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泠沒有出聲打斷北冥馥兒,而是安靜的聽她繼續說下去,看着這個瘦弱的小女孩冷泠彷彿又看到了那個時候的自己。
死亡之地的訓練是常人無法想象的殘忍,那些人根本就不缺孩子,所以教官們不會在乎你的死活,他們會用會最殘酷的方式去訓練出爲他們所使用的殺手,反正你死了還有新來的人頂上,他們不惜命希的只是惜才。
每個人都想活下去,但幾十、幾百、興許是幾千個孩子裡,只有那麼幾個人,如果不想死,就不能怕疼,每天除了必須近乎極限的訓練還要給自己額外的訓練,只有這樣你才能在殺與被殺中活下來。
身上遍體鱗傷,每天晚上疼的睡不着,但卻強逼着自己去睡,只有這樣才能在新的一天裡活下來。
她不怕疼,但是卻怕死,如果死了,她的血海深仇要怎麼辦?
“泠姐姐,在父王和母妃相繼離開馥兒之後,馥兒不怕死,因爲馥兒想死了之後就能去見父王母妃了,可是卻很怕疼,每天夜裡馥兒都會夢到父王走的時候抱着馥兒,將馥兒舉得高高的大聲的笑着。
可是後來皇叔說父王沒有死,馥兒知道如果馥兒死了,就沒有辦法見到父王了,所以馥兒每天拼命的吃東西希望身體趕快好,這樣皇叔就能帶我去見父王了,那個時候馥兒真的很怕死,很怕再也見不到父王。”北冥馥兒用小手艱難的打着手勢,臉上早已掛滿淚水。
她心裡其實早就隱隱覺得皇叔是在騙她,幾年了皇叔總是告訴他父皇沒有死,但是卻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不帶她去見父王,後來她就不再提去見父王的事,因爲她害怕皇叔有一天會告訴她父王已經死了。
她寧願活在謊言之中,這樣總會有一絲的希望……
可是那天自己高燒昏迷時,皇叔對泠姐姐說的話讓她永遠不想再醒來,終於聽到皇叔親口說出父皇已死的事實,終於連最後的一點希望也破滅。
她還是被救了過來,剛回星璨宮的那些天,她常常有想去尋死的想法,死了之後就能和父王母妃永遠在一起了。
但是眼前這個討厭的女人卻總是在她的面前,提起她的父王,給她講父王小的時候的事。她想多聽一點再離開,因爲所有人怕她聽到過去的事情會傷心,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些,連皇叔也沒有,所以她真的很想知道父王的故事。
可是對父王故事知道的越多,她越是不想離開,不是對這個世界還有留戀,而是她不想讓曾經身爲儲君的父王失望,她不想讓父王知道她的女兒是一個懦弱的孩子。
這個討厭的女人除了給他將父王的故事之外,還和她說了很多皇叔的事,她真的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皇叔的妃子,因爲從她的嘴中說出來的話,好像皇叔除了對自己好很愛自己之外,幾乎沒有一句皇叔的好話。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原來如此重要,如果她死了,皇叔連唯一的親人也沒有了。
所以她越來越怕死,她痛恨自己不會說話,也痛恨自己不能站起來,她的父王,她的皇叔,每一個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
而她卻是一個身體有殘疾,連最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沒有的人,她不但身體不好讓皇叔爲她擔心,還整天惹禍發脾氣讓皇叔操心,她真的很討厭自己的過去的不懂事。
她爲自己有和父王皇叔一樣的姓氏,感到無比的自豪,卻又痛恨自己姓北冥是北冥皇族的恥辱。
“泠姐姐,聽見郭太醫對你說我能站起來的時候,馥兒真的很開心,馥兒迫不及待的想要站起來,想成爲父親那樣的人,可是在郭太醫說我有可能會死的時候,馥兒猶豫了,我真的好怕自己會死,馥兒是父王母妃的希望,馥兒不能死。”北冥馥兒說完之後,趴在冷泠的懷裡哭了起來。
自己如果死了,在天上的父王母妃一定會傷心的,可是她真的很想站起來。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隨意損傷,她已經失去了雙腿失去了嗓子,她不怕疼,不怕將骨頭再次敲斷的痛苦,但是卻怕在治療的過程中出現意外,要到底要怎麼做?
