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就默默地聽着。
她對這種流言蜚語, 其實不怎麼放在心上。
嘴長在別人的身上, 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唄,反正她也左右不了人心。
更何況她都得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叫人家說兩句酸話又算得了什麼?
靖王纔是最重要的。
這世間女子誰不想要成爲尊貴體面的靖王妃呢?偏偏叫她這麼一個小姑娘搶了好處, 那心裡的羨慕嫉妒恨的,她都可明白了。
因此, 她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完全沒有怎麼生氣, 反而有點兒興致勃勃的。畢竟,十姑娘是隻狐狸精什麼的,這是對她的認可。當這世間人都能成爲狐狸精呢?唯一叫阿妧覺得有些疑惑的,卻是說自己壞話兒的這位, 這不是魏陽侯府的周玉麼。
這姑娘從前因爲對自己口出惡言打了一架因此鬧得滿城風雨, 衛瑾因這件事都不愛見她了, 如今還沒完?
嘴巴總是這麼壞,還喜歡說她的壞話兒,衛瑾日後還能對周玉有半邊兒喜歡?
“你是不知道她。”周玉哪裡知道後頭還躲着一個寧國公府十姑娘, 她心中恨極了阿妧, 見幾個手帕交都聽得興致勃勃的,就仰頭說道, “打小兒我就看出來她是個不安分的性子!纔多大啊,就知道勾引這個勾引那個的!表哥……”
她想到衛瑾對自己的冷淡,眼眶一紅,聲音有些哽咽卻帶着幾分倔強地說道,“叫她給迷惑得暈頭轉向的, 眼裡心裡都沒有別人,爲了她,還和我姨母母子之間都生分了!”
“姑娘,這是在長公主府裡,隔牆有耳,別再說這樣的話吧。”一旁一個丫鬟聽着有些不像,急忙低聲勸道。
“怕什麼,難道她還說不得了不成?長公主在前頭和人說話兒呢,這兒只有咱們幾個,莫非還能叫別人聽了去?更何況她既然都做出來這不要臉的事兒了,難道我還不能說了不成?”
周玉早年因阿妧吃足了苦頭,不說因她與阿妧打架,如今誠王世子妃都被皇后厭棄不許入宮給皇后請安,只說魏陽侯府,那魏陽侯叫慶陽伯幾下子就打斷了肋骨,回頭差點兒就沒打斷周玉這敗家閨女的腿。
她這些年在京中過得不好,因七公主一心護着阿妧,常常在外呵斥周玉,因此她在貴女之中的人緣兒也不怎麼樣。
畢竟,不是誰都會頂着七公主的厭惡,來跟一個得罪了皇后與寧國公府的周玉交好的。
不過都說秦檜兒還有兩三個好朋友呢,看阿妧不順眼的,這京中也有不少,因此周玉也蠻和人有共同語言的。
聽見周玉這麼說,就有人在一旁壓低了聲音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姑娘,回頭咱們太太與侯爺……”
“你別說了。母親和父親怕寧國公府,我卻不怕。難道還能殺了我不成?養出那麼一個狐狸精來,莫非還不許人說了?”
周玉從前只以爲阿阮是想跟自己爭奪衛瑾,可是她沒有想到,阿妧竟然連衛瑾都沒看上,直接奔着靖王去了。
哪怕是心裡喜歡衛瑾喜歡了這麼多年,可是周玉也得承認,比起來還是靖王的權勢與地位更高一些。畢竟衛瑾再如何顯赫金貴,不過是個誠王府的長孫,上頭還有父親,還有祖父,想要繼承這王位,還得有了幾十年。
可是靖王卻不同,他已經是親王,如今大權在握,在前朝之中都很被人尊重,阿妧這嫁給了靖王,就會被人稱一聲尊貴的靖王妃,而不是什麼見了鬼的長孫妃。
這世道,哪裡還有長孫妃這玩意兒呢?
“早前小小年紀就在靖王殿下諂媚,你們是沒看見,纔多大,就知道和靖王殿下挨挨蹭蹭的,天天往男人的懷裡鑽!”
周玉真是想不到阿妧竟然還有這樣的造化,一想到阿妧日後必定比自己強了,又想到自己苦戀衛瑾多年沒有結果,誠王府壓根兒都不理會她,無論她怎麼孝順懂事,可是誠王提起她就搖頭,就越發恨在了心上,對那幾個聽着自己說話的手帕交就冷笑說道,“那時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好東西!果然,你們看看,靖王殿下可不就叫她給狐媚了?叫我說,她也不知背後使出了什麼手段了。”
這後頭一句話就帶了幾分意味深長,幾個女孩兒都羞紅了臉吃吃地笑了。
“不然,靖王還能看上她?”周玉越發不屑地說道。
阿妧就抓了抓自己的小腦袋。
原來她是這麼有心機的姑娘。
挺好的。
不過她不高興這些話是從周玉的嘴裡說出來。
周玉的惡意叫她覺得,若是她再往外這麼胡說八道,那自己的清譽不算什麼,靖王的清譽就完了。
莫非靖王就是一個叫糰子挨挨蹭蹭就起了壞心的禽獸不成?!
