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白毓,一行人匆匆回宮。(千千)
馬車上,芳怡一路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滿肚子似是而非的疑問,卻無從開口。淺夕抱着安睡的寶兒,整個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今天真的是個意外之喜,她不敢相信自己還能再見到毓兒,還能姐弟相認。畢竟當初韋天楓與毓兒墜崖,她曾親眼目睹。而龔氏兄弟和姜達清、徐樂山他們也找了許久,都沒有追查到毓兒的下落…她幾乎已經做好了陰陽兩隔的心理準備,沒曾想忽然之間慕容琰就將毓兒送回到她面前!
據玄鷹後來稟說,當初韋天楓與毓兒落崖,幾方人馬都沒找到屍體。所以那幕後黑手又重金懸賞,讓一隊殺手持續尋找追殺,以防萬一。
至於韋天楓,則在墜崖過程中,僥倖被利石斬落了傷腿,躲過化骨腐肌之劫,保住了一條命。
兩人落水後,毓兒被水流激醒,兩人飄飄蕩蕩,墜入一段暗河,在潮溼的山洞裡躲過追殺。
但是韋天楓已然無腿,白毓則摔斷了一隻手臂。
兩人身陷困境,又想不出痛下殺手的人是誰,哪裡敢露面?全憑韋天楓的經驗,從山野密林裡迂迴,才得以離開東都。
白毓左腿有傷,沒有及時得到醫治不說,還一路駝負着韋天楓逃命。是以,等韋天楓尋到一位可靠的江湖朋友醫治時,白毓的斷掉的手臂已經徹底經脈壞死,無力迴天,而那條傷腿,則徹底瘸了。
韋天楓也好不到哪裡去,未清的餘毒侵蝕着他的殘軀,精神一日差似一日,眼見得就是強弩之末、油盡燈枯,全憑每天幾頓藥熬着。
終於一日,白毓傷愈,韋天楓向朋友提出辭行,準備另覓安身之處。
主人酒宴送行。
白毓心中悲憤,又覺前路渺茫,席間韋天楓豪飲,他便也跟着喝得大醉。
等到他一覺醒來,韋天楓坐在血泊之中,如同暗夜殺神一般,面對着滿地的屍體…原來,他醉倒後,韋天楓便將那江湖朋友一家老少五口,盡皆藥暈殺死!
口鼻間充斥着血腥,積壓心中多日的憤恨破體而出,白毓嘶吼痛罵,質問韋天楓,爲什麼要這麼做?
韋天楓卻冷臉道: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了,不能給白毓留下任何後患!這是他對烈侯最後的忠誠。
白毓無言以對…
沒有收屍裝殮,韋天楓將朋友家中金銀蒐羅一空,然後放火燒了房子。火苗從屋內竄入院中,一垛垛乾柴壯大了火勢,直到包圍整個屋頂。
兩人存在過的一切痕跡都在大火中,歸於灰燼!
遠遠的,陰暗角落裡,韋天楓坐在木椅上,抱着一罈烈酒漠然相看。
「韋叔,走吧!」白毓臉上浮起與年紀不相稱的陰沉。
舉壇痛飲一口後,韋天楓運力將酒罈擲入火中。
一叢藍焰騰起,韋天楓揚聲喝道:「兄先行一步…不日,韋某便赴地府向兄請罪!千刀萬剮,悉聽尊便!」
酸澀的液體涌進白毓鼻腔,又在霎時間被恨意蒸乾。
夜色被火光照得猙獰,白毓轉身將韋天楓背上驢車,揚鞭離開。
從這一天起,白毓就知道,他再也不會是永安侯!那個他曾經熟悉的世界,也不再屬於他的人生。
之後的日子裡,韋天楓將自己畢生武學傾囊相授;白毓也像每一個大仇未報的少年一樣,開始拼命的習武!
三個月後,韋天楓死了。
白毓半生養尊處優,根本不懂生計,偏偏又不屑於用韋天楓留下的金銀,索性便將那些沾血的財寶給韋天楓悉數陪葬,自己則隻身遠走天涯,一邊艱難謀生,一邊奮力練武因爲他知道,現在除了掌中的利劍,他再沒有可依仗的東西!
姐姐…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也在他墜崖之後失蹤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練好劍術,有朝一日再回東都,刺殺惠帝,爲父親、爲自己,報仇!
所以,當天樞閣暗衛尋到他,強行將他帶去雲水鎮安置時,倔強的白毓連傷數人,最後還差點兒成功逃走。
慕容琰在回京途中接到這個消息,不得不臨時改變行程,放棄回京與淺夕和孩子相見,轉而去往雲水鎮,安撫勸說白毓。
現在,慕容琰自然是又快馬加鞭趕往代涼,去和元琛會見了。
心中有些淡淡的遺憾,但淺夕仍然很感激上蒼白毓已經被自己留在東都,那麼等到計劃實施的那一日,白毓就可以親眼目睹父仇得報!了卻心結…
…
天色已過正午,是人最懨懨無力的時候。
鑾駕駛進宮門,淺夕還沒有從沉思中回神,宮中已經亂成一團。
有宮女攔車稟報:「請娘娘速見怡主子一面!」
淺夕心中陡沉,下車就朝桐花殿奔去。
裙裾曳地,淺夕踏進院門的那一刻,硬生生被絆倒在地,摔得眼前一黑。
只聽耳邊七嘴八舌的聲音,一路朝裡頭傳去:「回來了,回來了…怡嬪娘娘,是鬱妃娘娘回來了,您用力啊!」
「扶,扶本宮起來!」淺夕雙手劇痛,心中卻更疼百倍。
宮女們七手八腳攙扶了她往內殿走,人還沒到門口,就聽見裡頭「呱哇呱哇」洪亮的啼哭…
「生了!是生了麼?」
還未及等淺夕驚喜,只見宮人們倉皇進出,一盆盆清水端進去、血水端出來,觸目驚心!
曲婆渾身是血,開門露了個頭一招呼,陳太醫便趕緊揹着藥箱擠進去。
忙亂中,竟無一人顧暇淺夕。
甩開宮女的手,淺夕踉蹌衝入,殿內已匆匆收拾過,充當產室的屏風也已撤去。
陳太醫和曲婆站在榻尾嘰咕交談,隔了他二人的縫隙,淺夕看見秦月瀾正了無生氣躺在榻上,臉比任何一次都蒼白。
「瀾姐姐怎麼樣了!你們是跟本宮怎麼保證的?!真當本宮不會要你們的命麼!」
猝不及防,淺夕在見到秦月瀾的那一刻,徹底失控了。
「娘娘饒命…」
隱忍的哭泣,殿內跪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