她想站起來,哪怕只有一成的希望,她想嘗試一下,她想成爲父王的驕傲……
“馥兒,想不想聽聽泠姐姐的故事。”冷泠輕輕的撫着北冥冽髮絲,小丫頭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她就知道小丫頭一直都很堅強。
北冥馥兒擡頭紅着眼睛望着冷泠,泠姐姐的故事,她只聽泠姐姐說起父王的過去,皇叔的過去,卻從來沒有聽她提起過自己。
“馥兒,你可奇怪過,爲什麼姐姐讓你叫我泠姐姐,而不是傾城姐姐?”冷泠看着小丫頭紅紅的眼睛蓄滿着淚水,掏出手帕溫柔的將她的眼淚擦乾。
北冥馥兒搖了搖頭,她叫過冷泠一聲傾城姐姐,但是姐姐卻說讓她叫泠姐姐,她問過爲什麼,可是泠姐姐卻並沒有回答。
“姐姐告訴你一個秘密,姐姐並不是冷傾城而是冷泠,所以馥兒千萬不要告訴其他的人哦。”冷泠並沒有對北冥馥兒說自己是穿越而來的,北冥冽能接受,可是小丫頭還太小不一定能接受的了。
北冥馥兒睜大眼睛看着冷泠,知道這件事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急忙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就連皇叔也不說。”
不過這個女人也太大膽了,這可是欺君之罪,自己雖然很討厭這個女人,但是卻又很喜歡她,所以還是勉強爲她保密吧,不過這回總算是被自己抓到她的把柄了。
冷泠見北冥馥兒的烏黑的眼珠骨碌碌的轉着,心知她打的什麼注意,這丫頭並不像北冥冽那樣有一雙異色的紫眸,但是大大的眼睛如黑曜石般明亮,充滿了狡黠古靈精怪。
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北冥馥兒的額頭,“鬼丫頭,別打什麼壞注意,你皇叔早就知道了。”
北冥馥兒氣急,這女人是故意的,既然皇叔已經知道了她還讓自己保密,保哪門子的秘密嗎?
冷泠心裡暗爽,她發現自己和這個小丫頭天天在一起,也變得幼稚了,竟然歡喜她和鬥嘴爲樂。
“我四歲那年的生日,我的……我的孃親爲我準備很多好吃的,那天我許願希望永遠能和爹、孃親在一起過生日,可是那天卻是我最後一次和我爹還有孃親一起過生日。那天我們一家人正在吃飯,突然一羣殺手闖了進來,他們殺死了孃親,爹將我抱在懷裡,我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見喊殺聲,當爹將我從懷裡鬆開的時候,爹也已經被他們殘忍的殺害了,我爹對着我想要和我說話,可是我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但我知道他是想告訴我讓我好好活下去。”再次挖開內心深處的傷口,冷泠沉溺在深深的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突然一個柔軟的小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指尖,冷泠擡頭摸了摸北冥馥兒頭髮,對她笑了笑,可是笑容裡卻充滿了苦澀。
泠姐姐竟然也沒有父母,而且還是看着爹孃在她眼前死去的,那個時候泠姐姐才四歲比自己還小,她該有多傷心,自己還有皇叔疼,可是泠姐姐卻沒有親人,那些殺手一定不會放過泠姐姐的,北冥馥兒心裡充滿了心疼。
北冥冽站在門外想着冷泠剛纔的話,眉頭深深擰着,眼裡充滿的冰寒,她竟然有這樣的經歷?
他下了朝本來是來看馥兒的,卻不料聽到了這樣一番話,看着屋子裡那個單薄的身影心裡突然有些疼痛,怨不得她的眼睛裡永遠都只有淡漠,只有在和馥兒在一起時纔會偶爾露出一絲溫柔。
別讓他查出來是誰害了冷泠的父母,否者他一定把人千刀萬剮,此時的北冥冽心中只有濃濃的心疼,早已忘記了冷泠並不是這個時空的人。
“泠姐姐,你還有馥兒,你是馥兒的皇嬸,馥兒做你的親人。”北冥馥兒安慰道。
冷泠被北冥馥兒皇嬸的稱呼弄的有些苦笑不得,心裡的悲傷也淡淡的沖淡了一些。
同樣哭笑不得的還有站在門外偷聽的北冥冽,馥兒既然你知道她是你皇嬸還叫她姐姐,豈不是和皇叔我差了一個輩分,北冥冽嘴角微微上揚,只是自己並沒有發現。
“小丫頭姐姐還真沒有白疼你。”北冥馥兒被冷泠的話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鑽進冷泠的懷裡。
“我那個時候,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了那些人殺了那些害死我爹的人,我撿起爹的劍亂砍,竟然被我用劍刺中了一個人,那是我第一次殺人,今後我的命運再也無法逃開。小丫頭,你害怕嗎?”冷泠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北冥馥兒,想想那個時候自己才四歲就殺了人多少是令人覺得恐怖的,可是她從來沒有後悔過。
“泠姐姐是一個殺手嗎?”雖然最後那句話,冷泠說的有些含糊不清,但是北冥馥兒還是聽懂了。
冷泠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