她覺得不能忍了,擡腳就走出來,看着臉色微微一變的周玉擡了擡下顎,慢吞吞地說道,“我都不知道我使了什麼手段,倒是你知道的不少,來跟我說說,回頭我也在別人面前學學啊?”她還未等周玉開口,一步上前一把就將周玉給推倒在了地上。
她本是一個軟乎乎沒啥力氣的小姑娘,可是卻沒有想到爲了靖王,自己的力氣一下子竟然把周玉給推翻了,自己也是愣了一下。
下一刻,十姑娘就擡腳把要起身的周玉給踹得爬不起來了。
她動了腳,自己也呆了呆,似乎不能相信,竟然會踹人的竟然是自己。
“你!”周玉被一腳踹在心口,只覺得心口劇痛,看着歪頭看着自己的阿妧尖聲喝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她不提,阿妧就算是忘了,可是周玉一尖叫,十姑娘頓時趁着這個大好機會使出了連環腳來,一腳一腳踹在周玉的身上,她用力一指一旁一個急忙上前要護住周玉的丫鬟,冷笑說道,“你家主子不要命,你也不要命了?!我可是賜婚過的未來靖王妃!”
見那丫鬟一下子就給自己跪下了,阿妧的眼前卻出現了的是很從前的時候,自己和周玉第一次打架,所有的奴婢還有世子妃的目光都關注在周玉的身上。
她們把她一個人丟在一旁,沒有人理睬她。
阿妧不得不承認,那時自己的心情是無比的害怕和委屈。
可是如今,她卻覺得不害怕了。
有靖王做靠山,她們再也不敢不將她放在眼裡。
“你說我是狐狸精,我只當成是讚美,反正我的確能嫁給我家殿下了,素日裡你隨口說說,我也由着你。可是你憑什麼議論靖王?皇子也是你能動嘴的?你的家教,就是在背後非議皇子的言行?我是挨挨蹭蹭了,可是你也沒好到哪兒去呀。當年纔多大,哭着喊着要嫁給阿瑾的難道不是你麼?”
阿妧見周玉伏在地上不敢爬起來看自己,就撇了撇嘴角認真地垂頭問道,“殿下喜歡我,是因我如今生得好看,漂亮,還懂事乖巧,和我當年有什麼關係?當年殿下還說要給我找婆家呢。你用這樣齷蹉的心思想想也就算了,你還敢在外頭說出來,想必魏陽侯大人把你給放出來,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你說什麼?!”
“我說的是人話,你聽不懂,就是你的過錯了。”阿妧臉色一冷,看着用一雙怨恨的眼看着自己的周玉,突然嗤笑了一聲。
“我欠你什麼了,你要在後頭說我的壞話兒?你非議別人的時候,難道你自己就清白乾淨了?我且跟你說一句金玉良言,你覺得你說得痛快了,卻不知旁人聽了一個熱鬧,回頭也一樣兒看不起你。這世家裡誰會要娶一個長舌婦,還是敢非議皇子招惹大禍的長舌婦?往後你也就是這麼個形象了。”
阿妧的目光掃過那幾個方纔笑嘻嘻聽着的女孩兒,也不去在意這都是誰家小姐,淡淡地說道,“這事兒沒完。回頭我就告訴我家殿下去,到時候叫他去跟你們家裡的長輩說道說道。”
“你自己幹了不要臉的事兒,難道還不許我說了不成?!”周玉幾乎是破釜沉舟地說道,“靖王殿下一向對女子不喜,怎麼就看上了你?你上杆子……”
她才說到這裡,就見一旁突然一道人影如旋風一般捲了過來,俯身,劈手就是一個耳光!
“非議皇族,這是大不敬!本公主看阿妧真是待你太溫柔了!”七公主不知何時過來,聽見周玉這樣大叫,臉上氣得發青。她幾乎是顧不得了,轉頭就對身後姿態萬千而來的昭容長公主大聲問道,“這就是姑母請來的女孩兒?莫非是衝着我和阿妧來的?!”
見長公主氣得不輕,七公主就回頭看着叫自己一耳光抽得喘不過氣的周玉冷笑道,“我跟你們說,爲什麼王兄別人不喜歡就喜歡阿妧,那是因爲阿妧招人喜歡。你們一個個兒的覬覦王兄這麼多年,還趕不上一個小丫頭,廢物!”
