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野心太過於明顯,缺少作爲一個帝王的沉着。”蕭燁繼而說道。
“沒有人是天生就適合當皇帝的,包括你也一樣,你不是也是從二十年前的宮變中走出,才繼承大統的嗎?”虞施的臉色驟變,卻沒有退縮之意,“你說老夫缺少沉着,那也是因爲你的刻意安排。”
“你需要一個跋扈的奸臣,助你平衡朝堂上的勢力,所以在盡力扶植我。而當我的權勢越來越大時,你又心生忌憚,培養另外的人,與我針鋒相對。鷸蚌相爭,是你想看到的。”
“可惜,你的盤算打錯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眼中的殺氣迸射而出,隨即命令身後的兵士們行動。
但是,兵士們還沒往前走幾步,有數根銀鉤從殿內飄進,準確地勒住了他們的脖子。頃刻之間,他們已全然斷氣,悉數倒下。
蕭燁瞥了眼倒地的屍體,倏然大笑,“虞相爺,你有句話沒有說對,朕不是在你權勢滔天的時候纔對你有所忌憚,是在十幾年前,你剛剛入朝爲官時,就給你定下了結局。”
虞施頓覺毛骨悚然,忙轉身看了一眼殿外,卻對上一張嚴正的面孔。
“常將軍,你什麼時候回京的?”他大駭道,他的人已全然倒地,在殿外能站着的都不是他的人了。
鎮守華熙國西南邊陲的大將軍常陸身批銀甲,率人把寧遠將軍何戟以及昌寧侯何潭壓過來,當衆在殿前斬首。
兩人甚至都沒有時機向呼救,就去見了閻王。
而後,常陸徑直走進來,屈膝跟蕭燁奏稟,“陛下,微臣和王國舅率軍埋伏多時,皇宮裡的亂臣賊子已經全被誅殺殆盡。”
蕭燁運用內功調理氣息,歇了口氣道:“王國舅人呢?”
“在太極殿前候命。”常陸畢恭畢敬道。
蕭燁略一頷首,便在徐公公的幫扶下緩緩起身,把冷凝的眸子轉向虞施。
虞施的面色大驚,踉蹌地退了幾步,就有成列的兵士手持戈戟,步步向他逼近,弓弩手各自隱沒於宮牆之上和草叢之中。他的處境,就好比一隻待宰的羔羊。
可是,似乎是知道自己事敗,不能久活於世了,虞施的心反而放鬆不少。
與其坐着等死,不如玉石俱焚,厲光在他的身上一寸寸地被放大,他哈哈大笑地轉過身來。
紫金蟒袍上,寬大的衣袖和他臉上長時間未理的鬍髯隨着夜晚的春風輕拂,猖狂的笑容猶如在鬼蜮蛇淖中浮游的鱷魚面。
此時,若有一道閃電打下,他的面容該是更加地令人見之生怯,而偏偏遊刃於內宮朝堂上的人,全都習慣了即使是天塌下來,也得是一副雷動不動的神態這樣的模式。
因而,在場的所有人幾乎對他還是冷面相待。
“蕭燁小兒,你想送老夫上西天,那你自己不也得陪着老夫一同上去?”虞施冷然哼道:“老夫希望,在那時,你不要輸在老夫手裡。”
蕭燁的脖頸,由於劇毒的蔓延而顯出了幾條青筋。他暫時是在靠自己和常陸的內力在維持,基本上沒有什麼大的反應
。
“虞相,你又錯了,朕說過,朕給你定的結局十幾年來,從未改變過。朕不但不會送你上西天,還會把你留在離朕最近的地方,讓你看清楚,華熙國的王到底是誰。”
“朕也會讓你瞭解到,華熙國的版圖會得到不斷的擴張,直到天下的河山都歸到朕的腳底下。”
蕭燁眸中滿是炙熱的設想,以及對虞施所作所爲的不屑。虞施這個人,他太瞭解,他知道虞施的野心,若是沒有這種野心支撐,虞施不會在這些年裡,那麼拼命地排除異己。
無疑,虞施的這些動作都是他想要看到的,留着虞施,可以由他幫自己完成一些明面上不好做的事,並且捧高他,更會讓他成爲衆矢之的。
有這些好處在,就算自己明知小皇子蕭衍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自己在璃妃還能有價值時,依然寵愛備至。
雖然,大部分人都在過去畏懼虞施,可心裡的怨恨擠壓久了,終有一天會爆發出。所以,自己只是藉着虞施挪用湄水大壩款項的名頭,要懲治虞家,就有一大波人跳出來表態支持。
虞施,未免太高估了自己,他跟璃妃、虞莫妍等人沒什麼區別,都是自己的獵物而已,即使是想脫離自己的掌控,繞了一圈也都會重歸他的掌心之中。
這世上,絕對不會有自己所捕捉不了的獵物!
