狗肚子裡去了?公主千金之軀下嫁,那是闔府的榮耀,你當勉勵侍奉於公主駕前,不能有一日的懈怠。”

她努力地摁着胸口喘了一口氣兒就冷冷地質問道,“難道你心裡不願意?公主那樣的風姿,你竟然還不願意?寧願要一個這麼卑賤的種子?”這名爲蘭心的丫鬟何止差了七公主十倍百倍,簡直一個十天一個是地。

更令錦鄉侯夫人氣憤的是,她大話都說出口了,回頭七公主發現她說了謊,那得怎麼想她?

會不會以爲她是個騙婚的?

“你,你當日我在娘娘面前提及通房之事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說實話?!”

若沈青那時說實話,還算是有些承擔勇氣。

哪怕成妃不喜,可是錦鄉侯夫人也能迴轉回來。

如今她都在等着成妃的決斷了,這膽小懦弱,卻翩翩要做下一些叫人爲難的事的小子,卻鬧出了這個。

錦鄉侯夫人給成妃負荊請罪的心都有了。

“母親,蘭心服侍兒子多年,一向溫柔體貼,兒子離不得她。若是母親要送走她,那兒子不能允許。”

見錦鄉侯夫人眼底帶着幾分陰沉地看着瑟縮在自己身後的蘭心,沈青聚秀的臉上就露出十分的難過來,他膝行幾步抱住了錦鄉侯夫人的腿央求道,“兒子願意聽母親的話尚七公主。可是蘭心是無辜的,兒子喜歡她。求母親網開一面,饒了蘭心吧!”他頓了頓,就抿脣說道,“她服侍兒子日久,許已經有了兒子的骨肉。兒子會對公主好的,也求母親容了她……”

他才說到這裡,迎面就叫錦鄉侯夫人唾了一口。

“你說的這是什麼無恥的話?!尚主委屈你了?還用得着你來那尚主來做交換?還願意聽我的話尚主?宮裡頭娘娘公主看沒看上你都是兩說,你倒是自己封了自己是駙馬了!”

錦鄉侯夫人聲音尖銳,哪裡還有素日裡的溫柔寧和,一把就將看着自己呆滯了的沈青給用力推倒在面前,看着那蘭心“大爺”“大爺”地叫着撲過去扶住了他,就冷笑道,“好一對兒同命鴛鴦,勾引了主子,還說自己是無辜的?若你當真自己不願意,難道他強迫了你不成?!”

兩個都不是什麼好貨。

錦鄉侯夫人一下子就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說不出話來了。

這麼兩個東西,若是日後錦鄉侯府尚主,只怕就是傾門之禍。

七公主若受了委屈,皇帝哪有不爲愛女出頭的道理?

沈青這麼愚蠢,到時候只怕跟顯榮長公主那駙馬一個倒黴下場。

那沒準兒還是輕的呢。

“母親,公主……”

“尚主的事兒,你別再想了。這京中多少的好人兒,七公主非要下嫁你這麼一個不乾淨的?睡了個心愛的丫鬟寵着護着來礙她的眼的?你當公主都是賤得慌是麼?”

錦鄉侯夫人一開始的驚怒,再慢慢想到這裡之後就變得沉穩了起來。她想到乾脆爽快,十分硬朗的七公主,心中暗歎了一聲無緣,就垂目淡淡地說道,“回頭我進宮就跟娘娘說,尚主之事是我家不堪,就此一筆勾銷,就當做我什麼都沒有說過。”

她苦笑着看着面前依舊十分溫潤的兒子。

“今日你做了這糊塗事,斷了這姻緣,往後你也不要後悔。”

若她不是成妃的親嫂子,成妃怎麼會考慮將愛女下嫁給這麼一個文武都不成的廢物點心。

成妃下嫁七公主,其實也有補貼孃家的意思。

只要七公主在,錦鄉侯府五十年內都不會衰落。

就連皇帝也會看在七公主的情分上,對沈青另眼相看。

可是沈青卻都不願意。

她更擔心的是,沈青是這樣一個性子,日後錦鄉侯府總是要落在沈青的手上,那時錦鄉侯府只怕要完。

錦鄉侯夫人心底充滿了悲涼之意。她覺得自己太累了,雖然都說她嫁入錦鄉侯府,進門就是侯夫人,是一等一的外命婦羨慕她,可是內裡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丈夫就不是一個成器的,偏卻沒有自知之明,明明是個廢物點心,卻始終覺得自己的才華沒有被人用到點子上,輾轉地方爲官不知幹了多少缺心眼兒的破事兒,走一個地方得罪一羣同僚上官,這灰溜溜地回京之後,又削尖了腦袋往朝中專營。

錦鄉侯夫人就在錦鄉侯身後收拾亂攤子就已經累得白了頭,難免忽略了兒子,可是她卻想不到一向安靜本分,不過是有些優柔寡斷的兒子,竟然變成了這樣。

她覺得這一生算是白活了一般。

疲憊得什麼都不想再管,愛怎麼着就怎麼着罷。

“母親,真的可以不尚主麼?“沈青難以壓制眼中的喜悅,突然開口問道。

錦鄉侯夫人揉着眉心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雖然不說話了,可是沈青的臉上就難以壓制地露出喜色。他回頭看了正對自己露出一個安心笑容的丫鬟,伏在地上輕輕鬆了一口氣。

他自然也知道母親爲他籌謀七公主是爲了錦鄉侯府,可是七公主的脾氣,他實在是不喜歡極了。且如七公主那般霸道,若當真成親,又怎麼可能饒得了與自己感情深厚的蘭心呢?他既然寵了蘭心,就不能做一個睡過就算,不將蘭心當人看的那種不負責任的男子。

不然,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既然這樣,母親,求母親給蘭心一個名分。”見錦鄉侯夫人呼吸一窒,這俊秀的青年壓低了身子輕聲央求道,“蘭心的身份到底與別的丫鬟不同,若她沒名沒分,那些個丫鬟不知如何在背後嘲笑她。兒子知道母親爲難,可是母親一向是菩薩心腸,就允了兒子這一次吧!”他頓時就給錦鄉侯夫人給磕了三個響頭,抿了抿嘴角,這才沉聲說道,“兒子只任性這一次!只要母親認了蘭心,日後……兒子願意娶任何一個母親要兒子娶的貴女。”

他只能以蘭心爲妾。

他用正室之位,來換取錦鄉侯夫人對蘭心的寬待。

錦鄉侯夫人卻看着他一副絕世情種好男人的模樣,簡直就要破口大罵了。

這蠢貨在說什麼?!

給蘭心名分,叫她現在就開臉兒?

無論是做妾室還是做通房,這明晃晃地擺個屋裡人在房裡,往後兒子還怎麼說親?

他還想娶個貴女來做正妻?

哪裡貴女願意嫁給這麼一個貨色?!

錦鄉侯夫人瞪着這個人頭豬腦的兒子,許久,只覺得後槽牙都癢癢到了極點,憋着心中的怒火,突然開口說道,“正室之事,先不急。”

不然這糊塗東西再在人家面前說出這麼一通蠢話,這哪裡是結親,分明就是要結仇。

因此,錦鄉侯夫人這一刻,不知怎麼,竟忍不住看了看那名爲蘭心的丫鬟的肚子。

丈夫兒子都不中用,她往後是懶得管他們的死活了,那麼孫子呢?

她親自教養,絕不會叫孫子也長歪了。

只是又不能禍害人家好女子,又要有一個身份體面些的孫子,很困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