“還有臉笑話阿妧,只看看你們這不中用,連個小丫頭都比不上,莫非還有臉笑話別人?不如先反省自己沒用無能。”七公主就冷笑說道,“原來幼年時挨挨蹭蹭就是齷蹉?既然如此,你們小時候誰沒有在父兄的懷裡打過滾兒?原來你們都不是清白乾淨的呢。”
見那幾個女孩兒都給自己跪下了,七公主一把將阿妧給扣在自己的身邊,眯着眼睛冷冷地說道,“早前,阿妧心寬,也仁厚,從不因你們冒犯她又什麼不快。如今我倒是覺得這些規矩很應該立起來!不然,這簡直要翻了天了。堂堂親王妃也是你們能在背後非議的?你們就都該送到天牢裡去,才知道皇族不容冒犯!”
“公主,我們再不敢了。”一旁一個女孩兒就知道這是給家中招惹了禍事了。
靖王無論和阿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可是他能愛聽外頭的傳聞?
他們非議靖王,那靖王日後怎麼可能放過她們的家族?
如今豫王已經要做太子了,靖王的地位越發水漲船高……
且無論是皇帝還是皇后,也決不能容忍臣下非議宗室。
“再不敢了?你們之前不是挺敢的麼?不過是欺負阿妧和氣罷了。”七公主就冷笑說道。
阿妧一向柔和,也不怎麼愛計較,因此都拿她當個軟柿子。
若不是今日她一腳踹翻了周玉,這別人還當阿妧是誰都能說道的。
“一個一個兒的,你們都別想跑得了。”七公主一指這幾個女孩兒,回頭掃過已經氣得渾身發抖的昭容長公主,聲音變得冷酷了起來,冷冷地說道,“這件事兒,我會去和父皇說。無論父皇如何處置你們家裡頭,只說我。”
她頓了頓,目光慢慢地變得充滿了威勢,沉聲說道,“日後有我的地方,就不能有你們。你們可明白?”日後,選擇七公主,就代表拒絕了這幾個女孩兒在世家之中走動的資格。
“公主饒了我們吧。”那幾個女孩兒又去央求阿妧道,“求十姑娘給我們一個機會。”
“不要。”阿妧就搖了搖小腦袋。
殺雞儆猴,一勞永逸,她覺得自己從前都想錯了。
一再的寬容,原來不過是叫人得寸進尺罷了。
雷霆手段之後,有了這幾個倒黴蛋兒,往後纔不會有人再來說靖王如何如何對她一個小丫頭下手的話。
“既然如此,捆了她們送回府上去,也把今天這事兒好好兒跟她們家裡說明白了。總得叫人當個明白鬼。”
七公主出宮帶的人自然不少,見十幾個宮女將那幾個女孩兒給捆起來了,這才眯着眼冷笑說道,“當我不知道你們心裡想什麼呢?只聽着這丫頭說人是非,你們聽着卻不吭聲不出言附和,就以爲跟自己沒有關係?在我眼裡,你們這樣的人更可惡!”她們的態度,其實激勵了周玉這樣喜歡說人壞話的人,本也不怎麼清白。
見那幾個女孩兒已經嚇得哭了起來,七公主卻無動於衷。
“謠言猛於虎,你們不是不知道謠言逼死人,卻一再縱容她。”若阿妧心裡過不去,因這些污言穢語的揣測不定怎麼難過呢。
“至於你……”擺了擺手,叫宮女押着那幾個女孩兒走了,七公主才走到了畏懼地看着自己的周玉面前,冷笑道,“你有什麼資格來構陷阿妧?你憑的是什麼?”
她蹲下了身子,看着周玉那張十分美豔的臉孔,伸手就掐住了她尖尖的下顎,眯着眼睛森然道,“打量我不知道你這種人呢?無論說了什麼,一句‘心直口快’‘無心’的,就想遮掩過去?擺出一副直爽的樣子,你把噁心的話都說了,反倒成了你無辜?”
見周玉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七公主就挑眉笑了笑。
“你知道處置你這樣‘心直口快沒有惡意不過是看不順眼隨口說說’的姑娘,應該怎麼做麼?”論起來,周玉不過是傳播了一些是非,罪不至死。
這纔是最噁心人的。
處置重了反倒會叫周玉被人同情。
畢竟,不過是些口舌官司。
於是七公主決定換個方式。
“我不打你,我也不罵你,我送你去誠王府,叫衛瑾知道知道你幹了什麼。你不是喜歡他麼?”在周玉驚恐的目光裡,七公主微微一笑。
“我給他一個瞭解你的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