“徐公公,把朕在十幾年前就給虞相打造好的黃金屋給虞相奉上。”
蕭燁簡單的一句話,徐公公立馬心領神會,走進內室,從牀榻下的格擋中,掏出一串鑰匙,並且帶着大批的侍衛先行下去。
虞施的眉頭擰得很緊,蕭燁的話讓他頓感不妙,那是一種比死還恐懼的感覺。
不管怎麼樣,他現在就要蕭燁和自己一起死。
於是,虞施猛然從一名侍衛手中奪過寒光凜凜的刀,不顧一切地拿刀刺向正坐在榻上給自己運氣的蕭燁。
然而,他這種行爲終歸是不自量力,還沒接近蕭燁,凌厲的罡風就朝他鋪天蓋地襲來,把他擊倒在地。
虞施嘔了一口鮮血,正想做第二回掙扎時,徐公公帶的那批侍衛回來了。
同時,一個金光閃閃的籠子由他們擡着過來。籠子僅容一人在裡面坐立,上面只有一扇如頭部那麼大的窗子。
在金籠的旁邊,一鍋滾燙的金色流體也鍋中沸騰,被人合力搬到了這裡來。
虞施心中一凜,蕭燁已稍微平復了一點,指着金籠子,緩緩開口道:“這個用黃金打造的籠子,虞相可還喜歡?相虞相這般對榮華富貴慾求不滿的人,想必定是會喜歡的不得了。”
“所以,朕會格外開恩,讓你下半輩子就在這金籠安家,你會是朕精心打磨的一件藝術品,隨着你的家在皇宮的地牢紮根。”
“但是,你的家太小了,就只好委屈你身體的一部分了。不過,朕保證不會傷害你的眼睛,朕還要讓你看看朕是如何一步步地成爲天下之主的,而不只是華熙國的王。”
“而那個位置,是你畢生所想,卻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的。”
蕭燁的語
聲尋常,到了虞施的耳裡,竟是一種滲透骨髓的冷意。虞施張大眼睛瞪着金籠,要他下半輩子都生不如死地呆在這裡面,看着蕭燁坐擁整個天下,那根本就是無休無止的折磨。
“不!”虞施大喊出聲,腳下的步速驟然加劇,想衝到金籠前直接一頭撞死。
但是,侍衛們已經打斷了他的腿,將他強行壓倒在地。
旋即,他們看了下蕭燁的臉色,得到指示後,就從鍋裡舀出一大勺的金色流體,澆築到虞施的身上。另一些被分派過來的宮人則在他的身上抹着塗料。
只聽虞施極爲痛苦地慘叫出聲,蕭燁慢吞吞地說道:“慢着點,不要弄壞了朕的藝術品。”
不多時,虞施的全身上下都被塗料佈滿,金色流體凝固,在塗料外面成了一層金箔,唯有一雙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也沒有被塗上別的東西。
“該拿到窯子燒製了。”徐公公嘆嘆氣,對着衆多宮人說道:“記得燒完以後,要在外面再塗一層金,披上金縷玉衣,再把金俑放到黃金屋裡。”
宮人們一聲不吭地就把未成形的人俑,連同金籠子一同搬走。
“陛下,臣妾來晚了。”就在此時,皇后火急火燎地跑到了龍吟宮,一路急切高呼着踏進了正殿內。
自虞莫妍死後,隨着王國舅越來越被蕭燁看重,蕭燁也讓皇后搬回椒房殿,擇日重立她爲皇后,太子也會歸位。
她今日還特地打扮了一番,簡單的常服被她穿出了鳳袍的感覺。朝天髻上的赤金雙鳳紋步搖搖搖擺擺,微點絳脣,兩彎細長的眉眼被勾勒得略顯媚態,爲整張端莊溫和的臉上增添了一抹出奇之色。
“陛下,快把解藥服下。”她慌慌張張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把解藥倒在了手心。
蕭燁略微看了她一眼,接過解藥,沒有立即服下,他先是差人去處理躲在桌子底下的夏淵。
同樣是君臣,夏淵他還不知道,有賊心沒賊膽。他給自己下的毒液不過是民間藥鋪都有出售的平常毒藥,那樣的毒性,對他來說,還綽綽有餘。
只不過,剛纔在虞施面前,夏淵爲了突出“功績”,就把這毒誇得是多麼厲害。
等到轟然一聲,遮身的桌板被劈成了兩半,木屑紛紛揚揚地飄落到夏淵的身上時,他還瑟縮地埋首在地上。
“陛下,微臣實際上並不是真的想對你下毒,剛纔是爲了減少虞施的戒心,才那麼說的。微臣連解藥都備好了,隨時都打算獻出。”
說着,夏淵把自己身上所帶瓷瓶裡的解藥拿出,給蕭燁雙手奉上。
“解藥,朕有的是。”蕭燁看也沒看他,就把皇后給的解藥服了下去,“這麼說來,你早就覺察到虞施的動靜了,知道他今晚會行動,所以,就想趁機看一看,朕和他之間誰會勝出?”
“然後,你從一開始就給朕下毒,再繼續觀察形勢,判斷究竟是怎麼做菜對你最有利?若是虞相真的成功了,你便有理由投奔他,就算沒有,你也能獲得朕的諒解?”
夏淵的一口氣咽在喉嚨,說不出話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