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不怕疼,但是我怕死

如果馥兒能站起來的話,北冥冽一定會很高興的,那麼他心裡的愧疚也會減少一些。

此時的冷泠並沒有意識到,有一個人,他的身影已經悄悄走進她沒有漣漪的心裡。

郭天明第一次看到冷泠笑,不忍心打破她的希望,但是還是殘忍說出了事實,“你要有一個心裡準備,公主的腿只有一成站起來的可能。”

“一成?”冷泠不確信的問。

“是,並且這一成的希望還是公主願意配合的情況下,公主的腳曾經斷過,當時並沒有接好纔會導致現在不能行走,所以只有將接骨的地方再次敲斷重新接起來,才能治癒。但這個過程異常痛苦,公主可能會受不了,這樣的痛苦連一個大人都無法承受,更別說是一個孩子了,因爲忍受不住痛苦自盡的人也不是沒有過。而這才只是一個開始,往後的治療過程會更加痛苦,稍有不慎還可能丟了性命……”

“公主你怎麼不進去?”石榴端茶進來見北冥馥兒躲在門後,奇怪的問道。

冷泠轉頭只看見輪椅上的背影,竟然這麼大意讓小丫頭聽見了,急忙追了出去。

“馥兒,快開門。”冷泠使勁的拍着門,只聽見裡面傳來砰砰摔東西的聲音。

“你走,我不想見你。”一個花瓶嘭的一聲砸在門上,裡面傳來傷心的哭聲。

“娘娘,要不要把門砸開。”石榴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覺得自己可能闖禍了。

她見公主在外面,本想提醒娘娘,結果公主被自己一叫就慌張張的轉着輪椅離開了,而娘娘又擔心的追了出來,現在裡面傳來噼裡啪啦的響聲,看娘娘的神情好像怕公主會想不開一樣。

冷泠聽着裡面漸漸安靜了下來,心裡擔心北冥馥兒真的鑽了牛角尖,正準備讓人把門撞開,從門縫中露出一張字條,“你走吧,我纔不會做傻事。”

冷泠心想你做的傻事還少嗎,但是卻沒有再讓人把門撞開,撞開又能怎麼樣,能發現救得了她一次但救不了她一輩子。

“馥兒,我想你應該聽到郭太醫的話了,要怎麼選擇你自己決定,你可能覺得自己是一個孩子,但是我告訴你,你父王在九歲的時候已經站在了戰場之上。”冷泠神情充滿了肅然,沒有再對一個孩子的寵溺。

這些日子來她雖然喜歡逗小丫頭玩,但是更多的是寵溺,她喜歡北冥馥兒這個曾經和她命運相似的女孩,所以她儘自己的可能給予她無限的愛,希望她即使沒有了父母也能開心快樂。

她一直拿北冥馥兒當一個刁蠻任性的小孩子,可是卻忘記了她的小丫頭還是一個公主,在這皇宮裡生活的人又有哪一個是簡單的。北冥馥兒年齡雖然小,但是思想和心智上都要比其他同年齡的孩子要成熟很多。

九歲對於有些孩子來說還在父母的懷裡撒嬌,但對於有些孩子他們在九歲時已然擔起了家族的責任,成長爲一個大人。比如說馥兒的父親雖然身爲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卻在九歲時就被送去了戰場鍛鍊修習兵法;再比如說被送去南堇作爲質子的北冥冽,爲了活下去小小年紀便要學會周旋於各色人中;還有自己,在九歲的時候已經成爲了一個殺手接下第一個任務。

而北冥馥兒生在了皇家,即使北冥冽努力想讓她簡單快樂的成長也不可能。

父母離世,身患啞疾,又被人屢屢暗害防不勝防,先是雙腿殘疾,又淋了一夜雨高燒昏迷,這些代價怎麼能不會讓她學會成長。

是她和北冥冽太過呵護小丫頭,反而忽略了一些最根本的東西,馥兒並不像他們想的那麼脆弱。

小丫頭雖然有些任性但是卻並不刁鑽,她只是缺乏安全感所以纔會在親人面前惹些小麻煩,證明自己的存在。有的時候,在一些事情上,冷泠冷眼看着,小丫頭在處理上已經有了一國公主之風。

她用她的聰明,那一夜躲過暗害,用她的堅強支撐了一夜,才能活下來,馥兒,希望這一次你也不要讓我失望……

“石榴,你和冬雪守在這裡,一旦有什麼事立即去偏殿通報。”她現在還有另一件事要去做。

“公主她會不會……”石榴小心翼翼的問,星璨公主可是皇上的心頭肉。

“不會。”冷泠厲聲打斷,故意大聲的開口,“堂堂一國太子的女兒,又怎麼會如此沒用?”

她相信北冥馥兒一定聽的見,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父親在她們的心裡永遠是最高大的存在,北冥馥兒也不例外。

偏殿,郭天明見冷泠進來急忙問道,“公主沒事吧?”

“應該不會有事的。”她雖然人在這裡但是心卻一直在北冥馥兒的身上,或許她不應該那麼去逼馥兒。

郭天明見冷泠神色恍惚,以爲她猶豫了,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其實以一個大夫的角度來看,我並不建議這個治療過程,連一個大人都不能承受得了一個孩子又怎麼能堅持下來,這樣只會給她帶來更大的痛苦。”

“公主一定會答應的,我會和皇上商量,讓你今後專門只負責公主的腿疾,整個太醫院我只相信你。”冷泠堅定的開口,無論多困難她一定要讓馥兒站起來。

“臣領命。”冷泠的信任,讓郭天明沒有感到沉重,而是激發了內心的鬥志,作爲一個大夫,信任才能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的去研究病人的病情。

“你剛纔說,馥兒的腳之所以不能行走是因爲接骨沒有接好是什麼意思?”冷泠本就冷漠眼睛多了一成冰霜。

“應該是因爲沒有及時治療吧。”郭天明有些躲閃的回答。

“郭天明,我以爲以我們兩個人的關係,你會對我直接說實話,結果看來是本宮自作多情了。”冷泠看着郭天明的目光不再那麼友好,語氣裡充滿了嘲諷。

“我……”郭天明見冷泠連本宮兩個字都用上了,知道她是誤會自己了“這件事涉及到的人太多,就算是查也不會查出什麼,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又何必再追究,連皇上都不知道這其中的隱情,這背後之人定不是你能得罪的。”

末了,嘆了一口氣道“罷了,算我怕了你,反正我已經被你捲了進來,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告訴我。”

他答應爲公主治療腿疾這件事早晚瞞不住,看來今後不會有平靜的日子了,不但太醫院那幫老傢伙容不下他,也會成爲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謝謝你。”冷泠知道自己誤會他了,歉意的開口。

郭天明搖了搖頭,他真是進了狼窩,“你只要到時候想辦法留我一個全屍就夠了。”

“放心,到時候本宮一定再送你一副薄棺,不會讓你曝屍荒野的。”冷泠聳了聳肩正兒八經的開口。

郭天明只覺得寒風陣陣,他哪裡是進了狼窩,而是進了虎窩吧?

“若是娘娘沒什麼吩咐,臣就先告退了。”郭天明恭敬的開口,不等冷泠回答,拎着醫箱大搖大擺的走了,走到門口突然回頭道“雲昭容有身孕的事你可知道?”

“她有身孕和我有什麼關係?”冷泠白了郭天明一眼,這麼說雲夢婷是真的有身孕了。

“我還以爲某人會吃醋?”說完就在冷泠殺氣騰騰的目光中逃了。

北冥冽那隻狐狸到底在搞什麼,怎麼會這個時候讓雲夢婷有了身孕,隨後心裡把北冥冽罵了個遍,那個傢伙不但是隻狐狸而且還是隻花狐狸,一個月前還信誓旦旦的對自己說,他只愛一個人,結果一個月的功夫就讓另一個女人有了他的孩子。

難道說雲夢婷就是北冥冽心裡的那個女子,靠,那傢伙的眼光還真是差?

說到北冥冽,要如何勸那個二十四孝舅舅答應小丫頭的治療還真是一件頭疼的事,以北冥冽疼小丫頭的情況,一定捨不得小丫頭受那麼大的苦。如果只是受苦還好說一些,關鍵是有可能爲此丟了性命,別說是北冥冽不會答應,就連她都猶豫了。

北冥冽心中一直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哥哥,所以對馥兒可以說是有求必應,又怎麼會捨得讓馥兒冒險。

想來對天下所有的父母而言,寧願永遠養着一個雙腿有疾的孩子,也不願意去爲了僅僅一成的希望去冒險,即使雙腿有疾孩子仍然還在他們的身邊,但是如果同意了等待他們的便很可能是天人永隔。

如果是冷泠自己,冷泠願意選擇那一分的希望,但是如果是北冥馥兒,她會和所有父母一樣選擇放棄那一分的希望。

之所以肯定的對郭天明說,是因爲她相信馥兒會如此選擇……

“泠姐姐,你來了。”北冥馥兒聽見開門的聲音,轉過身來,用瘦弱的小手比劃着。

她雖然有時候經常和冷泠作對,喜歡給冷泠製造麻煩,但是人心不是鐵的,誰對她好她感覺的出來,從心裡她早就接受了天天都過來陪她照顧她的冷泠。

“馥兒,可想好了?”冷泠像往常一樣親暱的揉了揉她的頭髮,北冥馥兒這次沒有躲,而是乖乖的讓冷泠揉。

用自己的手一個字一個字的比劃道,“泠姐姐,我不怕疼,但是我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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